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老头哈哈大笑,然后突然就不笑了,他抬起手来,做了个没人看得懂的手势:“给老子把罗毅罗成都叫来!”
一个很专业的拳馆中,一个拳台上。
罗成在打沙袋。
不是沙子做的沙袋,是人做的沙袋。左一拳右一拳,未必拳拳都很用力,但落点还是很刁钻的。
他并不是在发泄,而是在练习。
作为一个从小习练通臂拳,又习练了数年军体拳的军人来说,被几个混混殴打的像个猪头,实在是一件丢脸之极的事情。
但说起来,这事还真不能怪他。
因为不管是小时候练手,还是长大后比武,都没有人真的打过他,交手切磋是有的,但打得赢他的都是点到为止,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来说,从小到大都没好受过伤实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但这么稀奇的事情,就发生在罗成的身上。
景天军区所有人都知道,罗毅团长是多么睚眦必报的角色,又是多么疼爱这个独子。
罗成长这么大,一向只有他打人,没有人打他的。
有时候这样的机遇就会造成一种盲区,一种从来都不知道挨打是怎么一回事的盲区。
因为这样一个盲区,使得罗成在挨打之后的反应很奇怪,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反击,而是错愕。
任何人在遭遇从未遭遇过的事情时,都会错愕。
这种错愕使得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还手,所以就老老实实的被一个大学里的混混殴了一顿饱的。
但经验这个事情,有的时候还的确是一件好事情。
至少现在的罗成,已经完全清楚自己应该在挨打的时候还手了,他现在训练的内容,就是在挨打的情况下应该怎么还手。
毕竟是有过武学底子的人,这种事情学起来实在很快,只需要将技能重新组合一下,就没有大问题了。
罗成现在很有信心,再遇到那个胖子的拳头,他能把那个胖子,打成瘦子。
他现在等待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
一个把强子打成瘦子,把苏小坏打成胖子的机会。
这种愤怒让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只好不停地练习。
罗毅也睡不着。
这个胡子拉碴,面容刚毅的中年军人,就站在拳台下,默不作声的看着台上正在打拳的儿子。
罗成的头还是猪头,没人知道,他的心比儿子的头还痛。这件事一出,他就知道了,但天景山庄的后台,他知道的比罗成清楚。
现在他要做的,和罗成一样,就是将苏小坏这个王八蛋等出来,然后把他的头变成罗成的十个那么大。
然后一个电话就来了。
“秦连长?”罗毅有些惊讶的按下电话接听键,这个秦连长是李司令员警卫连的连长,官衔不大,但实权不小,平素罗毅也没少在他身上花功夫,以罗毅的经验,这个秦连长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多半都不会是小事:“莫不是李司令?”
司令员的身体状况在景天军区早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说个不好听的,很多人等待的,也许就是一个准确的消息。
一个军区的状况,非要形容的话,跟古代的朝廷也没什么两样,谁先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谁就能占得先机,说不定将来飞黄腾达,就靠这么一个消息。
秦连长的声音有些僵硬,似乎跟这个罗团长一点都不熟:“司令员有令!你和罗连长,现在马上到景天军区疗养院来!”
罗毅微微一怔,迟疑了片刻:“现在?”
“立刻!”
“秦连长。”身为一个团长,对于某些事情的基本判断,罗毅还是有的,这么诡异的事情,他要是不能事先知道点消息,心中实在无法稳得住,索性道:“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能不能透露一下,司令员找我们,究竟什么事?”
秦连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这其中的利弊,终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钱副市长带了个叫苏小坏的人来找过司令,虽然经过不详,但现在的结果是,司令员已经恢复了健康,现在传令要你和你儿子立刻过来。”
“什么?!”罗毅的眼珠子差点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你说司令员已经恢复了健康?!”
“这事说起来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秦连长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我们都是亲眼见到的,现在的司令员龙精虎猛,而且刚刚吃了一碗面。”
“这……”罗毅拼命把自己的眼珠缩回眼眶:“这件事和那个叫苏小坏的,有关系?”
“能说的我都说了。”秦连长加快了语速:“司令员已经下了严令,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是一级机密,其他的,我实在不能再说了,你们还是早些过来吧。”话音还没落地,电话已经挂了。
拳台上的罗成已经收了架势:“爸!出了什么事?”
