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兵之后便是演武,只是这演武之地选在了城外的山区附近,晌午左右各部在阅兵结束之后,埋锅造饭稍事休整,然后便直接移师向西北山中而去。
刘琮身为全军统帅自然是要去的,至于各方使者宾客,愿意跟随观武的悉听尊便,不愿意去的也不强求。王朗、王累等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倒是孙乾与他那几个“侍从”悄声说了些什么,最终也决定一同前往。
虽然参加此次秋操演武的各军人数多控制在千余人左右,但加起来还是有七八千人马,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之后,旌旗如林,刀枪生寒,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巨龙滚滚而行。
这个时代的襄阳城自然没有后世那么大,不过因汉水之利,城外多是良田。时已深秋,田间自然早已没有作物,然而大军仍旧沿着道路前行,并未践踏田间地头。
如今荆州军的成分颇为复杂,既有刘琮在南阳时以流民和本地人为主组成的军队,也有张绣所部西凉将士,同时还有吕布的旧部、陈宫的旧部以及江东的山越营、吕蒙等江东降将部曲,再加上原来的荆州各军,可以说天南海北所在皆有。这样一支混杂了不同地区、不同出身的将士的军队,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融为一体,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除了强化军中军纪之外,目前没有战争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便是进行军事演习。
和以往单纯的列阵会操不同,此次演武在刘琮的安排之下,将要进行为期数天的攻防战、山地战、步骑对抗等一系列模拟实战的演习。而且还要根据各军在此次演习中的表现加以评定,最终选出优胜者加以褒奖。
这种注重实效、对抗性非常激烈的演习以前的南阳各军都习以为常了,但对于许多新加入荆州军的各部将士,还是非常新鲜,同时也有许多疑问。
城外三十余里便是大山,各部陆续抵达预定的位置之后便按照战时要求开始扎营。有的依山面水,有的驻于要道咽喉,还有的却继续往山中深入。
因各部都按照要求并未携带辎重,所以立下的营寨看着都很简陋,不过望楼、栅栏、鹿角拒马等物,倒也一应俱全。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营寨都一个模样,比如山越营所设营寨,便充分利用地形,只在紧要处立起一排寨墙,便足以将全营将士遮蔽其中了。
“成兄,此处还是要挖一道壕沟为好,还有方才那里,若是不加固一番,很容易被敌强攻破营,立即便能将我军分为两段。”吕蒙安排好自己的事情,便到营中四处巡视,发现问题之后立即加以解决。
成当略一思忖,点头道:“子明所言甚是!却是某疏忽了。”
他们随文聘平定交州之后,并没有返回江东进入三营,而是由刘琮新设一军,号“斗阵营”,以讨寇校尉吕蒙为主将,辖八百余人。这八百士卒亦如其他各部,来源颇为复杂。营中以刀盾兵为主,辅以长枪兵和少量弓箭手,并配有十余轻骑用作斥候。
“山中作战本非我部所长,所以防守便更加重要。”吕蒙眯着双眼望向重重山峦,若有所思的低声说道:“大将军选在此处演武,必然有其目的……”
成当却没有他那么多心思,闻言笑道:“大将军行事自然是有深意的,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不然!”吕蒙对此却摇头道:“若是早日知道大将军用意,咱们心里有数,便可早日准备,岂不比浑浑噩噩来的要好些?如今大将军将演武之地定在山中,看来下一步,便是要去打益州了!”
“哦?也不见得如此吧?若这么说的话,那打汉中,打关中都有可能啊!”成当笑道:“打那些地方也都是要出山才行吧?”
吕蒙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汉中吗?绝不会是去打汉中的,至于关中,若不先取益州,收汉中,即便占了关中也难持久。所以……”
话音未落,就听中军营寨击鼓,吕蒙脸色一肃,对成当点头道:“此间有劳成兄,蒙先去中军营听令!”
待吕蒙赶到中军营大帐之内,各部主将多数已经到了,吕蒙资历浅军职低,自然只能敬陪末座。
等众将齐至,刘琮在帅案后刚一起身,帐中诸将便从胡床上站起来,甲胄摩擦发出一阵“哗啦”声响。刘琮环视诸将,开口说道:“诸位,此次军演乃是我荆州军从未有过的规模,各项规矩之前已有军令,此时无须赘言。也许还有人不明白,为何此次演武不再列阵操演?以吾观之,战阵相抗诸位都应当了然于胸,然而大部分战场却不会随心所欲的指定。遭遇、设伏、被埋伏等等都可能发生,山隘、密林、丘陵河岸处处皆可能为战场!若是未曾演练,彼时如何应对?”
