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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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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遥是一个觉得世界非常美好的小姑娘。

她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最亲切的爷爷奶奶,叔叔小姨,伯伯舅舅,有着总是笑眯眯,会往她手上塞零食的邻居和愿意带她一起玩的,年级差不多的邻居小哥哥,还有一起玩得超级开心的小伙伴们。

世界十分和平,根本就不存在战争和争执,当然也没有痛苦、饥饿和悲伤。

书上说的都是正确的,大人的话都有道理,要听,自己是祖国的幼苗,所有的人都是和平友爱的,大家都不会骗人,没有阴霾的存在。

姚遥小时候最大的挫折,似乎也就是因为睡觉的时候把手放在胸口,结果做了噩梦这件事。

幸幸福福地长大,姚遥顺风顺水从幼儿园升进了小学,孩子们打打闹闹着,年龄逐渐增长。

发现世界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时候,姚遥呆在那里愣了好久好久。

其实事情的开始、过程和结局都很简单,简单到大部分人都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

“妈妈,我捡到十六块钱!”在街道里转悠了半天的姚遥遇见下班的妈妈,把手里的塑料小储蓄罐,还有一张十元的纸币递了过去。

她在转角见到了被人扔在地上的钱,塑料的小储蓄罐,也就低年级的学生会用,对于姚遥来说,中午带饭,回家吃晚饭,最多拿个一两块钱去买一卷能吃很久很久的大大泡泡糖,十六块钱的巨款,还从未在自己的手中出现过。

——终于出现了!捡到钱的场面!

小姑娘手里抓着钱,满大街寻找着警|察蜀黍,雀跃着准备将这光荣的十六块钱上交给国家。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找到,更远的陌生区域不敢去,于是在小区里转悠的时候,撞见了踩着自行车下班回来的妈妈。

“这个要交给警|察叔叔!”姚遥将目标交给了信任的长辈,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得到的回应却出乎意料地冷淡。

“我知道了。”妈妈收起了纸币和硬币,带着在外面浪的小姑娘回了家。

……咦?说好的找警|察叔叔呢?

小姑娘一头雾水地跟进去,母亲开始烧菜,而姚遥被赶到桌子边,打开作业本描汉字,做着加减乘除的数学题,然后爸爸也回了家,一家人吃饭,看电视,做完作业,洗刷刷后睡觉。

看似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然而姚遥全程都是懵逼的。

是因为今天已经太晚了吧?警|察叔叔也下班了,一定是这样的,姚遥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闭上眼睛,等第二天早上睡觉醒来,就会变回原样的。

第二天,望眼欲穿地蹲在门口等着妈妈下班回家,姚遥一看到人就窜了上去:“妈妈,你把钱交给警|察叔叔了吗?”

“钱?”妈妈奇怪地想了想,然后笑着拍拍小女儿的脑袋,“也就十六块钱,要是捡到什么贵重的东西才会需要交给警|察叔叔,没事的,等一下去给你买陈皮糖。”

姚遥再一次懵着逼被带入了家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需要陈皮糖,十六块钱那么多,掉了它的小朋友肯定很着急啊?

然后,得到零食,但姚遥并不像是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开心。

接着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个星期,半个月,姚遥惦记了很久,久到她觉得妈妈已经不再记得那件事了,流逝的时间却让小女孩心里隐约明白了过来,世界的布景已经被十六块钱撬开一个角落,从真实世界吹来呼呼的冷风,将心里温暖而美好的花园逐渐降温。

姚遥是个机灵的孩子,很早就意识到了母亲的敷衍,只是心里不信,才会拖上那么久的时间。

妈妈说了谎,也就是十六块钱,你都做不到将它正确地处理,那后来要是捡到了更贵重的东西,比如六十块钱,六百块钱,你也是不可能再把它交给警|察叔叔的。

只是真正让小女孩难受的,并不是那十六块钱的问题,而是有个自己最信任的人,背离了自己的期待这件事。

“……我明明,明明那么相信你……”

姚遥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都欺骗了。

她在真正的世界前睁开眼睛,原本明亮而尘垢不染的地方全部都只是错觉,无数瑕疵被一层层粉刷的油漆遮掩住,装点得光鲜亮丽,姚遥觉得自己大概也开始变了,她不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爸爸妈妈听,开始学着说几句谎让事情变得更加轻松,开始调皮捣蛋,不再去相信别人的每一句话,也不再跟他人好好相处。

只是改变了视角,世界一下子就不同了,她开始知道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在战争,女人和小孩如同货物一般被卖来卖去,婆婆流着泪把不孝子和儿媳从家里打出去,同学可能为了一次跑步比赛就藏起别人的鞋带,考试分数比不上别人就开始阴阳怪气地说些刺耳的酸话……

这个世界其实很黑很暗,只是她看到了自己希望看到的,才会错以为这里其实一片光明。

姚遥学会了更多的东西,她本来就机灵,虽说算不上什么大智慧,但却有些小聪明,学会了拐弯抹角地跟人说话的方式,在他人忍耐极限来回试探,长袖善舞依旧让她在同学之间受欢迎,擅长课业也让姚遥在老师之间保持着高人气。