罗毅吸了口气,用握手雷的姿势把电话揣进了兜里:“换衣服,去军区疗养院,司令员要见我们。”
罗成一个箭步就从拳台上跳了下来,有些疑惑的低声道:“为什么事?”
“打你的苏小坏,刚才可能把李司令治好了。”罗毅坚毅的脸上似乎有些迟疑,但很快又坚韧了起来:“但这件事,错的不是我们,就算是李司令亲自出面,也不能替这个苏小坏揽下所有的事来!你放心!这个仇,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替你报!”
罗毅甚至没有给罗成留下惊愕的时间,转头就离开了拳馆。
李钢炮的心情真的很好。
任何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人,心情都很难不好。
一个从来说话都很简单的人,这时候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头子。
噢,他就是个老头子。
“能治好癌症的人,我这辈子就见过两个。”李司令已经美美的洗了个澡,换了身军装,端坐在疗养院的会议室里,和苏小坏钱副市长品茶,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第一时间并不是和家人团聚,而是等着先给苏小坏解决事情,光是这一样,苏小坏已经觉得这颗延年丹物有所值了:“一个是你,一个是朱大师。”
苏小坏很想问问这个朱大师是何方神圣,但李钢炮没有给他提问的时间,顾自说了下去:“不过依我看来,你的本事比朱大师还要大,至少他不能帮我延长寿命,你能。”
“朱大师……”苏小坏终于逮到个说话的机会:“帮你治过病?”
“不错。”李司令穿上了军装,就不像个老头子了,像个很有气势的老头子,看他现在精气神十足的样子,要是不看脸,都像个年轻人,这延年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竟像是能让人返老还童一般:“二十年前,我得过晚期肝癌,也是等死,所以朱大师问我愿不愿意用十年寿命换活下去的机会,我都没犹豫。”
“唔……”苏小坏表示这很巧,李钢炮因为治病少活了十年,现在因为自己又把这十年赚回来了,不管怎么算他都很赚,上辈子肯定积过德,还是好多的德。
但是用刺激生命力的法子来治病……
苏小坏思来想去,都想不到这属于哪门子的治疗方法,于是很陈恳的问道:“这位朱大师现在何处?有没有可能引荐我认识认识?”
李钢炮苦笑了一声:“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和这位朱大师见过一次,这位大师行踪飘忽,一般谁想见他都见不着,只有他想见你的时候,你才有机会见到。这次我派了很多人去找他,都没有找到,估计他也是知道我没得救了。”
苏小坏:“……”
“找不到就找不到。”钱副市长倒是很洒脱:“他做不到的事情,苏先生做得到,以后能找得到苏先生就行了。”
“此言大善!”李钢炮的眼神透着的全是激动:“虽然我懂你们的规矩,有些事实在不应该问。”
苏小坏咳嗽了一声:“那最好还是别问。”
李钢炮:“……”
“我知道你想问这种药我还有没有。”苏小坏也苦笑了一声:“我的答案不说你也知道,肯定是没有了。但我也知道就算我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
李钢炮:“……”
钱副市长没事突然哈哈大笑,笑的好像他才是李钢炮:“有还是没有,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俩的命全是捡回来的,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已经不亏本了。我才没这么大的贪心,总这么活下去,却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李钢炮微微吸了口气,明显他并不是这么想得:“苏先生。你可知道,如果上面的人知道你有这样的东西,会有什么反应?”
苏小坏没笑,因为他知道他这时候做什么表情,都肯定比黄莲还苦:“知道。”他自己做过特工,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最少也是软禁,直到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为止。”他摊了摊手:“所以我救你,冒得风险实在很大,我只希望这是值得的。”
李钢炮很认真的看着他:“我保证是值得的。”
苏小坏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是真的只有一颗?”
苏小坏:“……”
李钢炮只好自己苦笑了一声:“能再活十年,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想知道这个答案,也不是为我自己着想。只是我的……”
苏小坏突然就伸出手,制止了他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很认真的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希望能够拯救的人,为了这个目标,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付出。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孤儿,这样的药,我也会留给我的父母。如果有这个可能,我当然愿意弄它个几千几万颗,先不说我自己能多活多少年,起码我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我真的就这么一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