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昂来探崔琰底细,崔琰忙迎之入内。
二人入内厅,崔琰使人搬来稍大的几案,又换了一套茶具,笑道:“世子莫怪,某初至许都,诸多物事尚未齐备,莫嫌简陋。”
“崔公言重。”曹昂忙接过崔琰递过来的茶碗。
崔琰笑道:“不知世子前来,所为何事?”
曹昂忙道,“崔公唤吾子修便是。”
崔琰面上挂着笑,“那某便托大,唤世子表字。”
曹昂拱手笑道:“前几日吾往丞相府去,父亲有言,说许都来一贤才,令吾时常亲近,吾方知崔公至许都,今日扰了崔公清净,还望崔公莫怪。”
崔琰脸上挂着笑,偏头佯怒道:“子修若是这般说,可是将吾想差了。”
曹昂忙拱手施礼,二人言笑晏晏,说些闲话。
曹昂饮了一口茶,“有一事,却要说与崔公听也。”
崔琰心下狂跳,面上颜色不变,提着陶壶为曹昂续水。
曹昂双手捧着接了,笑道,“却是前者吾在冀州时,忙于冀州法令,未往去拜访,还望崔公莫怪。”
崔琰心绪一缓,当即笑道:“此小事也,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某不过一老朽,如何能与冀州政事相较?”
二人对视大笑,曹昂又道:“吾知崔公好读书也,昂为补先前之礼,特嘱子健,若闻崔公至,需好生招待,切不可拦阻。”
崔琰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这一起一落,一急一缓,崔琰面上不由得涌血涨红。
曹昂眯着眼,有情况啊这是。
崔琰看到曹昂面色,心下暗道不妙,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霎时间便换了一副模样,装作惊喜的模样,“子修之言当真?吾年龄日长,早不似年青时起个大早与那年轻人争领号牌,未免憾意更重,吾这几日都未往藏去,得子修特许,可全吾一求学之心也!”
崔琰是老人精,见曹昂挑出藏之事,几句话便将这事圆了过去。
曹昂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二人又讨论些诗书之事,闲谈话毕,水喝够了一壶,曹昂遂起身告退,临走时笑道:“崔公可莫将吾与方便之事告与他人,藏毕竟清净地,莫染朝堂尘也。”
崔琰一愣,拱手笑道:“自当如此。”
曹昂拱手还礼,转身归府去。
崔琰看着曹昂的背影,暗暗皱眉,曹昂此来,所为何也?
殊不知曹昂亦心中疑惑,崔琰情绪起伏虽大,但是理由很贴切,不好确定啊。
却说陈群托病在家,崔琰迟迟不使人来寻他,亦不与其书信,陈群心里着急的很,但是陈群很清楚,这个时候万万不可轻动,若是为曹昂察觉,那事便坏也,定是族灭之祸!
却说曹昂归府,低着头往后宅去,因心下思量着崔琰之事,一时之间有些走神,曹昂步子又大,右是栅栏,左边儿是墙,眼见曹昂将撞上来,大乔忙开口道:“将军......”
这声音软软糯糯,甚是轻柔,曹昂一晃神,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站着个一身青绿衫的娇柔妇人。
曹昂见是大乔,不由得笑道:“汝往何处去,怎地这般匆匆?”
大乔翻了个白眼,怎是人家匆匆?明明是汝失了神,横冲蛮撞。
曹昂心中暗赞,美人娇嗔,白眼都翻的漂亮。
曹昂笑道:“府外多是闲杂人,汝穿成这般,岂非要让许都混乱?”
大乔面色羞红,“吾非往府外去也,只是往尚香妹妹处叙话。”
曹昂微微侧过身子,示意大乔过去,大乔心下羞愤,二人几乎零距离而过。
曹昂心下畅快,大笑着往甄宓房去。
大乔一路小跑,红着脸往孙尚香房中跑。
时孙尚香正伸展身体,增强柔韧性,将从甄宓那学来的招数绘画成册,每日比划着,一副不怀上孩子不罢休的模样。
大乔至时,孙尚香正练交口吹赞,见大乔慌至,孙尚香奇道:“姐姐怎地这般模样?”
