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门前,方姨娘抱着儿子过来请安,见程妈妈带着客人出来,徐徐行礼,面容安静又乖巧。零点看书
走过之后,卢栎问程妈妈,“这方姨娘常过来么?”
“哪有,”程妈妈撇了撇嘴,“大人在时,她最喜欢与夫人对着干,大人敬重嫡妻,她不敢明面上来,只敢私底下动作,虽有几分聪明,到底小家子气了些。夫人对她没好感,却也没刻意打压,好歹给大人生育儿女,总得留些面子。前些日子,大人身死,她慌了,便日日来站规矩,估摸想得夫人庇佑,可夫人心内伤恸,无暇顾及她,她又生了小性,好几日没来。如今夫人好起来,不知道她又怎么想通了,日日低眉顺眼过来……”
卢栎沉着眉眼若有所思,“程妈妈见识多,可看得出这方姨娘过来,是真心还是假意?”
“真真假假,内宅里也就那么回事。大家都想过好日子,做下人的,想过好日子就得讨好主子,以前大人在,方姨娘有儿有女,脊背能挺的直一些,现在夫人身体渐好,大少爷年纪渐长,守孝过后娶妻当家,方姨娘儿子还未满岁,只要不蠢,就不敢不讨好夫人。”
“柏明海夫妇呢?”卢栎提起这二人,“我看他们很想当柏府的家啊。”
“不过就是两个破落户!”程妈妈一时激愤骂出了声,骂完了赶紧捂嘴,下意识看看四周,小声告罪,“瞧老奴这张嘴,胡言乱语污了先生耳朵……这些天事情多,老奴也有些心浮气躁,先生可千万别生气。”
道过歉,她又言,“那两个,与咱们府早已分家,前几年死皮赖脸搬到兴元,大人和夫人也没让他们得太多好处,如今登堂入室,不过是趁大人去世,夫人又横糟意外,大少爷年纪小可欺罢了。现今夫人醒来,一天比一天好,大少爷也渐渐立了起来,他们哪……没几天好日子了!”
卢栎又问,“府里人心可有浮动,比如见柏明海夫妻二人能做柏府的人,便倒过来的?”
“这个啊——”
沈万沙突然插嘴,“这个你不问程妈妈,我都知道!”
程妈妈见沈万沙活泼发言,微笑着闭了嘴。
卢栎好奇,“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人之常情嘛!”沈万沙晃脑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光生意场上如此,哪都一样。人活着都是为了自己,觉得哪处是靠山,哪处有前途,自然往哪处走呗,如果手里有些可交换利益的把柄,更是要使出来!所以本少爷不用问都知道,必有那些墙头草倒的!”
程妈妈笑着夸沈万沙,“少爷胸中有山河,好见识!”
沈万沙手里扇子‘刷’一下打开,骄傲的像只孔雀,“那是!”
……
待要走出府门,卢栎突然意识到今日有个人没见到,“关管家今日不在?”
程妈妈笑道,“关管家今日休沐,大约又去江边钓鱼了。”
卢栎笑的别有深意,“是么……”
待离开柏府,卢栎立刻问赵杼,“洪右被你派出去做事,现在手边无人,你能不能……”
赵杼早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摆手,“你回去等着。”说完脚尖轻点,人就不见了。
沈万沙扇子遮了嘴,“赵大哥好高的功夫啊!”
卢栎与有荣焉,“那是!”
回到楼里之后,卢栎拽住要走的沈万沙,问他,“刚刚在柏夫人房里,你发现了什么?”
沈万沙有些茫然,“发现了……什么?”
“对!你拿着那只八宝簪时明显——”
“啊!”沈万沙听到八宝簪突然想起来,“那簪子有机关!”
“机关?”卢栎好奇,“不过是支簪子……”那么小,会有机关?
沈万沙鼓着小脸一脸‘你不能侮辱本少爷眼力’的认真,“有机关没机关的首饰外表很难看出来,但上手感觉会不一样!我家开着珍宝阁,□□的手艺见过不少,那八宝簪绝对有机关!”
“簪子有机关……会放什么呢?”卢栎沉吟。
“谁知道,”沈万沙也跟着猜,“许是□□?家中不传之秘?纸条?”
“对!”纸条!卢栎眸子突然迸发出神采,抱住沈万沙转圈,“少爷你是天才!”
柏明涛沉稳,周正,心思细密,如果有天大的秘密,他不会与任何人讲,因为会招来灾祸,可他知道自己情况危险,手里的东西必得好生保管,放在哪里最安全,不易引人怀疑呢?
柏夫人的首饰!
柏明涛亲自设计花样,重金请求制首饰大师打造整套首饰,工艺细致,连天天戴着的柏夫人都看不出异样,若不是见多识,对首饰极有为研究的沈万沙,恐怕不会有人知道!
