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芬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却还是不得不露出个笑脸来接待骆寻瑶,看到这一幕,骆寻瑶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一口一个姑姑,就好像对骆芬非常尊敬一般,当然,她也不会忘了徐秀珠,来来去去的,反而一直拉着她,让骆芬根本没办法单独跟她说话。
期间,骆芬免不了旁敲侧击地问起骆府的生活,每到这个时候,骆寻瑶都会拉着徐秀珠的手,虽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绝对真心实意地表示,徐秀珠对她很好。
骆寻瑶还是有些怯生生的,动不动就脸红,可是整个人的模样,却又变了很多。这样的变化,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就算看了出来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骆芬却不一样。
以前的骆寻瑶一直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一般,觉得离开了威远侯府自己就活不下去了,而现在的骆寻瑶,估计早就没了当初的想法了。
真看不出来,徐秀珠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把玩着手上温润的玉镯子,骆芬又一次想起了当初在骆家看到的骆寻瑶的嫁妆单子。
她的父亲,绝不像别人以为的一样只是一个会打仗的莽夫,那个男人心机有多深她也到了最后才知道……
骆成一家以为是自己好运一步登天了,可她在因缘巧合之下却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就开始调查这家人了,正是持续了几年了调查让他确信了这家人好用,最后才会让骆成成了他的继子,同时却又把大半的家产都留给了自己的孙女儿做嫁妆。
她的父亲算计的很好,他声名赫赫的骆国公一死,认的继子又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别人也就不会再找骆家的麻烦了,以后骆寻瑶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到了说亲的时候,也自有受过他的恩惠的人会上门……
他把什么都想好了,骆家那么多钱的都留给了骆寻瑶,说不定还有前朝的宝藏……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也是他的女儿?
想到这里,骆芬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摆出了端庄的模样来,跟徐秀珠一团和气地说起了话,又招呼了在场的人听戏。
之前骆芬对徐秀珠的评价,多半是无中生有乱说的,这点在场的女眷都知道,好些人窃窃私语地聊起了骆芬,要知道,虽然他们这些人很多出身都很一般,但骆芬算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女儿,那个妾本身就是个农家女……她口口声声地说徐秀珠是乡下农妇,谁又比谁高贵了?
当然,就算觉得骆芬的做法很好笑,也没人会当面说什么,毕竟徐秀珠跟骆芬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就算私底下她们会谈论骆芬,表面上却肯定还会站在骆芬这边。
别人这样的表现,骆寻瑶也清楚的很,她一直跟徐秀珠说这话,并且不着痕迹地在听戏的时候让徐秀珠坐到了温氏旁边――温氏是她认识的在场的妇人里面,最好相处的一个了。
戏台上唱的,是一出名为《鸳鸯记》的戏,有两家人家比邻而居,关系极好,就给自己的一双儿女定了亲事,以一对鸳鸯玉佩为证。十数年后,男子上京赶考,高中状元,却不想被一位大官的中,那大官便逼他娶了自己的女儿,男子的母亲对那大官的女儿非常不喜,时时挑刺,男子也想念青梅竹马的恋人,就对大官的女儿不闻不问……
最后,大官的女儿终于明白强求的爱情是不行的,就自请下堂,男子娶了青梅竹马,觉得大官的女儿可怜,就又将她接回了家……
这出戏,骆寻瑶曾经非常喜欢,觉得自己就是那男子的青梅竹马,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不过后来见得多了,却又觉得才子佳人什么的,戏就只是戏而已。
“莫姑娘怎么还没过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知梅,你去看看莫姑娘去。”看到一半,骆芬突然开口。
这话骆寻瑶自然也听到了,她很清楚,这出戏,应该就是骆芬专门点了膈应莫婉蓉的。
要知道,虽然吴洪山说了自己早已给吴子文和莫婉蓉定下了娃娃亲,但信的也就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而已――在莫婉蓉没有出现以前,吴洪山夫妇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分明就是骆寻瑶。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骆芬话音刚落,莫婉蓉就出现了。
莫婉蓉的容貌非常出众,就算骆寻瑶不算差,跟莫婉蓉却不能相比,而且,她的美丽是张扬的,还能让周围人忍不住被她吸引。
“伯母。”莫婉蓉一出现,就对着骆芬行了礼,她做的有些随意,却偏偏又让人挑不出错来,不过就算这样,骆寻瑶还是看到了她眼里压抑的怒气。
是骆芬做了什么,才让她这么生气又来晚了的吧?可惜当初她完全没发现这一点。
骆芬脸上露出意不满的神情,随即又压了下去,然后才帮两人做了介绍,骆寻瑶的手被骆芬握着,突然又发现了以前的她从未发现过的隐藏在表面下的真相――骆芬并没有真的生气。
曾经她见不得莫婉蓉对骆芬不敬,几次三番地帮骆芬出头,现在想想还真傻!