大乔支支吾吾,一时之间却难找到好借口,孙尚香边笑边围着大乔转,“啧啧,姐姐这是想男人了?”
大乔面色更红,“尚香,莫要胡言乱语......”
孙尚香一把抱住大乔,大乔惊叫一声,孙尚香便去挠大乔,“姐姐定是碰见夫君了,不然怎地这般模样?”
“乱...乱讲......”
却说崔琰送走了曹昂,自归书房之中沉思。
将自己说的话细细推敲,觉得其中并无差错,心下稍安,同时起了提防曹昂之意,轻叹道:“也难怪王邑多谈曹昂!”
又想起曹昂走时点他的那句话,藏,读书之地也,莫染朝堂之尘,许都,争权夺利之地也,莫站错了队。
崔琰苦笑,“汝难容世家于朝堂,世家又怎能容汝占那高位?”
然曹昂归后宅抱了抱儿子之后,才至书房中想崔琰之事。
想了好几遍,崔琰的话都太正常不过了,表情跟语言并无不搭之处,心下暗思,若是烧书之事真有崔琰参与,那他还敢往许都来?
曹昂摇了摇头,应该不大可能。
却说卢毓在冀州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冀州上下,无论军政,他都插不上手,每天能做的就是将下边呈上来的文书弄整齐了呈给辛毗,以其心胸,如何受得了这般对待?
思来想去,手书两封信,一与曹丕,一与崔琰,请其相助,将其调回许都去。
与曹丕那封信,尽吐苦水,言说冀州上下铁桶一片,他在这里毫无用处,倒不如回去助曹丕争权。
与崔琰那封信,写的还算收敛,满篇都是请崔公相助之意,倒没言其他。
卢毓将这两封信夹在书里,使人送往许都。
半路当即为锦衣卫军士截了,往来献与曹昂。
曹昂看着两封信,心下冷笑,崔琰入许都,果然与卢毓脱不了关系,最起码卢毓起了个鼓动作用。
小心的挑开火漆,从中取出信来,两封都阅了,曹昂闭着眼暗思。
崔琰之入许都,想来是为权也,然必不是简单的为权,若只是为权,毫不客气的说一句,他曹昂才是最佳选择,如今曹昂所辖各州,皆少掌权之人,若崔琰真心实意来投,曹昂定不吝高位。
然而崔琰投曹操,心底绝对有左右曹操的心思,所谋着何,如今尚不清楚。
至于卢毓,曹昂心下冷笑,想如何便如何,真当这冀州是汝的?
曹昂使人将信件复位,重新夹在书中,令锦衣卫中选出一面色忠厚实诚之人,暗出许都,再往两家府上去送信。
曹丕收到书信,忙问门子送信者何在,门一下言说那人送了信便往东去了,也不知其如今何处。
曹丕见书包的严严实实,信上还有火漆,心下稍安了几分。
启书来看,心下愈加沉重,以卢毓之能,冀州竟插不进手去,可见曹昂法令之严,治政之密,他如何能斗得过?
正忧愁之间,司马懿至。
曹丕摆摆手,“仲达前来。”
司马懿见曹丕面前几案上一本书,手中拿着一张纸,忙上前来。
曹丕将书信与司马懿看,司马懿览毕,精神一阵,如此方显吾能也!
司马懿沉吟半晌道:“卢子家善谋不善政也,公子可信其言,却不可尽信其言。”
曹丕来了精神,“此言何解?”
司马懿笑道:“敢问公子,卢子家何等人也?”
曹丕奇道:“卢子家,多谋之人也,胸中颇有韬略。”
司马懿又道:“那卢毓与荀相较如何?”
曹丕失笑,“卢毓岂能与荀相较?”
司马懿道:“荀此人之才尚不能政、谋兼备,又何况卢毓?”
曹丕若有所思,司马懿趁热打铁,又道:“子家善谋,吾等皆知也,故此可得,子家不善政事也。”
曹丕虽然觉得司马懿说的有点儿绕,但还是挺有道理的。
“仲达所言甚善。”
司马懿笑道:“故卢子家不善政事,主公只可使之出谋划策也。”
曹丕点头,深以为是,同时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曹昂若是将治下经营的宛如铁桶一般,他还夺个甚?
