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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若有来生则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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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

但他除了一声叹息,还能如何?

高力士这就低头不再说话,听着玄宗细细密密的呼吸,君臣两人静坐帐内,三藏法师在外,却在惆怅的看着茫茫夜空,苦战至今的法师无处不伤,那是因为领宫城近卫,长安守备重职的陈玄礼,本身武功就不凡,便是法师这样的人物,毕竟年事已高,疲惫之下早不是他对手。

忽然,他听到帐内玄宗又开了口,语气低沉在问高力士,冯百川可曾走远,法师白眉微微一颤。

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高力士听到君王问自己这句话,他茫然的回道:“陛下是?”看向玄宗面色,他忽然一惊,玄宗知道瞒不过他,但也不敢看高力士的眼,只说:“法师何在?”高力士心中不由生冷,愤怒的看着他,宦官身子残缺,临了这种杀阵窘境,再被天子这种撩拨,实在有些忍不住骨子里的戾气。

三藏在帐外一声念佛,却没有进来。

“陛下要老奴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高力士眼中的怒火却渐渐平静了下来,眼睛扫过玄宗面前的荣王信,他虽然平静,声音冰冷:“只是老奴要告知陛下,左右两帅的韬略武勇,那仆固怀恩未必讨的了好,梁王毕竟还在剑南。”

“这是李唐的天下,事已至此,朕又能有什么办法?”

杨妃迷迷糊糊的醒来,仰看天子脸色她惊呆了,这么狰狞而其实色厉内茬的,真是那位倜傥君王?玄宗咬着牙,不看高力士的眼睛,声音尖锐而急促:“到了这个时候,荣王胜算极大,梁王手中无兵!”

“那陛下还叫法师来防备忠诚一世的老奴,怕老奴舍不得项上人头,于是反噬君王?”

玄宗面色大变:“朕绝无此意,朕绝无此意!”外边的三藏则低声道:“阿弥陀佛….”

“住口!”高力士对了外边喝斥道,随即暴风骤雨一样爆发:“可笑法师方外人,法师本名陈玄奘,那陈玄礼和你什么关系,莫非是你兄弟?不然当年是谁走我门路又在天子面前慨然,才得他上位。”三藏哑口无言,而玄宗这个时候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惊呆了,杨妃分明感觉的到,天子的手在自己背后已经握紧。

然后听他说:“法师苦战至今,怎么可能勾结陈玄礼。”

“谁说他勾结陈玄礼了。”高力士刚刚恼怒乱扯后,看玄宗分明担忧紧张,气的只能和他说开:“刚刚老奴只是翻旧账编排他,说他不问方外事却是为梁王铺路,结果害了自己,也烦他到了这个局面还装清高,狗肉和尚,呸!”

三藏在外终是站不住了,转身进帐内,跪了天子面前:“是高将军说的对,老衲其实存了私心,陈玄礼部的诡异老衲其实知道,可是只以为是梁王的手段。”高力士破口又骂道:“梁王收我内卫,老夫看你面子忍着,反正…”说到这里他不说了,但谁不晓得,他是在说反正他自己儿子和那虎子是一条心的,虎子上了梁王的船他也就装了傻,谁能想到梁王如此无用?

“老衲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高将军。”三藏悲声:“就如高将军你挂念百川儿一样,老衲心中也挂念着几个徒儿。”

“祖荣在虎子身边,你家小三呢?”

“老衲,老衲现在真的不晓得。”

高力士还是没忍得住,又骂:“屁,看那沙僧长得如你,是你的私房吧,六根不净的老贼秃!”

三藏……

玄宗听他们争吵,其实也就是高力士在发泄一番而已,终于等到他们闭嘴了,高力士在那里就气哼哼的,半响后他却又道:“原来梁王当真不是他的对手。”说完静静的看着三藏,神态坚持起来,高力士看着他,想要开口,再说什么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三藏为难的抬起头来,本要再念佛一句,双手才合十想起身边那老宦,又把手放下了去看高力士。天子回避不得,只要再问高力士:“老奴你是何意?”当年横行青海的紫袍候终于彻底的失望,他淡淡的道:“天下天下,是李唐的天下,关我这个老奴仆何事,陛下定夺就是。”说完起身,看了三藏和玄宗一眼:“今生侍奉天子当然要始终了功业。”

“但,若有来生,君臣就是陌路!”说完出帐而去:“你们这就商议,只可怜勇赴国难的儿郎们,李唐,呵呵,李唐。”

声音渐渐的小了。

身后玄宗听的泪如雨下,对了三藏无助的辩解道:“这老奴,这老奴如何这样偏激,朕怎么会舍了他,何况朕也是不得已,也照拂了他的香火,便是允了荣王登基,也是为全国朝一脉,不然失了名分安西江东必定作乱,他如何就不懂呢?”

帐外高力士只是在冷笑,帐内的三藏在低头不语,心中不由的想,陛下现在这样,是为传了李唐,也可得还朝,效仿太祖太宗故事。

可高将军忠诚一生,他将何去何从?

