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进去，就有些人出来，冯晓华看着没动的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小猫两三只还在犹豫。
她又沉默了半晌，看着完全没有浮动的人，这才开口道：“既然你们觉得我对不住你们，那我就给你们算一笔账。”
“什么帐？”李大伯顿觉不妙。
“也没什么，就只说咱们的工钱和县城里其他人的工钱相比，咱们普遍一天要高个二十文没问题吧？”冯晓华微笑道。
李大伯急的跺脚，他们当然都知道县城里头工钱多少，要不是放不下这个工钱，他们哪里会在这边闹事，早就不干了好吗？
可他们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只能辩解道：“但是咱们干的活儿多。”
冯晓华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可我记得，每一个人都是自愿干活儿，不是酒坊逼得吧？”
她从来不逼着人加班，加班是有工钱的，而且他们下班之后也没什么事，所以，好多人倒是都愿意多干点活儿，多赚点银子。
“大家都在干活儿，我们也不好意思早走！”李大伯继续辩解。
冯晓华也没多纠缠：“你们给我干活儿，我给你们发工钱，至于我赚了多少，跟你们没有关系吧？”
这下子，可是戳到他们的痛点了，他们义愤填膺道：“咋没关系？你赚那么多，只给我们那么少，这不是周扒皮吗？”
冯晓华好整以暇道：“那你们可以不干呀！”
李大伯等人一噎，冯晓华歪歪头，笑的无辜又纯洁：“你看，我也没逼着你们给我干活儿对不对？是你们自己愿意的，要是不想干也可以呀，何必管我赚多少银子呢？”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何况，酿酒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儿，我能让你们酿出来的普通酒变成伟华酒，这才是我的本事，我在这里头投入了多少，你们都不知道吧？”
“少扯这些，你就说给不给我们加工钱！”他们见攀扯不过，只能胡搅蛮缠。
“不可能，对了，你们这些人，监守自盗，酒坊也不留你们了，而且，我保留对你们直系亲属的怀疑，很有可能到时候也不让他们干了！”
冯晓华微微笑了笑，这笑容里头饱含鄙夷：“贪心不足蛇吞象，不管你们有多少意见和理由，偷盗就是偷盗，我是不可能容得下你们的。”
这件事情已经超乎他们的预料，李大伯如遭砒霜，只能拉着李敬平：“你说句话呀，我可是你大伯！”
李敬平甩开他的手：“大伯，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加工钱要等晓华回来再说，我还私下补贴你不少，你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呢？”
“我…我不是。”李大伯无言以对。
冯晓华接过话头，嘲笑道：“你不是，你只是觉得我不应该赚那么多，不应该不把赚来的银子分给你们，不应该让你们赚少的，我自己赚多的，对不对？”
他们都沉默不语，反思自己的言行。
冯晓华语带嘲讽，眼神凌厉：“可你们何曾想过，这伟华酒的方子是谁的？这酒又是谁卖出去的？你们要是觉得不公平，为何不自己回家酿酒去卖？”
“我们…”
不得不承认，半数人知道这酒卖的这么贵之后都有些许的想法，可更多的只是闪过一丝念头，并未有威胁冯晓华的意识。
她这么一问，大家倒是都噎住了。
对啊，为啥不自己去卖呢？
他们还在懵着，就听见冯晓华嗤笑一声道：“因为你们知道，你们自己酿的酒，卖不出去！”
酿酒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苦力，不是工艺，而是对温度的控制。
控制温度是谁在干？酿酒的几个大师傅们，除了这些人之外，村人们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很简单的。
“晓华，我们…我们从来没想过自己出去干，也没跟着他们搅和！”有人生怕冯晓华迁怒他们，出来解释道。
冯晓华状似虚弱又受伤的模样，眼神如同一个受伤的幼兽，声音也带了两分委屈的呜咽：
“我知道，我知道只有这么几个人，大家都是好的，没事，是我没跟大家说清楚，才让有些人有机可乘，误会了。”
她这个样子，倒是比咄咄逼人更让人接受，各屋子都开始对她同情起来，纷纷谴责这几个偷酒还用不干逼迫冯晓华的人。
冯晓华挥挥手：“秘方无价，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想说的，只是两个字，叫做知足！”
村人一怔，就听冯晓华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大家可知道，咱们的工钱是多少人羡慕的？干的活重吗？平心而论，不比在镇上，县城里干的苦力要轻省的多？”
是呀，要轻省多了，赚的还多，为什么心里开始不平衡了呢？
“咱们的伟华酒卖的贵，主要还是那些倒扣的大木桶一样的器具，你们可知道，那一个器具多少银子？又是要做多久才能做出那一个器具？”
众人都摇摇头，冯晓华苦笑道：“这些话我本身不想和你们说，可既然已经有人觉得我占你们便宜，我就必须说清楚。”
她一字一顿，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谁觉得不公，随时可以走，我还补贴你们半个月的工钱。”
最后的一句话，她压低了声音，可听在每个人的心中，却是千斤重，她道：
“毕竟，买一个壮汉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还任劳任怨，也不用发工钱。”
村人心中一凛，看着对冯晓华感恩戴德的铁牛和玉竹，似乎才想到，这些人好像都是冯晓华买回来的。
要是她再出银子买些人过来，他们这些村人是不是没有赚钱的方式了？
其实，不是酒坊离不开他们，是他们离不开酒坊呀！
之前那些想岔了的人彻底傻了，他们站在院子里头，最中间是被他们围住的冯晓华，进退两难。
回去也不是，可再站着，这份工作就没了！
有人咬咬牙，实在是不愿意放弃这份好工作，扯下脸面问道：“晓华，咱们都知道错了，能不能还让咱们在这儿干？”
“对对，还让咱们干，咱们再也不闹腾了。”
冯晓华只温柔的看着他：“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