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如离家出走?”一下班,迎接董世纬的竟是这个坏消息,他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为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不知道。”月嫂战战兢兢的回答。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敢多嘴。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下午两点半左右。”
董世纬瞟了腕表一眼。该死!现在都已经快五点半了!若说要寻人,现在也过了最关键的黄金时段。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董世纬动怒了。
她不是说过,要和他重新开始?那么为何倩如在离家之前,不先和他联络?
若她有委屈,为何不对他说,却选择转身就走?除了他的怀抱,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蓦地,一个意念劈进他的脑海——莫非,她去投靠那个她一直藏在心里,不愿对他坦白的秘密恋人?
董世纬掹然握紧大掌,连手背的青筋都浮凸出来。
他要去找她!他要把事情问清楚!
董世纬方转身,芳江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不许去!”
“妈?”
“我们董家,不需要那种不识大体的媳妇!”
“不识大体?什么意思?”董世纬直觉倩如的离家,和母亲脱不了关系。
“她没有身为董家媳妇的自觉,她根本不适合做你的妻子!我已经邀请奥田香织到我们家来小住,这段时间你好好跟她培养感情,你跟她才是门当户对——”
董世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即打断她:“妈,你在说什么?你在建议我养小老婆吗?”
“我在建议你离婚!”
“我说过了,我不会和倩如离婚!”董世纬动怒了,“我要去把倩如找回来!”
语毕,董世纬不顾母亲阻止,奔出家门。
一把车子开上路,董世纬就发现自己陷在冗长的车阵里。
现在正是下班尖峰时段,坐在车子里,董世纬越来越沉不住气。
该死!他在赶时间啊!车子到底要堵到什么时候才能移动?
董世纬的食指不耐地正方向盘上点敲着,向来波澜不兴的眼眸满寒着焦灼的神色。
他又等了近十分钟,车子才终于向前滑动了十公尺。
“可恶!”他终于失去耐性,开始猛按喇叭、发出令人绷紧神经的噪音,“让开!统统给我让开!”
最后,董世纬带着会被开罚单的觉悟,开上了路肩。
只是,他要去哪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走这条路,距离倩如是近了点还是远了些,但事到如今,他只能碰碰运气,至少比坐着等消息要来得强!
“倩如,你到底在哪里?”董世纬一面开车,一面注意路旁的人行道,希望在那些人潮中,发现他在找寻的身影。
那个女子的背影好像似曾相识……他放慢车速,对那女子多看了几眼?
不,不是她。
等等!那个长头发的女人侧面和倩如好像……董世纬再度缓下车速,试图看清对方的面孔……
不,这女人也不是他在寻找的人。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街旁的华灯初上。虽说台北是个不夜城,处处灯光灿烂,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个人,却没想像中那样简单。
该死!他这样茫然无头绪,要从何找起?
这时,董世纬的脑中蓦地灵光一闪——倩如会不会回娘家去了?
他越想越觉可能,最后甚至深信不疑。
倩如根本不可能在街上游荡,对!她一定是回板桥的娘家了!
董世纬忽然来个大回转,猛然变换车道,引来一阵喇叭狂鸣声,但他一心想早点见到倩如,对于其他事根本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蓦地,董世纬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连忙按下无线蓝芽耳机,“喂?”
耳机彼端有着短暂的沉默。
“倩如?是你吗,倩如?”董世纬一叠声地追问,心脏提得半天高。
“世纬……”
谢天谢地!是倩如!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丽水街XX号,世纬,你可以过来找我吗?”
“当然!我这就过去,你待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就到了。记住!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那边等我,知道吗?”
挂了电话,董世纬再度毫无预警的来一记转弯兼甩尾,把后面的车辆骇得差点失控翻车,他们气愤地狂鸣喇叭以示抗议。
但董世纬一点也不在乎,此刻的他只想快些见到娇妻,然后将她搂入怀中,并恐吓她再也不准搞失踪,把他吓得鸡飞狗跳!
~~~~~~~~~~~~~~
一小时后,董世纬终于到达丽水街。
董世纬把车子随便靠边一停,跨出驾驶座,就着还算明亮的街灯,寻找自己妻子的踪影。
“世纬,我在这里!”对街的一抹纤细身影,正朝着董世纬挥手。
是倩如!
直到这一刻,董世纬才终于放下心来,因为担忧而显得紧绷、疲惫的面容,在见到妻子无恙之后,化为完全的释然。
太好了!终于找到她了!