“仲达,当如何将子家调回来?”曹丕皱眉道。
“子家此方去了几日,于丞相面前,却不好说也。”司马懿皱眉道。
“不若公子与子家一书,使其诈称病,请归许都如何?”司马懿道。
曹丕摇摇头,“不可,子家本就是幽州之人,若是称病,父亲若使其归乡养病,岂不坏也?”
司马懿道:“如此公子可暗接卢子家入府也,使其为公子出谋划策,卢毓便有万般心思,也难逃公子之手也。”
曹丕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此计不妥,非紧要之时不可用也。”
司马懿心下颇有些憾意,只得作罢。
然曹丕思来想去始终没想到好主意。
却说崔琰收到卢毓之信,心下暗暗发愁,他倒不是心忧卢毓的前途,而是曹丕那边力量这么薄弱,如何与曹昂抗衡?
崔琰同时在斟酌,要不要给卢毓出个主意,让其调回来。
然崔琰觉得,卢毓回了许都,于其恐无多少益处,而且他感觉如今已然为曹昂盯上,若是再有异动,说不得便要事发。
崔琰遂回了卢毓一封信,以言辞多是以长辈的口吻训诫,言说令其戒骄戒躁,踏踏实实的从最容易的事情做起。
长篇大论,足足四五页,崔琰也算是绞尽脑汁,待到结尾,崔琰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这说教,当真爽也。
崔琰也不遮掩,使人持书信往冀州去了。
这般正大光明,曹昂却不好下黑手,只让锦衣卫军士将那送信人用麻沸散药翻了,小心将信抄了一份,方知其中内容。
曹昂看了一遍,又反反复复的对折数次,确定其中毫无暗语,这才作罢,曹昂不由得苦笑,“这谁想得到啊!”
却说卢毓收到崔琰信,心下大喜,他本以为曹丕的信来的最快,未曾想竟是崔琰的。
不过卢毓心里还是暗暗鄙视了崔琰一番,行事不密,这般紧要书信,岂能这般轻易?
卢毓打开信,看一页,脸色黑一分,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发现就是说教根本没别的意思之后,卢毓大怒,将信扯得粉碎,“老贼诓吾!”
却说魏讽离许都,谁最慌?耿纪也,出使鲜卑,这本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在耿纪眼里,这是曹昂成心要魏讽的命。
耿纪自魏讽出使以来,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事未成,唯恐刀斧临身也,然直到崔琰入了许都,曹昂那边依旧没有动他的意思,耿纪心下方安稳,或许真想曹昂说的那样,子京善口舌?
却说魏讽往鲜卑来,先至幽州,然夏侯渊早收到曹昂信,知此人明面上是丞相府的人,事儿做的却不是丞相府属官该做的事儿,那自然没有好脸色,故魏讽在幽州没待几天,便往乌桓去了。
丘无力早收到风,大汉之使,不可轻慢,无论这魏讽是不是来送死的,在他的地盘上,不可有分好差错。
魏讽满心苦涩,他终于知道这一路走来的怪异感是怎么回事了,合着在这群异族眼里,他就是必死的?他来的原因就是用他这条命来换出兵?
魏讽心下暗怒,不就是停战?此事易耳!
却说丘无力设宴款待魏讽,魏讽心下郁郁,因此多饮了两杯,酒至半酣,魏讽忽得起身,一把推开在怀里挑逗的乌桓女。
一把将陶碗摔在地上,“校尉安心便是,来日吾定能使鲜卑退兵!”
丘无力大喜,美酒美人好肉可着魏讽享用,酒宴气氛一下推向了高潮。
而曹昂正于府中设计军备。
倭奴的繁殖能力还是可以的,每日配给的食物虽少,但是固定,因此倭奴之中催生了一种新行业。
用身体换食物,这就导致女人的身体越来越健壮,而一些倭子越来越虚,再加上没半年从倭岛运一批奴隶,以至于徐州的倭奴渐渐在青州和江东打响了名号。
劳动力有了富余,曹昂就想弄一些新东西,为将来做准备。
比如说,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