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她好生养病,苏晁下令将她送入偏远的乡下庄园。
“竟然还是让她给跑了,真是太可惜了。”尹荷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修剪茉莉花的花枝,语气中夹杂着愤愤不满之意。
苏芮然从她手中接过剪下的茉莉花,放在鼻子下轻嗅了一下,顿时香气扑鼻。
“谁说她跑了,难道你忘了昨夜还有大夫在为她诊治吗?”
尹荷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苏芮然却是笑而不语。
以爹爹那日对苏嫣然的态度,又怎会再让大夫去为她看诊,爹爹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斩草除根。
她忽然明白自己如今的狠辣有很大一部分恐怕都是源自遗传。
尹荷将这个消息告诉苏芮然的时候更是一脸的甘心
自己的这位位居丞相高位的父亲,何尝不是一位在朝中叱咤风云心狠手辣的人物。
顾斐已经去调查过了,什么医治都是借口,昨夜苏嫣然已经被爹爹秘密处死了。也不怪爹爹狠心,那日苏嫣然容貌尽毁,就她现在的模样只会让人恶心厌恶,哪里还能生得出半分怜惜。
至于送入乡下庄园的到底是谁,轿帘一遮谁也不知道。
谁会来查丞相家的轿子。
阳光落在雕刻着整齐菱纹的木窗上,带着一种显示恬静的味道。
突有一人翻窗而入,整个动作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手格外矫健。
尹荷瞧见顾斐来了,立刻很自觉的退到门外守着。
顾斐倒是很少大白天就这么出现,不过苏芮然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今日顾斐一定会来。即便不是为了他主子,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如果她猜得没错,南宫铭宣也应该下手了。
苏芮然抬头望着他,淡淡道:“顾公子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她语气十分客气,毕竟顾斐也帮了他不少忙,若没有顾斐她又如何能那么轻易掉包呢?
顾斐脸色沉沉,似犹豫了一下,终道:“德王死了。”
苏芮然闻言,清冷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与玩伴谈论着闺阁趣事一般,云淡风轻道:“看来南宫铭宣终于忍不住了,也对,以他的性子能忍到如今也当真是十分不易吧。想来他一定很好的利用了这段时间,啃透了那些效忠德王站在德王世子那边的老骨头吧。”
顾斐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对方当真是大门不出的闺阁小姐吗?竟然两三句话将局势说的如此明白。
没错,的确如今德王的部署全都或明或暗效忠于南宫铭宣,不肯效忠的在这段时日里早已经被南宫铭宣用各种各样的“意外”给除掉了。
苏芮然之所以知道这一切,也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因为她太清楚南宫铭宣了。
太清楚他的野心,太清楚他那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果决。
莫说是弑父,恐怕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他不敢杀的人。南宫铭宣是没有人,有的只是膨胀的欲望。
她曾为这个男人的欲望不惜付出性命,竟还可笑的自诩为是自己对他的一片痴心。
可笑,当真是可笑之极。
严氏和苏嫣然已经死了,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南宫铭宣了吧。
而正因为前世不顾性命的追随,让她这一世更加明白怎么才能给他最大的打击。
南宫铭宣毕竟和严氏、苏嫣然不同,自己要动她需要一个合理的时机,而如今机会也到了。
顾斐注视着她,正思索着另一件事要如何开口。
苏芮然望向他,不知怎么的,顾斐竟有一瞬间的心虚,不免低下头有意避开少女的目光。
然而苏芮然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直接交到顾斐手里。
顾斐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她。
那玉佩质地温和,颜色淡青,上面盘旋的潘龙纹栩栩如生。
“这本是王爷之物,如今也要物归原主了,何况如今王爷也正需要这个东西。”
顾斐望着手中的玉佩,一时间竟有些愣愣出神。
不错,德王突然病故,亲王按理要去王府吊唁,而这一次皇帝同样要去。
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这一次南宫铭宣提议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亲王必须凭鱼牌入内。
而这玉牌正是南宫铭宣所有,材料特殊无法伪造。但凡是皇室有男子出生,必有一块,也是皇室身份的象征。
只是苏芮然本就怀疑到那梦境的事,如果自己再开口要了这玉佩苏芮然一定会追问下去,那势必将南宫凌的事给暴露出来。
可是若让人知道王爷遗失了玉牌,再让有心之人用此事来做文章,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顾斐正犹豫着要如何解释,突然听苏芮然道:“既然是王爷着急着要的东西,你还是快些送回去给王爷吧。”
顾斐一愣,顿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瞧着苏芮然神情淡然,却似乎并不打算追问什么,顾斐心里的疑惑顿时又加重了几分,只觉眼前的少女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苏芮然望着顾斐翻窗而出的背影,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知道南宫凌瞧见那玉佩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而好戏好在后头呢,德王丧礼这样的“好事”,南宫铭宣又怎么会忘了自己了。
她对南宫铭宣太了解了,甚至了解到胜过自己。
这让她不免心生一丝自嘲,看来自己前世的一片痴情也不算是全无用处。
南宫铭宣你不是如此喜欢不择手段利用别人吗?那么我便让你尝尝成为别人踏脚石的滋味。
顾斐离开后没多多久苏芮然便交了尹荷进来,尹荷一进来没瞧见顾斐的人影,不禁道:“小姐,他走了吗?”