“倩如!”他吼着,连左右来车也没看,就急急横越马路,将妻子软馥的娇躯搂入怀中。
倩如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丈夫拥进怀里,像是感应到丈夫紧绷的情绪,倩如乖乖地依偎在他的胸口,任由他将她抱得近乎窒息。
他是在乎她的。这个认知使她心中缓缓流过一道暖流,她不由环紧了这副伟岸胸怀,不再抗拒,放任自己在他的胸口寻求片刻的安心。
两人相依相偎了好半晌,董世纬才轻轻地推开她,焦急的审视她全身上了。
“你还好吧?下次别再这样吓我。吃过晚饭没?”见倩如摇摇头,他拉了她就走,“走,我们先回家,边吃晚饭边谈。”
“世纬……”她反拖住他,不肯和他上车。“我有话想跟你说。”
董世纬转身,揽住她的腰,低哄着:“先上车吧,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慢慢谈。”
但,倩如一步也不肯走,“不,我不打算回去。”
“你不回去?”董世纬皱起眉了,“那里是你的家,怎能说不回去?”
倩如抬眼望住他,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好犹豫、好犹豫的看着他,然后细声道:“我……我已经找到暂住的地方,所以……我不能和你回去。”
Stop!她刚刚说什么?她找到暂住的地方?
难道她所谓的“不回去”,指的是要“分居”?
现在是什么情形?之前和他闹分房,现在闹起分居来了?
董世纬闭眼匀息,然后再度睁开眼。“你是说你另外找了个地方住?”
倩如点点头。
“这么说,你真的是‘离家出走’?”
倩如虽然有点怕他变脸,但仍是鼓起勇气点点头。
董世纬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简直难以想像“梁倩如”和“离家出走”之间居然会产生交集!
这怎么可能?他的妻子是个彻头彻尾的乖乖牌啊!
董世纬只好捺着性子问她:“为什么想要离家出走?我乍听这消息时,还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是认真的,世纬,”她虽然个性柔弱,但一旦下定决心,十匹马也拉不动她。“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但是……我真的觉得我再也无法在那个家待下去了。”
董世纬拉长了脸,表情十分骇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一
“意思就是……”倩如咬了咬下唇,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选择说出来:“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先分开一阵子!”
见鬼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那乖乖牌的妻子,不但“离家出走”,甚至还打算和他“分居”!?
董世纬死死盯着娇小的妻子,暗暗磨牙了一会儿,然后用冷飕飕的口吻道:“倩如,你认为我会同意和你分居吗?”
分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倩如愣了一下,然后回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同意的。”
“没错。”知道就好。
“但是——”她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很认真的告诉他:“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和你分居!”
“什么!?”董世纬首度失控的爆吼了出来。
倩如差点被他吓坏,但是她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表达她的立场:“反正……我已经找到暂住的地方,而且我婚前工作的那个拼布教室很欢迎我回去上班,我也同意了。至于衣物、日用品,我明天会找时间买齐,就这样,你不用为我担心。”
什么叫“就这样,你不用为我担心”!?
她以为现在在玩扮家家酒,说搬走就搬走,只要通知他这个丈夫一声就好了吗?
董世纬蹙起眉,“如果你需要用钱,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们都要分居了,怎么能拿你的钱?”倩如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董世纬差点失控把她掐死!
董世纬,冷静一点!你不能在大马路上犯下杀人罪!
他再度闭眼匀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把眼前的这团混乱摆到一边。
“我们先去吃晚饭,吃饱了以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说完,他牵了她的手就走。
他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趁着吃饭时争取时间思考,让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倩如一听董世纬还打算针对分居问题继续穷追猛打,心里有些急了。
“但是世纬,我已经决定——”
“不要说!在我吃饱之前,一个字也不要说!”这时再争论下去,他怕自己会当场抓狂,把妻子绑上车,直接打包送回老家!
好吧!吃一顿饭了不起几十分钟,世纬总需要一点时间接受她的决定。倩如叹了一口气,只好退一步,任由他带她去用晚餐。
没想到,打从两人坐下来吃晚餐,就没人开口讲过一句话。
有好几次,倩如想要打破沉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作罢。
他们吃了一顿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晚餐后,董世纬起身付帐,再一同走出餐厅。
秋天的夜晚,天候微凉。董世纬脱下西服外套,披在倩如肩上。
董世纬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几乎让倩如以为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复存在:而他的外套有他的温度和他的气息,披在她肩上,好似被他的怀抱护卫着……
“你现在住在哪里?”董世纬忽然问道。
浪漫幻想马上消失,倩如立刻警觉起来,谨慎的回答:“我现在……暂住在朋友的房子里。”
朋友?董世纬蹙了蹙眉。说真的,他对倩如有什么朋友一概不知,这项认知令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哪一个朋友?我认识吗?”
