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军的动向刘琮通过斥候也已得知,对于这些从别处赶往成都的益州援军,刘琮下令一律不得阻拦,任其入城。甚至被俘和投降的益州将士,除了吴懿等将校之外,都听任其去留。
之所以不将降卒编入荆州军中,除了要减轻后勤压力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因为益州降卒的加入而降低了荆州军的战力。毕竟两军从军制、训练等方面差距很大,补充降卒用以辅兵尚可,当成战兵的话是绝不可行的。
然而即便如此,许多降卒也不肯离去。这些降卒要么是主将阵亡,要么是被荆州军俘虏,没了主将即便离开荆州军,也不过是被其他益州将领吞并而已。更何况经此一战,他们对于益州军已不抱希望,若是能够选择,谁不愿意追随强者?至少在荆州军中,要比在益州军中感觉安全许多。
普通士卒首先考虑的是自身的安危,而对于吴懿等将校,所考虑的就不仅仅是个人的生死存亡了。
吴懿被俘之后,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不过对他们这些将校的看守,很显然要严密许多。待益州军溃败逃散之际,荆州各部也只是出动了五千余人截击,其余人仍坚守营寨或在霹雳车前列阵。即便如此还是有八千余益州军被俘或投降,使得一直在扩建的大营又立即人满为患。
荆州军并未追击太远,到了傍晚时分便再无战斗。除了留守霹雳车的数千将士之外,大部分都回了营中。
刘琮回营后,得知吴懿被俘,便立即派人将其押到中军帐内。
铠甲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刘琮在张迅的帮助下卸甲之后,刚擦了把脸,侍卫便将吴懿带到。
“松绑吧。”刘琮淡淡的看了眼吴懿,对张迅说道。对于吴懿此人,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历史上刘备夺取益州时,吴懿被俘投降,那寡妇妹子后来被刘备娶了做夫人,也算是应了那相士之言。只是刘琮对于吴懿的孀居的妹妹并无兴趣,他要的是吴懿的归降。
解开绳索之后,吴懿有些愣怔的望着刘琮。
在吴懿想来,自己乃是刘璋亲信,此番落入荆州军手中,恐怕凶多吉少,谁知道被押入帐中便立即松绑,莫非……
吴懿知道面前的年轻人便是刘琮,不过这会儿即便松了绑,他也毫无反抗之心。毕竟他本身不以武力见长,所依仗的无非是刘璋的信任罢了。然而现在被俘,还能依仗什么呢?
见吴懿神色怔忡,刘琮率先在案几后坐下,对吴懿说道:“吴将军,请坐!”
吴懿这才反应过来,拱手道:“败军之将,被俘之身,安敢落坐?”他此时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刘琮此举有何意图,怎能安心坐下?
“胜败寻常事,吴将军不必执念。不过吴将军可曾想过,此战为何而败?”刘琮也不勉强,含笑对吴懿问道。
怎能没有想过呢?吴懿苦笑道:“我军人马虽众,却彼此未能配合,且军无斗志,士无战心,故此招致惨败。”
刘琮微微颔首,又道:“为何军无斗志,士无战心,吴将军可曾想过?”
吴懿低头,皱眉不语。何以至此,他又怎能不知?别说旁人,他所领的绵阳军中,又有几个部将真心服从自己呢?他们不过是名义上的部将,各自还有背后的势力。想到此处,吴懿不由长叹一声。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以这样的益州军,绝对是抵挡不住众志成城的荆州军的,那么自己又当如何呢?设若不为自己考虑,那也要为家人考虑啊。难道千里迢迢跑到益州来,没过几年安稳日子,便又要遭受战乱之苦了吗?
刘璋对自己如何,吴懿心里是清楚的。可这其中有多少是看在亡故的刘瑁面上,又有多少是因为自己无可攀附的原因?即便刘璋信任亲近,到头来还不是被调往绵阳,直到成都吃紧,才又调回来的吗?说到底,刘璋并非英主,所能提供的庇护也仅仅是在无事时保得自己平安罢了。这乱世之中,还得投效刘琮这样的主公,才能有机会富贵啊。
念及此处,吴懿便不再犹豫,当下单膝跪地对刘琮拱手说道:“末将愿降!”
对此刘琮并不意外,起身将吴懿扶起,笑道:“吴将军愿弃暗投明,最好不过!这些日子已有不少益州将士归顺,奈何却无大将统帅,吴将军可愿意统带?”