再想起高将军刚刚一句,可怜那些勇赴国难的儿郎,左帅右帅,如此厮杀是为李唐是为天子,一旦换了朝主,便是逃的过伏兵又怎么逃的过新君手心?连番的厮杀多少的亡魂,或就因为自己阻拦了消息,一生杀人救人以为能功过相抵,一点私心却使得临老犯下滔天罪孽,法师顿时悲中从来,伏地痛哭出声:“陛下,是老衲糊涂,老衲死后当落十八层炼狱不得超生,也难….”

“法师觉得梁王可能翻盘?”

“…不能。”

玄宗一叹:“既然如此,朕也是不得已,法师这就下山吧,去找荣王告知,要他保全高将军香火,事后不得再杀一人,朕当退位于他,昭告天下。”听他说完,三藏肩膀微颤,杨妃面色忽然通红,玄宗低头去看,伸出手时,杨妃却重重将他的手打开,撑着自己起身,玄宗惊讶的看着她:“杨妃你?”

“妾身都不信荣王的保证,陛下何必自欺欺人,英雄一世却失了晚节。”

“你!”

“妾身不知道荣王梁王事,更不懂天下事,只想守着君王一生一世。”过去温顺的杨妃此时怒视着玄宗:“可妾身也能懂他们厮杀是为陛下,高将军断臂,左右帅乃至勇烈将那一班!”语声哽咽,看着君王杨妃咬着朱唇,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情绪,珠泪缓缓流下:“平阳儿还在那边。”

“荣王,荣王绝不会伤了平阳儿的。”

“陛下既重江山,舍的了追随的将士们,便是再舍一个平阳儿又如何?”杨妃起身:“只可怜平阳儿,一向重英雄豪杰,最爱看她父皇平武后的事,得知此时陛下决断岂能不为之失望,妾身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管的了她吗?”

高力士在外听着,本在心思翻滚几乎压抑不住的悲愤,没想到杨妃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不由当即赞好,然后道:“法师下山,就带了老夫的头颅吧。”这就走入帐内,却是对了杨妃拜倒:“今日才知前周亡时,花蕊夫人一曲绝唱不是后人附会,老奴之前冒犯娘娘,这就给娘娘赔罪,死后愿追随娘娘左右,想必当时断臂复生,杀的尽黄泉路上鬼魅!”

玄宗为高力士此时浑身冷厉威势所逼,竟然口不能言,眼中惊惧不安。

三藏喊道:“高公,请全了一世君臣啊,全了一世君臣啊!”高力士冷冷一笑:“法师担忧什么?老夫都等法师取头颅了,若是不够,那且请陛下亲自提刀破腹,取了老奴的肝胆也成。”

杨妃目睹这君臣分裂,心中也是冰凉一片,她不懂为何陛下会这样,深深为之失望,说是平阳仰慕父亲,其实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

看风过长空催来细雨,飘入帐内落在高力士花白头颅上,杨妃走到高将军身边:“还请将军扶持一把,还想看看这开元年间的大好河山一眼。”高力士点头,这就伸出独臂扶了杨妃向外走去,身后法师楞住了,再看陛下阴沉脸色,他忽然一咬牙:“罢了罢了,临死之时还问什么。”说完就向前。

口中道:“老衲完成了君王重托,这就会追随娘娘于地下,还望娘娘恩准。”伸出手臂,扶住杨妃另外一侧,玄宗心中剧疼,正要咆哮,杨妃却在帐口停住转身看着他,虽然帐内光线昏暗杨妃容貌憔悴,可是玄宗分明觉得眼前清晰,仿佛当年初见这倾城国色,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曾经誓言生死相随,此刻却咫尺天涯一样。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可是他失魂落魄几欲张口,可最终还是缓缓低头下去,独坐了那里。

杨妃终于远去。

而此时,向南二百里过澜沧处,勇烈后裔正在商议渡河,再向南去关中大地上数匹骏马疾驰沿着岔口转向,是斥候过了白帝。

此时,向北二百里过弘农,夜色之下朔方大旗飘扬,再向北三百里地河内,忠臣良将领袖,百战余生的铁甲孤军浩浩荡荡向前,战意依旧澎湃要救君王。

也在此时,信鸽刚入安西,白虎堂上镇帅狂笑。

还有范阳,骑兵疾驰而来…

一轮红日跃出,站在山头,杨妃远眺长安,大明宫殿依稀可见,她低声念道:“人生若只是初见。”默默想了好久心思,被打破沉寂的高力士于是抬起头来,看到一边的法师就问:“贼秃,天亮了,为何气定神闲,莫非又要?”

“本有明珠一颗,却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耀山河万朵!”

高将军听了,忽然放声大笑:“欺负老夫不修禅,却也晓得,分明是照破山河万朵!”杨妃掩口一笑,法师恼怒:“既然临死,为何还计较老衲曾经……”

“何曾真计较你。”高力士说着,去看北方,杨妃知道他想着谁,正要劝,高力士笑道:“是了是了,想了一夜,但不听法师乱念点醒,不晓得一个破字下笔艰难至此啊。”

杨妃和法师都茫然,却听他又道:“果然北方有杀气。”法师心中一惊,高力士继续在说:“那猢狲必定冲锋在前,武校领便是不破敌也能自保,左右帅老了军务,两人联手仆固怀恩也能讨巧?”