这套首饰里,一定有东西!
卢栎极兴奋,沈万沙起先不明白,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关键之处,激动地拽着卢栎问,“那里面可是有证据?有关柏大人死因的证据?”本少爷是不是立大功了!
“也许。”卢栎现在非常期待赵杼回来,他回来,入了夜,便可以去将那套首饰偷偷拿出来看上一看……
可是新来的张府尹不准追查柏明涛死因,没准还派了人盯他们的梢。
柏明涛死的蹊跷,牵连重重,就算他猜到了谁是凶手,若是没有官府支持,这背后的东西,如何定罪,都是个难事。
卢栎叹口气,又消沉了起来。
沈万沙担心询问,卢栎便把种种猜测告诉了他。沈万沙不由捂了嘴,“这、这是真的?”
“十有□□。”卢栎笑容无奈,“若不是种种线索都这么指,我也很难相信会是这样。”
“的确是有点难办……”沈万沙坐下来,托着下巴与卢栎一块想辙。
赵杼回来时,卢栎与沈万沙正在张罗饭菜。沈万沙说人生已经太多烦恼事,越是烦恼时便要吃的越好,没准心情一好,就能想出解决办法了。
赵杼回房间换衣服,值班的邢左帮忙收拾东西,调查归来的元连单膝跪在屏风外禀报事情。
“继太妃的家信寄到了军营,说请王爷无论如何回家一趟,家里生意受损,怕是有人针对;汇通钱庄的确与贪银案有关,但凡有汇通钱庄的地方,必有贪银之事。盐运使那边查不出太多消息,线索查到吴强这个名字便断了,恐怕我们得找出这个吴强是谁,才能知道更多;升龙会后,那个天雄帮帮主‘擎霸天’终于甩掉旁人到了悬棺,看到了王爷改过的信息,他将关键名字改了一遍方才离开;至于西夏,回鹘,倭人,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一个一个悬棺在找,估计很快会找到关键位置……”
听到继太妃请他回家,赵杼嘴角讽刺挑起,回去帮忙?这就是他吩咐干的!藏宝图之事都在预料之中,只是还需要知道更多;贪银案倒是有些意外……
赵杼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继续盯着。”
元连应是,站起来欲退身离开。
不想卢栎听到赵杼回来,正风一样跑进来,“赵大哥——”
邢左听到卢栎声音吓的不轻,他已经被逮到两次,再被逮到就坏了!小右提醒过他,不能坏王爷的事,王爷现在还没对王妃说自己是谁,不能因为他露了!
邢左立刻把手上东西一丢,‘嗖’一声蹿上了房梁。
没来得走,被堵在房间里的元连下意识接住了邢左丢开的东西,东西有点多,挡了他的视线,一时不查,被急急冲进来的卢栎撞到了。
他会武功,也知道卢栎是谁,万万不敢得罪,心说自己这身板把王妃撞出个好歹怎么办,一点也不敢使力,甚至主动往后倒,生怕伤了卢栎。
他一倒,手上的东西散了一地。
卢栎一看闯祸了,懊恼的不行,“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着急,冲太快了,没撞坏你吧……”说着要去搀元连。
赵杼冷嗖嗖的目光射过来,元连背上一紧,哪敢让卢栎搀,赶紧避开卢栎的手,滚地一爬,自己站了起来,“没事没事……”
“那我帮你捡东西。”卢栎弯下腰帮忙捡散落一地的东西。
这一捡不要紧,他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卢栎拿起一块牌子,“按察使的令牌!”
卢栎对古代的事知道的不多,但见过写着平王的金牌,又被沈万沙告知了一些‘常识’,旁的不认识,这令牌是什么模样却是知道的!
这枚令牌周金漆黑,上书按察使三个大字,底部有朝政独有标识,定是按察使才能用的!
再低头一看,地上散落的衣服里,好像还有按察使级别的官服!
卢栎激动的拽住元连,“您可是按察使大人?”
感觉到赵杼森寒视线,元连连连后退,“这是王——”
“咳咳!”赵杼突然大声咳嗽。
元连眼珠一转,“这是我王交于我的……没错,我就是按察使!”
“太好了!”卢栎更加激动,“参见按察使大人!大人,经查上任兴元府尹柏明涛冤死,在下能设计揪出凶手,还望大人禀正明察,清肃兴元官场!”
元连避开卢栎的礼,悄悄看了眼赵杼。赵杼微微阖眸,不怎么高兴的地点头……
“好!”元连立刻明了,学着文官架式,“只要你所言属实,本官必会将恶徒绳之于法!”
卢栎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跑过去拉赵杼袖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少年笑的眉眼弯弯,清澈双眸里闪动着期待,赵杼摸了摸他的头,“我亲自盯看,你所料之事皆为事实,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