这么想着,骆寻瑶带点胆怯地打量了一下莫婉蓉以后,就低下头了,莫婉蓉却是毫不客气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然后自顾自坐到了一边。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大官的女儿被婆婆刁难丈夫厌恶,独自一人埋头痛哭,看到这一幕,莫婉蓉突然笑了笑:“这男人娶了个有权有势的妻子,得势以后还逼着妻子下堂,想来也不是个好的,那大官的女儿也够笨,竟然稀罕这么个男人……”她说到后来捂住了嘴,似乎是发现自己失言了,不过这句话,的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在场的毕竟都是正妻,嫁给丈夫以后,更有不少人第二天就要面对自己丈夫以前的女人……
就连骆芬,听到这句话都变了脸色。这出戏并不出名,她特地点了不过是想让莫婉蓉难受,也只觉得这隐射了莫婉蓉和骆寻瑶的事情,却没想到莫婉蓉的一番话,竟然反过来让她难受了。
吴洪山虽然娶了她,但喜欢的却是柳秋……
骆芬恨得不行,偏偏就算再恨也不能在面上露出什么来。
骆寻瑶其实挺赞成莫婉蓉的看法,男人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真要看穿了,也就不稀罕了。
眼尖地看到骆芬给自己身边的丫头知兰使了个眼色,骆寻瑶却没表现出什么来,不过随即,骆芬就捂住了肚子,脸上也有了痛苦的神色。
“姑姑,你是不是不舒服?”骆寻瑶关心地问道。
“大概是坐久了,有点气闷,”骆芬笑了笑开口,“寻瑶,你陪姑姑去走走吧,在这里坐着难受。”
“好啊,”骆寻瑶应了,“姑姑要去哪里走走?”
“后院的池塘边上吧。”骆芬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忽视了周围神色各异的眼神,带着骆寻瑶就离了席。
莫婉蓉、骆寻瑶……
她的那位父亲是个聪明人,什么都算计好了,甚至还任由骆寻瑶的父亲闹,让骆家显得无比凄惨,就为了后来的人能好过一些,可他对有些事情,却绝对算不上精通,比如说怎么带孩子。
骆寻瑶一直由她照顾,什么样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就算徐秀珠教了这么些日子,也变不了多少……
如今,她一定要快点想法子把这两人都解决了才行。
离开宴席以后,骆芬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寻瑶,我好多了……这些日子事情多,我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姑姑你一定要多休息才行。”骆寻瑶开口。
“我哪能休息?你姑父现在根本不听我的劝,你表哥好端端的,还被人打了……”
“表哥……他没事吧?”骆寻瑶一脸关切,又有些不安和伤心:“我……我不该问的……”
骆芬一直观察着骆寻瑶的脸色,这时候倒是松了一口气,女人只要动了感情,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断的了,骆寻瑶之前不来威远侯府,怕是徐秀珠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划清界限吧?“有什么不该问的?就算……他也是你表哥,正正经经的亲戚。”
骆寻瑶低下了头:“表哥身体没事吧?”
“虽然伤了骨头,倒也没有大碍。对了寻瑶,你怎么跟你伯母关系这么好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她儿子虽然还听话,却被莫婉蓉那个狐狸精迷得对她阳奉阴违,骆寻瑶要是也听别人的话了……
“姑姑,你可能不了解伯母,她对我很好。”骆寻瑶开口,然后就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骆芬一向崇尚节俭,骆寻瑶住在威远侯府的时候,基本上也不会出门,因此首饰极少,不过现在她的手腕上,却带着一对金镯子。
镯子不算大,做的却非常精致,想必单单请匠人就要花不少钱,而骆寻瑶的手上,还有着一枚嵌着一颗红宝石的戒指,赤豆大小的红宝石被小小的金戒托衬着,是适合年轻女子佩戴的秀气款式,而她戴的戒指簪子,同样用的红宝石,凑成了一套。
看到这些,骆芬的眼神微微变了变,马上就想起了这些年骆家送来的说是要拿来给骆寻瑶打首饰用的宝石。
那些宝石她找人去看过,都是品相极好价值不菲的,也正是这些,让她开始怀疑骆家是不是还藏着别的钱财。
“寻瑶,你可不要被人骗了,骆家人现在的一切,不都是你爷爷留下的,他们这是拿你爷爷的东西做人情!”
