“老爷,她毁了清儿的容,你就只让她面壁思过一个月?怎么也得以牙还牙、也让她没脸见人才行啊!”话音才落,张氏突然慌慌张张爬起来了,惨白着脸大叫。
凤弦月见了,脸上的笑意更冷。
“凤夫人,真不错啊,你和你女儿一起昏倒的。现在她还昏着呢,您老人家就已经醒过来、还有力气爬起来了?”
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她是假晕。
张氏恨得咬牙:“小贱人,你给我住口……”
“你们全都给我住口!”
凤居正忽的一声令下,也不知是让谁住口,张氏和凤弦月均是一怔,全都说不出话了。
再看看地上脸上被划出一道长长血痕的小女儿,然后抬头,发现大女儿还在看着他,微微挑起的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似乎在讽刺他什么。
当即又心一扯,冷下脸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大小姐带回去!”
“慢着!”就在翠云等人想要靠过来之时,凤弦月轻轻说出一句,继续看着凤居正,柔柔唤道,“爹。”
凤居正心中一阵怔忪。
都已经多少年了?他都不记得,到底是多久之前,这个女儿曾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过他、用这么轻柔的语调呼唤着他。
张张口,他小声回应道:“月、月儿。”
“爹,这一巴掌,你终究是打下来了。”轻轻笑着,凤弦月摸摸脸,麻木的半边脸颊上传来浅浅的刺痛,但她的语调依旧十分平和,“昨天我就说过,只要你敢打下来,那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千万不要后悔!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携着你的妻女慢慢等着以后的事吧!”
冷冰冰的一席话,仿佛一把尖刀插入心脏,刺痛之余,也让他内心冰凉一片。凤居正冷不丁一颤。
“月儿……”
凤弦月却不再看他,毅然转身:“走吧!回去面壁思过!!”
说起来真可笑。
不管事情如何进展,她该遭受的惩罚从来都没有变过。
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凤弦月微微笑着,心里丝毫不觉被关着的委屈,反而畅快无比。
想想也是。当初,她从百花宴回来,也是被凤居正大骂一通,原因便是她不知道收敛,当众对一个丫鬟动粗,连带的毁了凤家的面子,害得凤二小姐以后也不好找婆家。
紧接着第二天,张氏母女在后花园对她好一通冷嘲热讽,她还击几句,连手都没动,张氏就滚到地上要死要活,凤清歌随后走出来,以旁观者的角度向父亲作证说是她欺负了长辈。
因而,凤居正对她又是好一通责骂,根本不听她的辩解就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
既然不管她做什么,最终结果都是如此,那还不如随心所欲的来一场。
毕竟,她觉得自己现在受的罪比当初值多了。
好歹……眸光一暗。她不好过,那对母女也休想比她过得舒坦!!
“小姐。”
悄悄的,翠云又来到她身后。
凤弦月头也不回。“我没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不是,小姐,凤崎县主派人来了。”
嗯?
凤弦月一愣,旋即想起……上辈子的这时候,她的确是和凤崎县主有约。那时候,也是她把她从禁闭中解救了出来。
凤崎县主,名唤千川雪,当今宁怡长公主的女儿,她上辈子唯一的好友,曾经多次对她伸出援手。
只可惜,就在她嫁人不久之后,她冲撞邻国来使,触怒皇帝,被迫远嫁。
而后,虽然自己给她写过几封信,却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
时间久了,关系就这么渐渐淡了。
没想到,时隔三年,曾经的挚友还能再度重逢。
凤弦月欢喜异常,连忙跳起来道:“人呢?在哪?”
“在二门处等着呢!”翠云笑道,“凤崎县主派人来接小姐你过去游园,老爷夫人也不敢违抗。夫人现在正在院子里摔东西呢!”
是了。现在他们不敢得罪宁怡长公主,只能暗地里砸东西出气。
等后来凤崎县主失势,她们便变本加厉,把以前积攒下来的怒气全发泄在她身上。
凤弦月冷笑,既然上辈子已经经历过这一遭,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和自己的好友再赴那样的后尘!