苏芮然点了点头,一门心思全然不在房中。
方才嘱咐了顾斐那么多,她却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让南宫凌也要自行保重才是。
这德王的丧礼恐怕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许多。
王嬷嬷回来了,这无疑是让苏芮然最高兴的一件事。
瞧着王嬷嬷安然无恙,苏芮然的目光也顿时变得柔和下来。
“嬷嬷你受苦了。”苏芮然瞧着她神色苍白,好似一瞬间老了许多,不禁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落下。
虽然知道王嬷嬷没有受到皮肉上的折磨,但她也很清楚,严氏母女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让她好过。
“小姐你怎么哭了,奴婢没事,害小姐担心了。”王嬷嬷说着自己竟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尹荷同样也高兴的不行,但却也跟着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模样竟有些滑稽。
苏芮然立刻吩咐奴婢送王嬷嬷下去好生休息,自己身边的事如今有尹荷在,让王嬷嬷不必为自己操心。
如今苏芮然的禁足也已经被解了,府中大小事也都又由她做主。
苏嫣然一被“送走”,韩嬷嬷立刻出来指证前次是严氏和苏嫣然合谋胁迫她来诬陷大小姐,而她前次所谓的证据也在这一瞬间被自己全然推翻。反倒列举出严氏母女对她威逼利诱的种种证据。
苏晁大怒,但碍于颜面不好声张此事,不过背地里却命人将严氏葬于别处,并将她的名字划出族谱。
苏芮然很清楚,爹爹如此做便是等同于将严氏逐出家门了。
想必自己这位二娘若是在九泉底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死不瞑目吧。
转眼间便到了德王的头七那日,也就是包括皇上、亲王还有众文武大臣要去德王府祭拜的时刻。
苏晁身为丞相是朝中重臣,也是理应去的,只是苏芮然去与不去并不是十分要紧。
苏晁一开始并没有要带苏芮然的打算,然而当帖子送来时德王府却指明要苏大小姐同往。
苏芮然并不意外,这德王府的意思就是南宫铭宣的意思。
尹荷不免有些担心,小姐与德王府的关系本就不睦,如今人家却偏偏指明要小姐过去,这不是典型的不怀好意吗?
不过瞧着小姐为去丧礼仔细的打扮着,似乎是十分看重的样子。
尹荷向来相信苏芮然的判断,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苏府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前往王府,毕竟这次是跟着苏晁一起出行,与往常时日跟随相府女眷出行的阵仗是不一样的。
只是一路上一片寂静,听到丝毫平日市井中的喧嚣嘈杂之声。
尹荷撩开车帘一看,只见城中四处都挂着白帆,各家门口也都挂着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的白灯笼。
道路上来往行人都身着素服、头戴白巾,走路也都是低着头。
皇上有命,京都全城举哀七日,所以四处望去才是这般凄然的光景。
但这又何尝不是大事将临之兆,就像是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一般。
苏芮然这并不是第一次来德王府了,只是从前几次不同,一下马车就望见满目的素白之色,整个王府依旧如往日般威严而立,只是肃然中又凭添了几分凄然的味道。
奴仆们垂手而立,皆是白衣白巾,四下马车云集,马车的外帐一律换成了低沉的墨绿、深蓝之色。
众人相继无言,缓缓进入王府,气氛一时间变得更为低沉。
苏芮然跟在苏晁身后,一言不发,很快到了大堂。
大堂中此刻已候满了人,诸位亲王们都来了,唯独不见皇上。
苏芮然望见南宫凌,只见他虽一身素服但却是坐在轮椅上的,苏芮然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就望向了别处。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到一双炙热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她看也不看便已才到是谁,除了南宫铭宣又会有谁呢。
只是她却装作毫不察觉,甚至都不曾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
宾客中有窸窣的谈话声,却是极轻的问候,在这样的场合下众人也不禁跟着压低了声音。
苏芮然百无聊赖的跟在苏晁身边,只是默默的听着其它大臣来同他问好招呼。
而就在这时,周围的声音突然全部停止,整个堂中顿时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一般。
皇帝来了。
苏芮然跟在苏晁身后,朝着门口跪拜行礼,口中与众人一起齐呼“万岁”。
皇上坐定后方才道了声“免礼”,众人才纷纷从地上起来。
皇上到来之后整个祭奠才终于正式开始了,整个过程中,苏芮然都是跟随者苏晁在礼官的长音下冲着德王的棺椁起身、跪拜、再起身、再跪拜,好不容易等到正式的祭奠结束,到席间的时候苏芮然才借故小解带着尹荷出去透气。
她本想借此向顾斐询问这王府周围的情况,顾斐既受南宫凌所命保护她,自然也是跟在她身边的。
谁知她带着尹荷才刚一到人烟罕至的园中便立刻被人拦住了去路,偏巧这个人还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
这里并没有旁人,苏芮然自然就冷冷道:“三爷不在前厅招呼众人做好表率,跑到这里来拦着我的去路做什么?”
南宫铭宣双眉一挑,饶是蹙眉的模样也显得清俊动人,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盯着苏芮然:“我有话要单独同你说。”
他的意思便是要让立刻回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