可她并不觉得开心,依旧不喜欢这些遮遮掩掩,不能拉到明面上摊开给人看的生活方式。

直到那一天,姚遥被几个初中生堵在巷子里勒索,她之前在店里买了一大堆零食的样子被看到了,用完了袋子里的预算,姚遥身上除了两袋零食,实际上真的已经没有钱了,所以她只能摇头。

零食被抢走……那就被抢走吧,以后也可以再去买,下次再也不来走小路了,否则也没那么容易被堵住。

一个女孩子拖着棒子进来了,之前她在巷口徘徊的时候,姚遥就瞟到了她的存在,原本以为她只是看看而已,更理想一些,或者她会跑去叫人……然而她孤身一个人进来了,虽然拖着一根棒子,一个小学女孩子,就这样直面四个初中的男生。

她打起来的样子很疯,姚遥拎着两袋零食,微张着嘴,看着第一个倒下,第二个趴下,第三个连滚带爬,第四个掏出了折叠刀,姚遥立刻脱口而出:“棍子只能打疼,杀人要偿命的!”

对方一愣,然后就被挥起的棍子抽翻,倒在垃圾堆里嗷嗷惨叫,剩下一个还在抱着小腿疼痛呻吟,还有两个已经晕了……这姑娘棍子用得真华丽,但出手好重,不对,是小姐姐自己也懵了……

姚遥扑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那个女孩的腰阻止道:“别打了,够了,真的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棍子末端在手臂上挂了一下,没破皮……噫,好疼。

拽着她离开巷子,两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姑娘才一起停下来喘气,她们扔下这几个初中生跑了出去,然后又跑回来找女孩扔在巷口的书包,姚遥才认出来,这个女孩子好像是隔壁班,那个体育课上一直都很活跃的……吴欣?

吴欣背好包,准备离开,她根本就不认识姚遥,也没去问姚遥的名字,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样。

姚遥目送着吴欣离开,对方的背影越来越小,她的眼睛却变得越来越亮。

——爸爸,我一定!必须!要跟这个小姐姐做朋友!

那时的姚遥还只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并没有将来那被吴欣无数次吐槽过的,自带信号扫描雷达般的恐怖行动力。

要怎么样,才能接近一个人,从认识到成为朋友?

姚遥有点麻爪子,五年级几乎一晃而过,她也只是知道了吴欣的名字、优秀的考试分数,还有与乖巧长相背道而驰的,出类拔萃的战斗力,最重要的还是那份璀璨的勇气。

就算是面对着看似悬殊的差距,就算是自己并不认识的人,也愿意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哪怕最后自己根本得不到什么回报。

吴欣在姚遥眼睛里自带光源,然而小学毕业后,两人分道扬镳,姚遥被升往社区的初中,而吴欣则不知道去了哪里,姚遥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生活总是如此戏剧性地转变着,姚遥在初二的下半学期,跟着工作调动的家里一同搬到了更靠近商业中心的区域,户口随着地址调迁至另一区域,跟着学校也要一起调换,为了有更好的未来,她被带到了一所重点高中的附中,作为插班生直接转入初中二年级,入学考试的题目基本上都意味不明,她半死不活地被转入了普通班。

前面还有个满是学霸的重点一班,以及收着赞助挤进来,满是有钱人的特殊二班。

然后,半死不活的姚遥在转学第一天,精神抖擞地活了过来。

第一次早操列队时,所有人穿着同样的校服,可是那个背影,那个背影……

她最想认识的吴欣小姐姐,就在一班啊啊啊啊啊——!!!!

难怪小学附近的初中都没有找到她,原来是直接参加初中的入学考试,跨区考入了这里!

姚遥就这么怀揣着激动地融入自己班级,卯起来迅速追上学习进度,然后在下半学期坐上了班图书管理员的位置,压抑了两年多的行动力火山爆发一般地开始全力运转。

小学时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吴欣,在这个附中的一班算不上最顶尖的那一群,可她一直都很努力,考试基本都在班级的前十徘徊,因为跨区域上学,所以踩的自行车会锁在车棚里。

只有母亲的单亲家庭,所以放学和中午都不会参加兴趣小组活动,模样没怎么变,没有一直黏在身边的那种亲密好友,当然也不存在早恋情况,体育还是很不错,wonderful……

会经常去图书馆借书看,通讯录里还有联系电话和详细的家庭住址,perfect……

喜欢看小说,新概念作文每一卷都借了,还有杂志也是十本十本地借,中外名著,白话文故事,诗歌散文……姚遥拿图书馆的电脑公器私用,拿着本小本子,抄下吴欣借过的书单,然后自己也借回家一本本的看,认真地做笔记,记录并分析着小姐姐的喜好和看书偏向。

——不怎么热衷于人际交流或集体活动,平时休息时看看书,作业基本在学校就会写完,不会常和同学们约出去玩,就连秋游都会带着书本找地方看……

以及,那从乖巧地表面根本就看不出端倪的,流淌在血管中的强烈正义感,每当不合常理的事情在眼前发生,就会化为无形的心火,开始猛烈地燃烧起来,一如当年拖着棍子进入小巷,明明自己也害怕地在颤抖,却能毫不犹豫地展开行动。

万事俱备,只欠一个相遇,一句介绍,还有一个大大的smash……呸,smile!

在计划书上写错单词的姚遥恨不得也给自己一记粉碎拳(smash),她连忙划掉重拳改成微笑。

相识的机会,也在初三开始后,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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