便起身:“来吧,给我更衣。”
“是。”翠云巧云连忙翻箱倒柜找出一身大红绣着牡丹的衣裙,一套牡丹金饰。把她打扮得艳丽无双。
收拾停当后,她带着翠云来到二门处,果然见到一辆华丽的马车等候在那里。
“凤大小姐。”见到她,收在马车旁的婢女连忙屈身行礼。
凤弦月点点头,便笺车帘掀开,一个一身火红、容貌清丽、头上插满了金银珠翠的少女探出头来。
“月儿,你怎么搞的?上个月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我家玩几天的吗?我左等右等,等了你好几天了,你怎么一直没去找我?要不是我听说你被禁足的消息,你是不是还要让我傻等下去?”
噼里啪啦,才见面便是一连串不悦的呵斥,凤弦月却甘之如饴,甚至感动得想哭。
如果下半辈子天天都能听到她如此中气十足的喝骂,她也心甘情愿。
“喂,你怎么啦?不会是百花宴上表现不佳,所以心情抑郁吧?”发现她心不在焉,千川雪稍稍降低音调。
凤弦月淡笑:“没有的事。我刚才在想别的。”
“算啦算啦!不管你在想什么,现在赶快给我上来!今天我家请了展云楼的戏班子过来,听说他们新捧出来一个花旦,嗓子那叫一个妙啊,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今天我就是特地来带你去见识见识的!”
千川雪摇摇头,赶紧拍拍身边的座位。
展云楼?
心口又陡的一缩,凤弦月的身体僵在原处。某些记忆还在脑海里留存得一清二楚:凤鸣,那个和她私奔未遂的男人,他就是展云楼里出来的。
“月儿?月儿?你怎么了?”
“啊?”立即回神,凤弦月虚弱一笑,“川雪,我今天不大舒服,要不我们……”
“不行!”马上沉下脸,千川雪一把拽上她的胳膊,“你都放了我好几天鸽子了。我告诉你,你今天给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还是如她记忆中的一般我行我素,狂傲不羁。
“我……好吧!”无奈垂眸,凤弦月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毕竟,现在还是三年前呢!凤鸣,他还没有出现。
自己今天去了,也见不到他,那又何必如此草木皆兵?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便来到了宁怡长公主府门口。
公主府里的管家也早和她熟悉了。见到她们来,管家忙不迭迎上来:“大小姐,凤小姐,你们可算来了!展云楼的人已经到了,马上就要开唱了呢!”
“是吗?”千川雪眉梢一挑,当即一把抓紧了凤弦月的手,“月儿,咱们快走!”
“哦。”
凤弦月低声应道,任她拉着她抄近路飞奔。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嘈杂声传来。
循声望去,凤弦月便见到一群人朝她这边奔跑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一个身量修长瘦弱的少年,他身上套着白色的戏服里衬,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油彩,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在外面。
而就是那一双澄澈如泉水般的眸子,波光流转,里面透露出几分张煌,几分无助,就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一般,狠狠抓住了她的心脏。
这双眼,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身体霎时定在原处,小腿像灌了铅似的,根本动都不能动一下。
傻傻看着这个朝自己越靠越近的少年,凤弦月握紧拳头,嘴角一翘,唇缝中吐出一声讥诮:“凤鸣?”
话音刚落,一行人已经冲撞到了近跟前。
“月儿小心!”电光火石之间,千川雪一把拉着凤弦月避到一边,而后面的护院们也追了上来,一拥而上将人按到地上。
“大胆!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小戏子,如此不知轻重,差点敢冲撞凤崎县主!”
随后,千川雪身后的丫鬟也站了出来,沉下脸厉声呵斥。
仆如其主,这也是个泼辣爽利的。
一行人才知冲撞了贵人,忙不迭跪地认错。
领路的小厮一张脸更难看得不行,赶紧挤出笑脸连连陪着不是。
“凤崎县主,凤大小姐,实在是对不住,想必是这小子又乱闹脾气,和人打了起来,班主要罚他,他拔腿就跑。”
“可不知怎的就跑到了这里,差点撞上两位小姐,是他的不是,也是我们管教不严,是我们的错。”
“回头我们就打死了他!还请凤崎县主和凤大小姐千万消气,不要因为这等小事气坏了身子。”
鄙夷的眼神,轻蔑的语气,三言两语将日后的展云楼头牌给踩进了泥里。
殊不知,风水轮流转,等凤鸣踏上云端之时,便是他被狠狠踩入泥地的时候。
“真的打死?”眉梢一挑,千川雪冷声问。
小厮点头哈腰。“一定一定!”
说着,便对押着人的护院们挥手示意。
护院们便点头,刚要将人押下去,凤弦月忍不住开口了:“慢着!”
“月儿,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