“不会的,姑姑,这些宝石是大伯在南疆为官的时候弄到的,这边可没有……”骆寻瑶开口,然后又欲言又止地看向骆芬:“姑姑,伯母说这些年她给我送了好些宝石……”
听到骆寻瑶的话,骆芬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镯子,那些宝石都是她收着的,骆寻瑶肯定不知道,她现在就算否认了也没关系,但她却不能保证以后不会露馅。
要是骆寻瑶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呆着也就罢了,偏偏骆寻瑶已经在骆家住了许久,还跟骆成徐秀珠有了感情了……想到之前骆寻瑶明显还对吴子文有感情的事情,骆芬当即开口:“寻瑶,他们的确送了东西,不过这些东西我看过了,根本不是什么南疆弄到的,而是原本就在你嫁妆里头的,被他们拿来当人情了,还让我帮他们活动活动好早点调回京城……我怕你伤心就没告诉你,谁曾想……”
骆芬语重心长的,同时却又心念急转。南疆那么贫穷的地方能弄到宝石,她是不信的,却也知道这并非骆寻瑶的嫁妆,会不会,真的就是前朝宝藏?
“姑姑……”骆寻瑶的脸色已经白了,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
她是骆芬带大的,跟骆芬的感情非比寻常,若是原本的她,到这时候怕是早就信了骆芬的话了,不过现在的她却知道事情的真相。
“寻瑶,你别太伤心,我想他们也不是有意的,毕竟南疆那地方太过苦寒,他们一家又没什么银钱……”骆芬安慰着骆寻瑶,两人很快就到了池塘边的亭子里:“寻瑶,那些宝石我上下打点用了一些,剩下的都收着,本就是打算给你的,等下就让人拿给你吧,不过你可要收好了。”
“谢谢姑姑。”骆寻瑶开口,那些宝石,能拿回来也不错。
亭子四面通风,夏日里用来乘凉非常不错,这个天气却有些凉了,骆芬见状,马上就吩咐了跟在自己和骆寻瑶身边的丫头回去拿披风。
最后亭子里,也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骆芬四下里一看,就指向了附近的假山:“寻瑶,我们去那边吧,我记得你一直喜欢在那里喂鱼。”
“嗯。”骆寻瑶脸上一红,见到这一幕,骆芬更加满意了――骆寻瑶以前在这里喂鱼,其实不过是为了能见到从每天下学以后从池塘另一边走过来的吴子文罢了。
明明有些事情已经变了,怎么有些事情,却还是毫无变化?站在假山变,骆寻瑶看着旁边池塘里已经有些枯萎的荷花,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原来在这里,外面有人找。”一个声音响起,莫婉蓉随即出现了在了她们的视线里。
“你就是这样的教养?连叫都不叫我一声?”骆芬冷笑道。
“这里没人,既然你都不做表面功夫了,我为什么要做?”莫婉蓉反问,骆芬一直在找她的麻烦,这也就罢了,但是对方竟然还折腾她的母亲!
莫婉蓉对骆芬,表面工作一直做得很好,这次骆芬寿宴,原也不会那么晚出现,可就在她准备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母亲吃的人参被以次充好了,而且骆芬身边的一个老嬷嬷,还语气非常不好地到了柳秋那里,告诫对方别出远门免得惊扰了贵客。
别人是客人,她们难道就不是客人了?莫婉蓉满肚子的火气,想到明明是别人找骆芬有事,还要自己跑腿,她还没办法推辞,脾气自然就上来了。
“长辈说话还顶罪,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怪不得都是没家教的。”骆芬又道。
莫婉蓉的死穴就是她的母亲,容不得别人说她母亲半句的不是,神色更加难看:“到底是谁没家教你最清楚,让下人要客人那里耀武扬威,也就只有你做的出来。”
骆芬是刻意挑起莫婉蓉的脾气,莫婉蓉也没忍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争执起来,到了后来,骆芬竟然还扯住了莫婉蓉手上的镯子:“你现在身上哪一样不是威远侯府的?有本事你一样也别拿。”
“你放手!”莫婉蓉马上开口,想要甩开骆芬的手,可是骆芬力气不小,没甩开不说,反而让她的手有些疼了。
骆芬不放手,跟莫婉蓉拉扯起来,还连连痛呼,骆寻瑶自然上去劝起来。
就在拉扯的时候,骆芬突然放开了莫婉蓉的手,同时压向了身边的骆寻瑶……
“哎呀!”骆寻瑶突然脚下一滑摔在地上没让骆芬撞到,骆芬的力道没控制好,突然就踩到了池塘边的那块石头上。
那石头一直在池塘边,以前骆寻瑶没少站在上面喂鱼眺望远方等着吴子文,可眼下骆芬这一踩,整块石头却是往水里落去,踩在石头上的骆芬当然也掉了下去,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娘!”吴子文的声音,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