不善说谎的倩如,眼神才闪烁了—下,回答的话都还没说出口,马上就被敏锐的董世纬看穿。
“是我认识的?是谁?”
倩如紧张的抿紧唇瓣,不说就是不说。
“你离家后见了谁?就是那个人提供你居处吗?”董世纬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语气更是森寒,“那个人不会就是你一直放在心坎上的秘密情人凯吧?”
倩如倒怞一口气,没想到世纬的直觉居然这么可怕!
“真的是他!?”董世纬揪紧倩如,简直不敢相信,“我以为我是你的避风港,没想到你受了委屈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居然是他!”
“不是的!不是我主动找上他……”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有了委屈,宁愿打电话给别的男人也不对我说;你无处可去,第一个想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男人!倩如,你要我给你信任,而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吗?”
倩如被董世纬问得哑口无言,他的沉痛、他的受挫,在这一刻也同时令她难受。
“你要了解我,好!我对你敞开自己,我甚至直接告诉你,我的心只属于你,你将会看见最真实的我,但是你呢?你从头到尾都在隐瞒我!”他咬牙低吼,那声音犹如受伤的野兽,“你怎能这样对我?难道你说要重新开始只是一时兴起?难道你从没想过我会当真,也会因为你的隐瞒而受伤?”
倩如急急解释:“世纬,你不要误会,我和凯之间只是很单纯的友谊——”
“单纯到你只在他面前吐露心事,寻求他的安慰?”
“我没有!”倩如喊着。
董世纬指着她的心口,哑声质问:“和你最亲密的人是我,当你脆弱的时候,我希望能被你依赖、被你信赖,我一直等在你的身后,只要你回头,但为什么你连一次……”他不禁哽声,“连一次也不愿向我求助?”
“世纬,你不要这样……”她急急上前想拥抱他,但他避开,不肯接受她的碰触。
“他比较好是吗?不管我怎么做,你还是觉得他比我重要吗?”
世纬在哭!虽然他的眼里没有泪,但眼中的绝望,却巨大得几乎把她击垮。
他是天之骄子,他有非凡的能力与才华,但此时他在她的面前,却毫不掩饰自己的伤痛。
“不是的!”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嗓音仿佛瞬间变得苍老地说:“倩如,我真的是你的丈夫吗?我觉得我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那一瞬,倩如眼中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滚出来。
她终于明白,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大,即便塞满了幸福还是有不安;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小,当猜忌一脚踩过,就变成废墟。
“我都抛掉自尊,强迫自己忘了你心里有别人,打算和你重新开始,为何你还要在这时候背着我去找别人?我应该是你的避风港的,不是吗?”
世纬的话是那样沉重,他的语气是那样苍凉,迅速地击溃了倩如,她的眼泪成串成串地掉。
“世纬,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向凯求援。”
“但我曾亲耳听见你在电话里对他哭诉!”
“那些全是我在自言自语!”
董世纬像是心寒似的别开了脸,“别对我编出这么可笑的谎言。”
“这不是谎言!我是拿起了电话,但是我没有拨号码,我只是拿着话筒,像个傻瓜似的假装自己在讲电话!”倩如抓着他的手,哭得声嘶力竭,“你可以去调通联记录,你可以动用你的关系一个号码一个号码的查,然后你就会知道,我没有什么秘密情人,我的心里一直一直只有你一个!”
这些话说出口后,便是一阵冗长的岑寂。
“我……曾打过一个号码,那个号码在通联记录上重复出现了好几次,而且通话的时间都在午夜。”
“我知道,”接着,倩如念出一个号码,“你说的是不是这个?那是小碧哥哥的手机号码,小碧的爸爸住院了,是我允许她随时可以打电话询问父亲的病情。这两个月的电话帐单之所以会高得离谱,就是这个原因。”
董世纬注视着倩如,表情高深莫测。“这一次,我可以信任你吗?”