“末将岂敢不从?”吴懿先是愣怔了一下,难道刘琮就不怕自己是诈降吗?还将益州降卒都归自己指挥……
消息传到城内之后,刘璋起初还不相信,然而第二天城外吴懿立于阵前,却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吴懿投降对于城内守军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许多人都知道,他是刘璋的亲信,连他都投降了,那咱们还拼个什么劲?原本就因两次战败而低落的士气,愈发沮丧。
城内百姓纷纷出逃,刘璋下令不许阻拦,然而城门值守的将校很快就发现,有不少士卒混在百姓中逃出城外。于是又严加盘查,这样一来顿时减缓了出城的速度,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在黄权等人想来,百姓出城也未必是件坏事,毕竟各路援军正在陆续抵达,城内百姓减少也好安置援军,至于粮草更是不必担心了。
然而粮草不成问题,士气却是个严重问题。对此刘璋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寄希望于即将到来的援军。好在昨日之战后,或许是荆州军的霹雳车使用太过频繁,以至损坏,或许是荆州军忙于安置俘虏,今日竟然未曾以霹雳车轰击城墙。使得城内守军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八千益州战俘和降卒被释放了大半,其中有一部分回城,更多的则四散而去。回城的将士经过盘查,各自归于旧部,不过这一次便松散了许多,并未如上次那样严格。
城内特卫营的各处据点,也迎来了更多潜入城中的荆州精锐。
两战皆败,说实话刘璋都已有请降之意,可是就这么投降,似乎又有些不甘心。刘璋的摇摆不定,多少影响了周围的人。其实即便他未曾表露出软弱的一面,这些人也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当天夜里便有人潜出城外,往荆州军大营而去。
至于如何能在这种时候潜行出城,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新月如钩,月光自淡淡的云层中透出,使得这个夜晚并不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人鬼鬼祟祟的行走在道路一侧,远远看到荆州军大营中的灯火,方松了口气,却听身后悉悉索索的一片响动,忙伏地回首看去。
另一人摸至近前,这人定睛一看却是熟人,悄悄现身,低声问道:“足下怎么也来了?”
后来这人被他吓了一跳,亮出手中短剑,尚未出手,却被先前那人按住胳膊:“是我!快收起来!”
“原来是你?你怎么……”话未说完,先前那人便连忙拉着他避入草丛之中。
此时此地,意外相逢,除了去荆州军大营,还能做什么勾当?两人心照不宣的看看周围,见并没有被潜伏的益州斥候发现,这才略有些安心。
其实他们也不是受主人吩咐前来请降,只是来探探口风罢了。毕竟这仗打下去会是个怎样的结果,他们的主人还不好断言。否则也不会派人前来先行示好。
对这样的人,刘琮压根是不会出面接待的。当然人家也不敢直接来找刘琮,反正现在吴懿已经成了荆州军将领,找他不是更好吗?
中军帐内,灯光摇曳,秋风不觉其寒,只是颇为潮湿。虽然帐帘高悬,刘琮却还是觉得帐内颇为气闷。不过他耐着性子,将荆州送来的加急军情细细看完。
这份军情上所呈内容,便是陌刀营血战夏侯渊所率前锋骑兵,并大破之。目前曹操亲率大军数万,正围攻叶城。
“数年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啊。”刘琮放下竹简,转头对贾诩皱眉说道:“叶城难克,曹军却以重兵进攻,莫非只是个障眼法?”
贾诩睁开微微眯着的双眼,神色有些忧虑的对刘琮说道:“曹军若攻舞阴,绕过新野等地,亦可直扑襄阳。另外从鲁山绕行,出伏牛山之后或击宛城,或合围叶城,都甚为可虑也。”
即便不用看地图,刘琮也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这两条可能的进攻路线。思忖片刻之后,刘琮说道:“张文远性情稳重,当不至于被曹军所迷惑,想来南阳应不该能够守住。只要南阳不失,即便曹军从舞阴南下,也要顾忌宛城驻军,否则张辽遣一路人马断其后路,大军若攻不下襄阳,岂不是进退失据?曹操当不会如此冒险。”
“即便荆州无事,此间亦当早日了结。”贾诩看向刘琮,轻声说道:“主公久在外,恐荆州不稳。”
这个问题刘琮自然也考虑过,但他认为应该不会出现贾诩所担心的情况,不过贾诩说的也没错,无论荆州那边如何,攻取成都之事,必须越快越好。
刘琮现在所等的,不过是个能够一举成功的机会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