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龄青春少女会愿意什么样的人接近……
若是突然间遇到这样问题,可能会没头绪,可这桩案子线索明显,这么多失踪少女,失踪前都表现出遇到一个不错的男人,那答案肯定是男人么!
沈万沙率先举手,“男人,英俊的男人!”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零点看书”卢栎微笑看着沈万沙,“少爷说的有道理,在这一点上,男女大概没太大区别。”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最易被蛊惑。”赫连羽手托腮,桃花眼斜挑,好像很是惋惜。
沈万沙看不惯,竖着小眉毛瞪他,“还不是你们这种人到处招撩春心招桃花!”
赵杼冲卢栎眨眨眼,桌子底下悄悄捏他的手,好像在说:我最老实,从来不乱招桃花!
卢栎狠狠掐了他一下,心说就这你样总是一副‘愚蠢的凡人’的高傲霸道脸,有桃花也被吓跑了好吗!
他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示意几个同伴注意场合,现在是严肃讨论案情的时候,别胡乱开玩笑!
沈万沙马上不瞪赫连羽了,乖乖坐好。
赵杼捏舒服了,也松开了作乱的手。
崔推官沉吟片刻,想起一事,眉头微皱,“如此说来,凶手会不会是刘捕头顺着宝石戒指线索,在百宝楼里锁定的几位公子哥之一?”
那些公子哥,身份地位皆是不俗,衣着配饰品味也不会太差,又是正年轻的年纪,拎出来没有特别丑的。
“可是公子哥有钱有权,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费事去掳姑娘玩?”沈万沙觉得很不思议,简直浪费时间嘛!
“而且,”赫连羽指节微敲桌面,桃花眼微眯,“怀瑜可是不一般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姑娘,怀德水官位并不低。”
“如此就说不通了……”崔推官眼眸微垂,“怀瑜失踪,与其它少女失踪表现不尽相同,真是同一凶手做案?会不会意外撞上了?”
沈万沙睁大眼睛,“可是怀瑜失踪前,也表现出寻婿的样子了啊……”
赫连羽话音冷静,“能吸引小家小户姑娘的女子,不可能吸引怀瑜,大家层次不同,眼光不同。”
沈万沙有些哑口无言,看向卢栎,“小栎子……”
“之前少女都是失踪,到白塔寺,出现第一具尸体,紧接着怀瑜失踪,有尸体假冒营造其死讯……”卢栎眸内思绪深浮,“前面几个案件几乎可以确定是同一人所为,后面这两起,若不是偶然性意外,那么会不会是凶手犯了错?”
“犯错?”沈万沙惊讶。
“凶手也是人,作案计划制的再好,也不可能十成十成功,也会有错漏。”卢栎双手合十,抵着下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白塔寺女尸与凶手之前计划目标相同,凶手作案过程中出了意外,姑娘身死,他没时间处理尸体,或者认为不处理也不会有问题,所以没有行动;怀瑜的父亲是提举常平使,官权很大,凶手不敢大意,不小心弄死了怀瑜,怕被发现,于是找来假尸,扮成怀瑜。”
“因为若怀瑜真是自己失足落水,别人看到只要跑开就行了,此举没必要;若是一般人第一次作案害人,到哪里找合适的尸体,即要像怀瑜,又得骗得过众人?”
“而且冒充怀瑜的尸体经过防腐处理,如果不是早早准备好,等着怀瑜死,就是凶手手里有多具尸体,可供挑选……”
卢栎轻轻说着,不管哪一种,都很可怕。
房间内陡然安静。
良久,沈万沙小声插话,“怀瑜的事如果不是连环失踪案,是另外的人做案,那么这人一定观察怀瑜很久,早早杀了别人,就等着弄死怀瑜冒充……可这样目的何在?直接杀人跑了不就是?这么多天过去,也没有特别的事发生,凶手没有表现出一点动机,不正常啊……”
“若是连环失踪案,凶手错手杀了怀瑜,故意找尸体冒充,让怀家人以为怀瑜意外跌入河里淹死,接受事实速速葬了,倒是合乎情理。”赫连羽冷笑一声,“可这样的话,凶手能那么快找到尸体,手边一定有资源。”
赫连羽这话话尾部分重音非常重,暗意非常明显,如果照此推论,那些失踪的少女,只怕都遇到了意外。
“可为什么一定要换尸体呢……”沈万沙有些迷茫,不能理解。
卢栎眉头微锁,“可能凶手在怀瑜身上制造的他杀痕迹太明显,或者凶手对怀瑜有其它想法,没有杀她,只是掳了她走,她目前还活着。”
“怀瑜之失踪有些矛盾。”赵杼剑眉微挑,狭长眼眸眯起,内里墨光流转,“若是凶手早早准备好一切,紧盯着怀瑜准备下手,为什么不挑一个更好的时机,偏偏选她参加小宴,最不容易下手的时候?若是意外,凶手将怀瑜引到了何处,如何制服掳走,那么大一个园子,处处都有人,为何没有一个人发觉?”
