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上回有两人在茶楼听闻传言,心里忐忑不安。你道这二人是谁?此二人原是一僧一道。这二人倒是颇有些来历,本是修炼有成的散仙,受警幻仙子所托下凡了结一众风流公案。
犹记得当时警幻仙子所言: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
后来这绛珠草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又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 ,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
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
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记得当时那僧还笑道:“此事说来好笑,竟是千古未闻的罕事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结此案”。"
那道人也纳闷道:“果是罕闻,实未闻有还泪之说。想来这一段故事,比历来风月事故更加琐碎细腻了。
那僧道:“历来几个风流人物,不过传其大概以及诗词篇章而已。至家庭闺阁中一饮一食,总未述记。再者,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儿女之真情发泄一二,想这一干人入世,其情痴色鬼,贤愚不肖者,悉与前人传述不同矣”。
那道人道:“趁此何不你我也去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
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青埂峰下的顽石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流孽鬼下世已完,你我再去。如今虽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也.”
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
回忆完毕,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自那些冤家孽障投胎后,两人自以为万事皆定,就应仙友所邀赴宴游玩。虽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也不过是短短数日,怎的就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两人隐形走至甄府大门前,抬头一望,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那甄府上空竟然笼罩着凡人不可见的淡淡的仙雾!那仙雾虽淡,却至纯至精。是正仙修炼所致。看来人事变化于此人有关!一僧一道相视无言,罢了,还是进去与道友讲明利害关系,莫要强逆天意,不得正果。
那两人也不顾人间规矩为何,竟直闯至深宅内室正堂外……
此时甄老爷一家正在用膳,因一家人惯于在饭桌上交流,且又不符合“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所以一家人为避麻烦,所有丫鬟、仆妇只在门外伺候。那些奴仆省了气力,倒也心满意足。
那一僧一道现出身形,在众丫鬟仆妇尚在震惊二人从何而来时,闯进堂里。看见士隐正照顾女儿用饭,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
士隐听了此话,先是一愣,继而大怒!尚未答言,那僧又道:“舍我罢,舍我罢!”士隐不耐烦,不欲外人冲撞妻女,便抱女儿撤身要进去。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几句言词:“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那僧尚未念完,就被一阵掌声打断:“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凝烟边鼓掌边念道,凝烟的嘴角还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僧道打眼看去,断定凝烟就是修仙之人。好生奇怪的是,凝烟身上的仙气浓厚至极,可依她的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也断然达不到如此境界。
两人不禁暗地里掐指算来,却惊骇的发现除了掐算出凝烟和甄珠母女是异时空之魂外,其余的皆不能算出。
“施主既是有缘之人,怎不知因果天注定,断不能逆势而为,望施主能及早修正,而不误修行。”那道士摸不清凝烟底细,不敢贸然得罪,语气缓缓的说道。
甄士隐虽不明白夫人和那僧道打得什么机锋,但对这两个无端闯府的人是好感全无。不由呵斥道:“哪里来的两个不晓事之人,竟然骗拐我女,质疑我妻。还不给我轰将出去!”
堂外的仆妇丫鬟小厮急忙抢将进来,抓住僧道二人欲往外拖。那僧人急道:“哪里来的孤魂,竟然罔顾天命。仗着小小修为,妄图改命逆运,看我不收了你!”
甄士隐大怒,欲亲自动手将这疯子赶走。凝烟冷笑一声:“老爷且带孩子暂避一时,我要和这两位仙长好好谈一下。士隐还欲坚持,但在夫人自信的眼光下,气愤的和三个孩儿退到后堂之中。
凝烟命人放开二人后退到堂外,大丫鬟、紫竹、紫韵不放心主子不愿出去,凝烟含笑示意无事,两人才狠狠瞪了僧道一眼,扭头走出堂外。
凝烟设了一个隔音屏障后,无视两人惊疑的目光,轻抚衣袖端坐椅上,开口道:“两位仙长意欲何为,请明白讲来,否则小妇人资质愚钝,不能很好的领悟二位的意图。”
那僧义正言辞的讲道:“你母女既是异世之魂,如今投胎转世已是实属不易,不思上天给你等的恩惠,竟然肆意妄为,如再执迷不悟,休怪我毁了你的修行。”
凝烟怒极反笑:“那仙长的意思是要我把家园烧毁,夫君出家、女儿被拐、孩儿杀死、家破人亡才能满意?哦?对了,小妇人还要回娘家去寄人篱下才行。不过也不对啊,这样一来,我娘家兄弟一家岂不是也要随仙长意思一起消失才对?”
那僧道二人闻听此言顿时噎住,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僧人性急,打算制住凝烟逼迫她还原所有人的既定命运再说。凝烟察觉僧人的意图,冷冷一笑,快速出手在身前布置了一层保护屏障。
那僧人的攻击全打在保护屏障上,本来僧人估计此番攻击必会制住凝烟,岂料攻击竟然全被挡了回来,还反噬在自己身上。这下受伤不轻,吃了大亏。
那老道制住僧人的再次攻击,惊问道:“你究竟是何许人?”
“我是何人,警幻仙子没有告诉你们吗?明知故问,还找上门来,真是欺人太甚!”
那僧道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样子此女竟然和仙子熟知,怎么没有人告知我等呢?”
那道人思索片刻醒悟道:“你我赴宴,被道兄灌醉。酒醒后即到凡间,未予仙子碰面,有事发生也未可知。”
“不知施主师从哪位仙师,多有得罪,待我等问明缘由后,必登门请罪。”道人见凝烟似是与仙子是故人,且又奈何不了她,便态度转变,谦逊有礼的赔笑道。
凝烟看两人虽还有不平之处,但总体还算过得去,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好就收吧。
“不敢当两位仙师的赔罪,小妇人有幸师从元极天尊,以后还请两位仙长多多照拂了。”
“……”那僧道二人无语了,那元极天尊是这个时空的创始人,他的徒儿……
送走僧道二人,凝烟轻蹙柳眉,看来是时候向夫君坦诚一切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