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第二更
如此,是关中和江东临手之局,安西三军,一军背叛,一军战败,只留一军在李伯颜本部,如今兵力上安西不占优势,人心上也不占优势,前进已失去两处天险,无路可进,难道西遁域外?
消息传出后,邓海东随即令放开五千安西子,好言安抚,令他们各自归去,说从此若能天下太平,何苦刀头舔血?此战只诛首恶,为天佑报仇雪恨,并送以钱粮,不是关中大方,而是人皆知道,这五千安西子一散入四镇河山之内,抵得上十万兵马征伐的效果!
除了等待玄甲破函谷,薛礼救家族外,这也是邓海东在此等待的又一个原因。
天下乱了这些年,三分分了数百年,要毕功业于此役,不是只靠勇猛冲阵就能完成的,安西若是平定,当为一国之臣子民众,不能多加杀戮,不然变故总会生起,他们和草原异族可是两个概念。
且,安西子发现,此战,一向敬畏关中为天将军的藏不曾出兵,为关中去年打下,逼迫结盟的十八部不曾出兵,有胆大者询问,关中子弟人人自豪,说他们主公说过,此乃中原内战,不借外力,免得辱没了祖先!
同样的,如此壮言实行,也因此在安西子弟心中掀起大波。
当年去京兆,其后虽然有李贲突出辣手杀的柔然子弟崩溃,可是毕竟安西和外族勾结灭了唐廷的!而李贲此举,也是他人虽早故去,但安西子弟依旧不忘的根本原因。
从恒罗斯之后至今,安西子弟心中最碰不得的,就是和外族的勾连,便是战败了也好过出卖祖宗,李贲曾经杀戮柔然,而李伯颜不曾,说起来虽然当时做主是李继业,可是如今领袖是“逼杀”李贲的李伯颜,因此李伯颜声望不佳。
除了一直依附他的安西大族,军内将门之外,寻常子弟等都有非议,今日关中说战就战,为李伯颜当成臂膀的李振武一枪就尸骸无存,他们哪里还有战心?无论关中如何前进,其实关中军马绝无可能如柔然入寇河北时,遇到抵抗之局面。
只不过,邓海东想走的稳一些,况且李伯颜怎能拱手让出基业,定要纠结死忠决战一场,邓海东给他这个机会,也是在给自己以后治理安西扫除大部不安隐患的机会。
所以这之前连环手段,最终目的就是如此,而过程,就是一个等。
至于怕安西军马势大?邓海东冷笑,如今是李伯颜拖延不起,而不是关中,他的军马在安西一日,安西一日不得安宁,人心越来越变,首先是子民对他不满,李伯颜少人望,何况厮杀起来,难道还打不过他?
自从成为武将手,那夜融合五行,及天明时,沟动天火烧尽夜气,得纯粹真火虎生双翼之后,邓海东晓得,如今就是左帅盛年也不是自己对手了,可谓天下第一,还有三千虎贲之力可借,李伯颜要想胜?那厮除非做出个q弹来丢自己头上来!
想到这些,邓海东自己也哑然失笑,还记得当时,见识了东木虎头枪后,自己还妄想做什么斗气动力步枪,险些一箭戳了族叔的大腿根子上去才作罢,昨日种种,乃至前生事,临了这乱局将终之际,反而越来越分明。
甚至连自己前生最后看到的那夺目光芒细微变化处,他也记的清楚了。
想着这些,这厮下意识的做了几个操纵登陆格斗甲的动作,忽然又笑了,自己坐在那里摇头:“如此生疏,还算甚子兵王?”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旺财正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他,邓海东瞪去:“去飞信你明历叔,薛家若还救不下来,他就不要回来了,我自去救。”
“是。”旺财去书记了,脑子里在斟酌,如何把飞信短短几句里,能写出海东叔的丑恶很辣来,还要挑拨的明历叔和他置气,不然显不出自己的手段。
邓海东哪里想的到,旺财这厮有着传承自他大爷,族公的恶仆平三的反骨,这祖孙两个对上他们祖孙,一向在背后总是阴谋诡计不断,以斗的主人灰头土脸为跟班的乐趣,大事上却又舍生赴死忠心耿耿,当真一窝都是人格分裂的遗传。
不多久,那小儿板着脸回头,毕恭毕敬的说飞信明历叔去了,继续一板一眼的在那里帮着邓海东整理军务,勤勤恳恳,至于海东叔现在游手好闲,他是不评价不多嘴的,免得又被殴打,主母不在无人爱护。
他安静了,那边的却不放过他,正在看青史,说道周末河西节度张翼德,常常酒醉怒鞭亲卫,邓海东看的冷汗直流,那厮定有虐待的爱好,随即想起自己常常欺负旺财等,于是问他:“你看那张翼德如何?”