他认为,“这个凶手不是特别聪明,擅于捕捉猎物,就是有一个不错的消息网,可以掌握,并控制一些消息。”
赵杼这个推想,引的房间众人心内发凉,若真如此,这个凶手相当不好对付!
“此人在西京作案多起,颇为狡猾,若不是出了人命,大概还浮不到台面上来,此次若非四位,只怕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崔推官几欲站起,表情激动,看向卢栎的眼神尤其期待,“先生的推案本领一定不只如此,可不要藏私啊。”
“大人言重,”卢栎微微笑道,“我等必竭尽所能。”
“那便继续吧。”崔推官目光炯炯有神,等着卢栎开口。
赵杼目光有些不悦,暗里捏了捏卢栎的手。
卢栎微微怔了一下,明白了。崔推官从刚开始话就不多,他知道,这位推官因京兆府尹池大人的信件,对他推理之事颇感兴趣,抱着学习的态度,所以才少说多听。
赵杼大概觉得这是他的本事,不想被人觊觎,可卢栎其实一点也不介意,在他意识里,知识是用来传播的,越多人能掌握,就会有更多的人受惠。
遂他挠了挠赵杼手心,还冲他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赵杼手心一痒,转而看到卢栎灿烂笑脸,狭长双眸内墨色更深。
卢栎继续之前话题,“我总觉得,混混狗子的证言,可能也有问题。”
“他竟然敢说谎么!”沈万沙非常意外,在他看来,那天混混被不明就里暴打一顿,吓的脸都青了,应该不会说谎。
“我不是说他在说谎,”卢栎解释道,“而是他喝的太醉,可能看晃了眼。他说有男人掳走了姑娘,可人来人往的大街,姑娘不是小孩子,被强硬掳走,难道不会呼咕求救么?会不会是当时男人并不是在掳姑娘走,而是动作比较亲密,离的比较近,他醉眼之下,以为男人掳姑娘了?我总觉得男人能轻易把姑娘从闹市中带走,他与姑娘关系一定比我们想象的深。”
赫连羽唇角噙着冷笑,“还是那句话,情窦初开的少女,最易被蛊惑,姑娘们一定是被那个男骗了。”
“可能凶手很有手段,哄的姑娘对他非常信任,她们心底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不敢在外表现太多,比如不敢与家人说,不敢与朋友过多提起。”
卢栎神色平静,继续说,“凶手可能很享受这个乐趣,作案多起后信心倍增,挑战更高难度。比如刘翠儿可能是他的第一个失误,姑娘从他手里跑了,会给他带来特别大的麻烦,可他没管,为什么?”
沈万沙大眼睛忽闪,若有所思,“因为刘翠儿没有说出他的恶行,官府没办法找到他,继而逮捕?”
“对,因为刘翠儿被吓病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卢栎眸色微冷,“这让凶手觉得,他是安全的。而且当今社会现状,普遍认为姑娘遇到这种事该藏起来,或者忘掉,不然名节有损,太丢人,凶手便觉得,他有更大的空间,可以做的更刺激一点。”
简而言之,就是……
“他胆子变大了!”沈万沙突然拍桌子,神色激动,“以前他作案,都是在热闹的地方,找到姑娘哄姑娘跟他走。到了白塔寺,变成夜里幽会了!”