“只怕荣王也是为人做嫁衣啊,可笑法师居然看不透你徒儿?”

猛然再听到这样一句,似乎隐约有感觉的三藏终于面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力士,杨妃则险跌落在地,高力士赶紧扶住她,淡淡的一笑:“真是像极了陛下当年隐忍不发,荣王不过得其形,梁王却是得其神!”

“你,你和老衲把话说个清楚。”

“柔然入,安西不借机打心腹大患,却来杀吐蕃,临了剑南定,居然就此收住兵马,你当那猢狲真能威慑四方到如此地步?”

“你是说,安西,安西是为梁王打吐蕃?”“废话。”

“胡言乱语,如何使得动安西?”“我怎么晓得,只晓得梁王在关中,剑南叛变安西打的是剑南后路,虎子虽得名,但谁得利?”

杨妃不解:“高将军此言是不是有些?”

“可是要问左帅中伏?荣王手段!只是梁王在后而已,若是真如老夫所想,荣王身边必定有梁王的人,看荣王现在占尽优势又如何,扫了一班老的担了罪名,正是天下共伐之!老夫只在想,梁王允了哥舒家什么好处,如此豪族不晓得藏了多少力量,犹然坐看旧君待毙吗?”

“江东呢?”“那江东我怎么晓得,老子又不是勾结不臣的人。”

听他开始说的似是而非,现在却这幅口气,法师给气的眼前发黑:“少胡搅蛮缠。”高力士眼睛一翻:“胡搅蛮缠?你本心知道老夫此刻到底是不是在胡搅蛮缠。只要稳住安西强镇,哥舒瀚守得住襄阳,荣王不过区区一只笼中犬而已,再问是谁得利?安西至今不动真章就是明证!”

“这。”

“阿弥陀佛,若如我说的,真被梁王也算计,法师心情会如何?”高力士笑问,法师面色通红,高力士又笑:“若是梁王有手段还有些仁厚之心的话,老夫今日所说只传六耳,从此烂在肚子里不提。”

“如何证明?”法师问的当然不会是,高力士如何证明自己。

高力士冷笑,却只顾说自己的,他说:“并会帮他遮掩,但若是他只知道狠辣,其他人不敢说,但有一人定会看破他的手段,而那厮却不是只靠狠辣就降服的住的,越是和他玩手段,那猢狲却会如他在小雁塔所说,打破了灵山来个卷堂大散,也要为枉死的儿郎复仇!”

法师呆了半响,说:“是了。”杨妃听了问:“那他对平阳儿可会照顾?”

“会。”

杨妃嫣然一笑:“那就好了。”

“不,老奴这是想明白了其中关联,娘娘请放心再熬几日吧,有通了五行的手段,寻常武将绝对不是那厮的对手。”高力士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三藏大叫:“果然,看军报时,记得武校领战功,就觉得有些诡异,那厮在武库扯了族谱后,就套过老衲的话,现在琢磨琢磨,当真是的!”

“好了,不传六耳,免得坏了盖世的奇才,那天都眷顾的人物啊。”

法师连连点头说是,看看山下,忽见远处一连串的快马从南方入营,烟尘似乎乱的有些没章法,他一看天色时辰又诧异了:“南方有什么变故?他们今日还未攻山。”突然喊起来:“是要去灭邓族和李希平家眷,或是要去挟持的人马吧。”

“估计吃了亏回头。”

高力士笑道:“梁王也不敢玩火过甚啊,不错不错,看来,大唐当兴,有这样隐忍有这样手段,还知晓轻重记得维护羽翼,老夫说的不错,我看物极必反,长安也必要生事了!”

正说话之间,下面军营又一拨军马突然向着长安而去,而与此同时,长安城内一片喊杀声惊天动地的响起,高力士站在山头不由狂笑起来,对了法师恭喜不已:“法师培养的好徒儿,我大唐有救,有救了!”法师手足无措:“老衲,老衲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真不晓得这些勾当。”

然后去扯杨妃:“娘娘,老奴…”

“还废话什么,即刻带了天子从后山跑,等到长安后路堵住,澜沧过不去,陈玄礼部就是孤军,不拿着君王,一个活路也没有!”

“将军。”

“娘娘,无论荣梁,开元早已是过去,但还有平阳殿下在,娘娘可一定要好好活下来,有娘娘抱孙的时候!”高力士一笑然后又道:“老夫是个废人,这就事急从权了。”拦腰抱起了娘娘,这就向着山后走去,口中还喊道:“贼秃,老夫救了娘娘,你要记得照顾君王,始终了我们君臣情分。”

法师顿时抓狂…

杨妃在他肩头,由他疾窜后山,山路陡峭他却如履平地,她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那明黄帐内,法师扑了过去不多久扛起了君王也冲了过来,满山内卫因此大乱,然后前面大火燃起,这就纷纷向着山后而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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