“此处地形非常复杂,既有山崖可据险死守,又有河流穿行其间,山高林密,平原丘陵,对于进攻和防守都有可资利用之处。如何作战吾自不会管,但诸位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倾尽全力!”
诸将慨然应诺,刘琮颔首道:“如此,吾便拭目以待,看看最终是攻者犀利,还是防者严密!”
众人或摩拳擦掌,或信心百倍的出了大帐之后,分头赶回各部。
刘琮走出帐外,深吸了口略带凉意的空气,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此次军演,必然会搅动各方不安啊。”身后行来的贾诩,对刘琮低声说道:“老夫看王朗、王累等人阅兵之时,脸色数变,恐怕对于我荆州军之战力,印象极为深刻。若是他们回去之后略加渲染,恐怕对我方未来战略,会有些不利影响。”
对此刘琮只是点了点头,他沉吟道:“我军战力之强,即便他们不说,难道旁人就不知道了吗?我倒是希望这次军演之后,能让咱们荆州获得一段和平稳定的发展期,也不用多,再有一两年就好。不过这段时间内,我更希望外面更乱!唯有如此,才能拉开与他们的实力差距,拉的越大,对于我方便越有把握!”
贾诩笑的有几分阴冷:“刘玄德在北,何愁北方不乱?”
“以先生之见,怎样才能在北边点起一场大火,然后再火上浇油呢?”刘琮虽然对于刘备裹乱的能力很强,但现在的形势早已与原本历史大不相同,万一刘备关键时刻掉链子,自己岂不是压错宝了?
虽然即便如此,对于荆州整体实力并没有多少影响,但若是被曹操迅速统一北方,而自己这边尚未做好准备的话,很可能会陷入与曹操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殊难预料。
关于此事贾诩当然也曾有所考虑,现在听刘琮问起,他略一思忖,便说道:“袁绍不死,则北方很难爆发内乱,当然若是我方巧加引导,或许会使之提前,但效果必然不会如袁绍死后发生内乱好。虽然官渡一战袁绍败北,但只要他在,平定内乱不会很难。故此,老夫觉得未尝不可以先冷眼旁观,以待时变。”
刘琮皱眉道:“若是袁绍三五年内都不死呢?”
“将军所思,误入歧途矣!”贾诩毫不客气的对刘琮说道:“袁绍不死,则北方愈强,北方愈强,则曹操愈难。老夫所言内乱,是希望刘玄德藉此收拢北方士民,为其所用,用之何处?自然是用来与曹操相抗!”
好久没被老先生这么教训了,刘琮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咳咳,先生所言极是!琮倒是忽略了主因。不过刘备在青州欲结好臧霸等人,不知以先生看来,他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以前还不好说,不过现在嘛……”贾诩下意识的向孙乾等人所住的戎帐方向望去:“至少比以前多了一成!”
刘琮愣怔了一下,失望道:“才一成?难道咱们这场军演下来,那青徐之人会看不出我军战力如何?按我想来,怎么也会增加三四成吧?”
贾诩缓缓道:“将军虽为刘玄德盟友,可是对于青徐之地却鞭长莫及,相比之下,曹操却可以随时领兵进军,加以讨伐。若换了将军,会如何选择呢?”
这个道理很明显,刘琮点头想了片刻,对贾诩说道:“既如此,何不招揽陈登为我所用?彼时我军在江北亦可牵制呼应,到那时臧霸等人,还会对曹操唯命是从吗?”
话说到这儿,刘琮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能。陈登若是有心依附自己,早在自己平定江东,他攻打丹徙时就可以顺势投效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当时刘琮也曾试探过,但陈登以天子在许都为理由,委婉的拒绝了。
贾诩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半响后抬起头,笑的愈发阴险:“陈登有自立之意,将军何不从此处着手?”
“先生是说……”刘琮蹙眉凝神,迟疑道:“离间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