白天,热闹街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心仪的男子来邀,姑娘多半戒心大减,认为不会有事,答应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夤夜更深,寺里幽会,若想让姑娘答应,不但哄骗时需得更用心,也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可是他计划出了错漏。姑娘同意与他约会,也可能反悔。”卢栎目光灼灼,“两人因为什么起了争执,甚至动了手。厮扯很久,凶手并没有制服她,姑娘一来因为这个胆子大了起来,觉得自己可以度过危机,二来夤夜私会不是什么好事,她便没喊人……”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战胜凶手,不小心跌出了围栏……”沈万沙眼神愤愤,“明明抓住了围栏,还是被凶手残忍的踩疼手,坠了下去!”
赵杼眸光闪烁,“这件事情过后,他一定很生气。所以怀瑜之死,并非就在计划中,可能是他控制不住脾气,方才发生……”
几人一言一语,竟把罪案推断到此地步,崔推官眼睛睁圆,好像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样,整个人直接怔住了!
卢栎长长呼了口气,笑了,“不过这些只是猜测,而且还都是没有线索证明的猜测,只是一个破案辅助方向:凶手可能会这么做。”
崔推官呼吸急促,“只是……猜测?”明明是综合线索,严谨推演出来的!
“是。”卢栎看着他,眼神清澈明净,仿佛秋日高远天空,明亮又纯粹,“现在,该说些不是猜测的东西了。”
“还……还有?”崔推官脸色微红,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他自小读书认真,性子沉稳,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么失态了,这卢栎,果真像池大人信中所言一样,处处都给人惊喜!
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先生……请讲。”
“不提那些猜测,只看案情表现。”卢栎双手交握,置于腹前,“白塔寺出事姑娘比一般女子略高,可身材微瘦,力气肯定也不太大,她与凶手厮打一段时间,才坠出塔外,可见凶手也不是个力气很大的人。”
“今日我们一行去刘翠儿家,刘翠儿看到沈少爷尖叫出声,颤抖害怕,综合此两点考虑,凶手一定与沈少爷身量相仿。”
他们一到府衙,刘捕头就向崔推官说了一行人到刘家的所有细节,崔推官知道刘翠儿所有表现,包括看到赵杼不害怕偏偏看到沈万沙害怕这一点,崔推官对此没一点异议。
“沈少爷未满十七岁,身材修长,相貌亮眼,气质温和活泼,关于凶手特点,我们可以参考一二。”卢栎微笑道,“只是女子与男人择偶重点不同,相貌好是加分项,相貌一般,只要条件合适,有些方面突出也可以。”
崔推官点头,“确是如此。”
“凶手哄骗女子,掳走女子的行动可以在白天,也可以在夜间,说明他闲暇时间很多,时间可以自己控制。”
“凶手能被小富之家的姑娘看上,说明他穿戴,气质不俗,看上去家世不一般。”
卢栎连说两点,做出小结,“有足够的,可以控制的闲暇时间,穿戴不俗,做的肯定不是规律性工作,绝对不是名门望族的管家,商铺掌柜等这样的人。不是惯做这样买卖的骗子,就是真正有一定身份的人,骗子骗人大半为谋财,不会害命,所以——公子哥,这个方向还真的挺对。”
“那便是百宝楼里那十位公子之一了。”崔推官皱眉。
“也不一定。”赫连羽插话,“宝石戒指在他们之间借来借去,他们各自的手下,朋友,也有拿到的机会,不一定就是十个人之一。”
“卢栎已经排除了下人,”赵杼看着崔推官,“加大探察圈子,注意这十个人的亲朋。”
崔推官立刻应声,“是!”
看大家一脸积极,恨不得争分夺秒行动,卢栎无奈笑道,“几位且慢,我还没说完呢。”
赵杼垂眼喝茶,赫连羽给沈万沙擦擦好像有茶渍的嘴角,房间一时无比安静。
崔推官面色微赧,讪讪伸手,“先生……请继续。”
卢栎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继续说,“凶手掳走姑娘,不管最后这些姑娘命运如何,他肯定把人关起来一段时间。不然刘翠儿一个柔弱姑娘,怎么能在五天后的凌晨,独身一人跑回家?”