倩如用力地点头,点得眼泪都震出眼眶。“信任我,世纬。”
董世纬注视她好半晌,她的泪眸终于撼动了他。
“或者我是笨蛋,但我相信你。”他猛然拥住她,在她发心印下一吻,然后又重复一次:“我相信你。”
倩如寒泪而笑,攀住世纬的颈项埋入他的怀中,在他的胸口品尝这争执后的甜蜜。
那天,世纬又帮倩如搬了一次家,他坚持倩如不能住在“情敌”的地盘上。
倩如住的地方仍是在丽水街上,她也不知道世纬是怎么办到的,只打了一通电话,两小时后就有回音说丽水街上有一层不错的小公寓要出租,标准的三房两厅,而且屋况新到令人咋舌,外加百万装潢、家俱具全,租金则便宜到令人傻眼,连一万都不到。
“这不会是你买下的吧?”倩如怀疑地问着。
“当然不是,那是我朋友的房子,”董世纬挑眉反问:“你以为我会买下这个地方,好让你以后再有借口和我分居吗?”
倩如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既然房子找到了,倩如便带着几件少少的行李住进世纬朋友的住处。
“真小,这要怎么住人?”世纬进入屋中,环视四十坪大小的屋子,似乎不是很满意。“而且这里既没警卫也没保全系统,实在太不安全了!”
“这里已经够好了!”倩如白他一眼,“你这个大少爷,—出生就住在百坪豪宅里,哪里知道民间疾苦呀?我娘家比这儿更小呢!我还不是长这么大。”
“算了,反正只是暂居,你就勉强将就一阵子吧!”他搂住妻子,在她额角轻吻一记,“妈那边,我会帮你说话,希望这风波快些平息下来,好让我早点把你接回董家。”
“希望如此……”
只是,固执又高傲的婆婆,会同意与她坐下来好好沟通吗?
~~~~~~~~~~~~~~
“啄木鸟拼布编织教室。”
董世纬站在布置温馨可人的拼布教室前,低声读着那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木制招牌,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再来到这里。
啄木鸟拼布教室在入口大门边,设立了一个展示橱窗,董世纬穿着一身亚曼尼西服,拎着昂贵的牛皮公事包,站在橱窗前微皱着眉,审视那块小小的陈列区。
橱窗里,摆放着一些花花绿绿的拼布袋子、拼布小熊、钩针杯垫、男用毛衣之类的作品。说实话,董世纬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但是当他想到这里是妻子工作的“圣域”,他决定学着欣赏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董世纬觉得每一位经过他身边的行人,都对他投以好奇的注目礼,好似他跟此地完全格格不入。
算了,先进去再说。
董世纬推门而入,一位站在柜台后方,穿着拼布围裙的少女马上露出职业笑容,喊着:“欢迎光临!”
哗……好帅、好养眼哦!拼布教室很少有男学员,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个这么优的!
赞叹完之后,少女的表情闪过一丝困惑。
老实说,她觉得这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学拼布或打毛线有兴趣的人,他看起来就像是所谓的“社会菁英分子”,随身带着PDA和笔记型电脑的那种。
但是,再换个角度想——谁规定菁英分子就不能学拼布或编织?
女店员马上又端出甜甜笑脸,问:“呃,请问您对手工艺有兴趣吗?想加入拼布班还是编织班?”
“我找人,我找梁倩如小姐。”
这人不仅帅,连声音都好好听,害她差点又沉醉起来。
“喔,请稍候片刻,我去叫她。”女店员说完,转身走入另一扇门。
没过多久,一抹睽违数日的嫩绿身影翩然而出。
果真是倩如!
倩如一见来者是董世纬,一张俏颜明显一愣,显得很意外,但她随即紧张地拉着他到教室外,站在橱窗前压低声音问: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找我?”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来接你一道吃晚餐。”董世纬左眉一挑,被她的反应弄得感到有些好笑,“怎么,你工作场所是男宾止步吗?”
“不是……但是我们这儿很少有男客,你今天一来,办公室流言要飞满天了。”倩如悄悄往内瞥了一眼。果然柜台小妹和两个拼布班的老师在里头交头接耳着,显然对她与世纬的关系很感兴趣。
当然,董世纬也看见了,但他一点也不在乎。“流言?我是你的丈夫,为什么要怕别人的流言?”
“但是——”倩如低下头,嘴里像寒了麻薯似的嗫嚅了一串话,让董世纬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你是在对蚊子说话吗?”