“张公有一手好字,善画美人。”
“问你他的下场。”
炎武儿就当没听见,继续忙他的军务,那厮在边上发狠:“小儿你就是到了武将手,也休想半夜割了爷的脑袋去。”
炎武儿就是跟着他长大的,一个男人从十岁小儿到现在少年,是最关键最重要的时刻,几乎当他如父亲一般,怎会有这样念头?根本不心虚的冷笑道:“回头告诉族公,你又要做我的爷。”
“哼。”邓海东负手而起,一边向外走一边威胁:“小儿年内不到武将手,就做勇烈家的高将军去。”然后站在帐口处,又道:“你也是过二十六阶的,举族之内第二个,居然才是上武尉,过去钱粮当真喂的旺财?”
旺财终于发怒,摔了手里册卷,对了他咆哮起来:“你让不让我做事?”才把他骂走了,门口亲卫看着这对主仆,都板着脸心里却笑的腹都疼,自从旺财回来后,两人厮杀时都要斗上几句嘴,其实看他们情如长兄幼弟,又如父子一样,甚是觉得温馨。
而邓海东灰头土脸的出去,才走了几步身后亲卫已经全跟上,他气的摔头:“自己军内哪里来的暗箭,回去。”一个人向着看押安西少数几个宁死不降的武校武尉处去,那里是庞德把守。
可怜庞德数年的苦等,偏偏领的是步军, 跑不过抢功的马军,争不过无双的主公,一场大战除了开头之后,居然不曾单独斩杀过一校,战后又被发落着看管俘虏,还为了体现主公的仁义,要看那些撮鸟的脸色好好喂养,几日来眼睛都是绿的。
此刻见到主公来,庞德大喜,连滚带爬的冲来问:“主公可是杀他们,我来,我来。”邓海东叹了口气,拍拍他:“陷阵要在前面戒备,两路步军里,你多承担了些杂事,晓得这些年憋了你,最终还有一战,定让你堂堂正正去当先。”
“谢主公。”
邓海东却已经走过去,向着那边而去,他现在不过穿了一身锦袍,腰间简单缠着的还是一条同色绸带,不厮杀时眉清目秀,长衫看不出多魁梧,反而如同书生一样风度翩翩。
庞德在边上,腆了一张锅灶黑脸,披着明光按着腰刀,一步不拉的立即跟着他入内。
营地内,这三名武校二名武尉被捆绑着,法师手下僧兵施的锁明台的金针,使得他们无法运气,这几日虽说庞德客气的养着,精神上的折磨却已经让他们憔悴,此刻看到有人来,再仔细看,分明就是勇烈。
正一愣之际,周边关中军丁不约而同的肃立致礼,而那厮却嬉皮笑脸的摆摆手,就走了来。
“望之不似人君。”其中一人骂道。
庞德大怒,这厮最是恶毒,今日偏偏忘记堵口了,边上子弟也愤怒,狠狠一刀鞘砸了他满口流血,那厮却还要笑,突然,刚刚还笑眯眯的邓海东当胸一脚居然踢了过去。
这一出,让庞德都意外。
从来天下事,人主气度涵养要展现,面对敌手被拿,总是云淡风轻,哪里有个亲自上去打的?偏偏那厮没完没了,上去又是一记耳光,回头才问庞德:“几日来如此骂不绝口,但吃喝都有?”
随即对了他们冷笑:“天下何人敢在某面前自称英雄?几个撮鸟,战时刀刃在手,拼命自然被杀,或是自尽,留下这般命了又做威武不屈,岂不知,但凡忠诚良将,都是意志坚定之辈,除非诈降,哪有降又不降者?”
对面几个哑口无言。
邓海东本是来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好汉的,可不知怎的,就在见面之初仿佛感觉到他们心中窃喜,瞬间恍然了,事定之际,总有人要图名望,要走捷径,他赌的天下,这几个却在赌前程。
不由冷笑起来,声音变的森森的,道:“被说破心事,或是本侯辱了豪杰?既然要全对逆李的忠诚,也罢,传令下去将这几个家族覆灭,将他们千刀万剐传诵安西,看看安西子当他们是不是好汉。”
说完回头就走,身后却已经哀嚎求饶起来,庞德听的浑身发抖,还真以为他们是好汉,逃不过主公一面就看穿!亏自己等了好几日,渐渐的还想为他们说些好话的,看自己这本事,一旦天下太平,难道连个狱吏也做不得?