“所以凶手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可能是个宅子,可能是小小房间,但它一定足够隐蔽,少有人知。凶手会在一定时间内,去这个地方,或是施虐于姑娘,或是享受作案成果。这个时间段,可能有一定的规律,崔推官让下属巡查时,可注意=这一点。”
崔推官点点头,表示明白。
“再有,凶手有一定的身份,一定的经济基础,那么身边不可能没有下人,他做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人察觉。人多嘴杂,他怎么防止流言传出?他一定有相当硬的手腕,控制下人能力非常强。若他有家人,那么他在家人那里应该也有足够的话语权自主权,让家人不敢管他的事。”
“还有,”卢栎指尖轻抚着茶杯沿,目光微闪,“凶手哄骗姑娘本事了得,肯定不是木讷,不爱说话,不爱表现的人,他为人一定会有些圆滑。”
“另外,我之前翻过西京舆图,几桩失踪案,相互距离不远,作案地点这么近,凶手的住处恐怕也不会远,大人在舆图上画个圈,把案地点连起来,稍稍扩大一圈,凶手住所,必在此之内。”
卢栎修眉微扬,墨眸生辉,言语间全是自信,好似天边皎月,灼人双目。
……
待他条理分明说完,崔推官神色十分复杂。
这个人莫强大如厮!
莫说前面有理有据,好似亲眼看到的案情推演,就说后面几点基于事实的总结,便是他这种断案无数的推官,都没有想的这么全面过!
沈万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卢栎,心中激动难以言表。这就是他的朋友,厉害耀眼的卢栎!
他忍不住坐过去,抱住了卢栎胳膊。
卢栎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了?”
沈万沙笑眯眯,不提内心激动,只说,“那崔推官画出范围,让刘捕头带人布网跟查那十位公子哥,找出这个范围内的所有交际亲朋,看谁符合以上种种条件,然后跟踪,找出凶手的独立宅子,就能破案了?”
卢栎微笑颌首,“如果顺利的话。”
“小栎子好棒!”沈万沙忍不住欢呼。
“少爷也很棒,”卢栎捏捏沈万沙的脸,“这次也很努力的帮忙了。”
沈万沙很得意,“那是!”虽然在刘家与刘姑娘彼此吓了一跳,但好歹帮忙确定凶手身形了!
赫连羽故意笑眯眯过来招他,“那如果这么努力,都找不出凶手怎么办啊?”
沈万沙立刻鼓起小脸,“不可能!”线索给的这么细了,网布的这么大,怎么可能还找不出凶手!
“万一万一,万事都有可能有意外啊。”赫连羽老神在在。
沈万沙皱了眉。
卢栎悄悄在沈万沙手心写字。
“那就上大招!”沈万沙眼睛一亮,“要是还找不出来,我们就放大白出来扑人!大白鼻子那么厉害,一定能找出凶手!哈哈哈——”
说到后面沈万沙叉腰长笑,觉得这桩案子肯定万无一失!
赵杼觉得这姓沈的真傻,怎么就看不出来赫连羽在逗他呢?他实在看不下去,拽住卢栎的手就往外走,“之后的事,麻烦崔大人了。”
崔推官立即站好肃身行礼,“是!”
卢栎四人离开府衙,崔推官立刻叫刘捕头过来,布置任务,官府大网,立刻张开。
此刻大家脸上表情不同,但心情出奇相似,对破案充满了期待!
连沈万沙都没心情出去玩了,回到园子里除了吃喝睡,就是在厅里转来转去,等着捕快们带来好消息。
卢栎看起来在好整以暇的看书,实际上手中书卷半天没翻一页,对案情很是记挂。
赵杼和赫连羽时不时不在,不知道暗地里在做什么,很忙碌的样子。
……
古代各种技术不如现代发达,就算有了细节方向,破案可能也不会太快,卢栎心中早有准备。
可两天过去,他等不了了。
因为怀府怀夫人贴身下人周妈妈亲自找到园子求见,说怀欣突然失踪了!
周妈妈说话时汗透衣衫,满面焦急,形容很有些不雅,一点也不像当初在怀府看到的稳重妈妈。
卢栎非常惊讶,“怀欣?”那个十三岁少女,养在兰馨膝下的庶女?
“是……”
“怎么失踪的?怀家现在如何了?”
“夫人……夫人昏过去了,”周妈妈咬咬牙,突然跪下来求卢栎,“先前夫人待您诸多无礼,可夫人有自己苦衷,您宽宏大量胸有丘壑,请暂时忘掉那些不睦,帮忙过府看看吧!”
因兰馨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不礼貌,卢栎对这对主仆感觉并不太好,但周妈妈言行有奇怪之处,而且一把年纪冲他下跪苦求……他于心不忍,赶紧把人扶起来,干脆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