无需邓海东吩咐,已经挥了刀打落几个的满口牙齿,身边亲卫上去堵住口,当真就下令拽出去千刀万剐!邓海东却听的发笑,看庞德跑上来后的说法,他摇摇头:“哪里找人来做这种肮脏事,剁了干净。”说完,凝目看向东北方向,在琢磨着,函谷关那边到底如何了。
因为消息该已经抵达那边了,战后,安西军内有李贲旧日兵丁投靠,随即安排了他们和内卫一起星夜去函谷的。
就在他等待之际,函谷关门大开。
守将李贲旧部,李继业族侄李振勇平举军旗,交付李希平李广马前,口称:“早晓得明黄虎牙,和玄甲少帅的名号,惜乎生在此世,然而终见一面,还望两帅不怪末将领所部姗姗来降。”
李希平李广侧身,让出冯百川来,李希平道:“此乃吾家二兄,高将军之子。”还没报名号,李振勇吃惊的抬头看着冯百川,冯百川神色复杂,边上李广同样,这是害了他们父亲的李继业的族裔,但天下为重。
李振勇已经拜倒在马前:“见过冯少公,李氏罪孽深重。”
“是镇帅的野心,此次只诛首恶,你们跟随李贲少公,我家主公常常也说,李贲乃是真豪杰,那场渭水河畔的厮杀,杀了六万柔然子,当真是好汉才能干的事,可惜生在此世,不曾得痛饮一场。”
听到他如此说,李振勇落泪道:“在下族兄向来英雄。”话到口边一惊,赶紧住口,李希平却看的清楚,下马去扶起了他来,道:“无需顾忌,我关中子弟言出至诚,若安西以李贲为主,便是厮杀起来,也绝无这样的理直气壮。”
冯百川也点头,接了旗后,交给身后,又对他介绍一直在边上的魏延太史慈程普,李振勇已经得了消息,但亲见江东军马,南人面貌和北人有异,他看的清楚,又上来见礼。
但举止之间,从他至下,对待关中和江东子弟,就有说不出的不同,一旦开关之后,两军相会,军内将校有些接触时,问的也是征伐草原的壮举,又在说君侯那一枪的无双风采。
魏延听的辛酸,太史慈冷眼看着,这些日来,魏延看了北地河山,表明不显,但私下还是发了些许豪言,可是在今日安西敌手面前,看到敌手只重关中勇烈,他同为当世的新锐,江东的少公,待遇却如此不同。
所谓天下,首在人望,差异如此明显,终于让他清醒了些许。
程普也在看着,和魏延不同,程普同样出身武尉门第,在他幼年时,父辈努力终于得进校门,他也是饱经风霜之辈,今已近四旬的年岁,看的到最近江东的一些蹊跷,也看得出太史慈的貌合神离。
如今隐隐的想到些,不敢确定,更不敢多口,只能默默看着,那周时雄关就此大开,安西门户洞穿,关中军马浩浩荡荡而入,人人精神振奋,相反,安西军马都在前面,有些丧气。
夜里扎营,看的到关中军马也不甚防备,李希平只和李振勇询问李家族内事,到了将门,如左帅家族,还是京内将门,三房就已经淡漠,何况这样盘结四镇数百年的大家?
不晓得旁支多少,所谓天下李姓,半数在唐半数在镇边。而这些子弟之间,就算血脉亲些的,也未必有多少情分,还不如军内结交的异姓同袍能够交心。
不过能够接管李贲旧部的,在安西李内,必是亲于直系的,李振勇祖父是李继业祖父的亲弟,而祁山营同为振字辈的李振武,祖父则是李继业祖父的堂兄,只不过李伯颜无人,拔的些外支优秀子弟。
这种大家族的事,冯百川听的头昏脑胀,他虽是高公之子,不遇七弟能享受多少富贵,又哪里有什么家族?倒是出身宗室的李希平能理出头绪,又细细询问了几句,李振勇晓得要说清白,关中是定要灭了李家直系的, 他岂能陪死?
赶紧把军内的子弟,以及安西各处的大概说个明明白白。
而此次会谈,轮不到魏延参合,他是客军,前来时,老魏当三将吩咐,一切且以关中为号令为首,魏延难道私自做主?所以关中安西在谈,他只能和将校于自己营内,再听上下也在说,才得知的祁山战事,听的魏延更是心乱如麻。
和太史慈已经有隔阂,和程普还亲近,于是他寻机去和程普枯坐,就在发泄一样的说着心事。
将家族依附魏延身上的程普,听了他说,也只能听着,难道睁眼胡言乱语,说勇烈算甚子,挡不住少公一刀的,这番话他就算厚颜无耻说的出来,恐怕魏延也要当他讽刺,要和他翻脸的。
但魏延说了无人回应,有些不耐,又不晓得问他什么好,两人渐渐的居然就沉默了,时有一场细雨,西北少水,下雨便是喜庆事,虽说雨若大了难行军,耽误征伐,可是那边安西的军马还是欢呼着。
隐隐居然有说,当真是天意之类的。
魏延气的摔了杯子,终于问程普:“叔父此次是何意?”程普茫然,魏延逼问:“战山东时,厮杀累了,叔父不曾说,我一族侄避讳还来不及,岂敢无令动刀枪,天下人不晓得我的辛苦小心,只晓得我不是好汉!”
说到委屈,眼中含泪,又道:“叔父一直不曾明白说了,又在不停娶妾,若有了事端出来,我这一支岂不是….”程普惊骇:“少公慎言。”
“只你我,天知地知。”
魏延没好气的又道:“你说叔父此次到底何等的意思?总觉得自从山东后,太史慈怪怪的,那日仿佛绝裂又回来,叔父居然还用他,难道防范的是我?”说到这里,他浑身一震。
要多大的惊骇,才能让一个少有英名的统帅失态到这样?程普看着他面色瞬间苍白,程普心中也慌了,不过毕竟是多阅历的人,反复思量后摇头,此时魏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唯一依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