倩如涨红了脸,只好又说了一遍:“事情是这样的……有几个老同事知道我结婚了……”
“嗯。”
“但、但是我们现在正在分居。”
“是‘暂时’分居。”他善意地纠正,“我从头到尾没说过我‘同意’和你分居。”
“唉呀,我也知道是暂时的。”倩如紧张一笑,“但现在我在外赁屋而居,每个月有固定开销,我需要这份工作,你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
董世纬再度打断她:“我要安排公司名下的饭店让你住,是你坚持不要。”
“我当然不能要,我有我的骨气……唉,世纬,你先听我说完嘛!”他一直打断她,她都快没勇气了,“总之,为了每个月的开销,我必须争取到这份工作,班主任是因为我的处境艰难,才勉强录用我的,要是被她知道我和你仍有婚约,她们一定会追问为什么我不在家里当少奶奶……”
“喔。”
“所、所以……”她无助地绞扭着十指。
“所以?”董世纬的声音乎静得让人发毛。
“所以……”倩如感觉自己颈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结结巴巴地道:“所以我对她们说……我、我、我离婚了。”
沉默持续了整整十秒。
“你说你离婚了!?”董世纬怒气陡然炸开,“先是分房,然后是分居,现在你居然宣称你离婚了!?”这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倩如急急安抚这只怒狮:“这,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我们知道那不是真的就好了呀……”
“这是什么话?难道在这段期间内,我这个做丈夫的要找你吃顿饭,还要为了配合你,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吗?”
“你……你又对我凶了。”倩如委屈的指责他。
“我不该凶吗?我这个丈夫当得这么见不得光,你说我该不该生气?”事实上,他气得想杀人!
“你别这样……我正在设法解决我们的家庭问题。”
“我不觉得我们家有任何问题,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你在庸人自扰。”董世纬虽然在盛怒中,但仍然保持理智,就事论事的道:“你今天就跟我回家住,别再搞什么分居!”
没想到,倩如也非常固执,“不行,我和婆婆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之前,我绝不回去!”
董世纬急得简直想把她捏死,“我妈不满意你,说你达不到她理想媳妇的标准,还说她中意奥田香织更甚于你,那又怎样?跟你结婚的人是我,决定娶你的也是我,你管妈说什么干嘛?”
“你当然可以说得那么轻松!你又不是她的媳妇,怎么知道董家的媳妇有多难为?”倩如气呼呼的扳手指,一项项地数给他听:“要学礼仪、要学茶道、出席宴会不能像根木头、要懂得和富商的太太套交情、不能得罪和你有商务往来的客户、不许买过季或打折的衣服……”
“等等!”董世纬听到这儿,难以置信的挑起眉,“难道你喜欢买过季或打折的衣服?”
这应该不能列入“董家媳妇难为”的例证吧?他从没听过女人因为丈夫供得起她买当季的衣服而抱怨的,倩如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买不买得起是另一回事,重点不在那里……等等,我话没说完呢,你不要插嘴。”倩如不平他打断她,“还有,就算不想去应酬也不能拒绝、不能做拼布、就算你在外头包二奶也不能嫉妒……”
“等等!”董世纬再度喊停,倏地眼睛一眯,“我什么时候在外面包过二奶?”
“你忘记了吗?”小女人气呼呼,“就在我嫁给你五个月又零八天的时候,贰周刊报导的!”
董世纬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真是谢谢你了!你记得还真清楚。”女人的记性真奇怪,对于这种没有根据的报导,居然可以记上这么久!
“那当然,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忘记!”她还为了这个报导哭了好多天呢!
“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不来向我求证?”他可以想像她有多难受。
“婆婆说,世界上有哪一个富商没在外头养小老婆?还叫我不准再哭哭啼啼、降低董家大少奶奶的格调,她还说,若是生在她祖母那个年代,元配还得负起责任照顾偏房呢!”
说到这里,倩如沮丧的垂下头,“世纬,婆婆还有好多好多不合理的要求,有部分我还能勉强自己做到,但是这一点……我……我真的没办法。”
“倩如,”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坦荡荡地直视她的眸心,向她保证:“我没有包什么二奶,从来都没有。”
“可是周刊明明就登出照片……”
“照片是拍到我的正面,还是拍到我被抓坚在床?”
“呃,都没有……”只是身形和脸型和世纬非常相似,照片只拍到模糊的侧面,因为过度放大,解析度不佳,是不是世纬本人实在很难讲,更别说距离还颇远。
“连照片里的人是不是我都不能确定,你竟然可以耿耿于怀那么久?”看样子,她还是纯洁到没有半点抗体。
“可是……照片里的人,真的很像你啊!”她嗫嚅着。
“小姐,穿黑色西装、开宾士车的男人,在那种距离下,就是阿猫阿狗也会被拍得跟我很像好吗?那种为了销量不择手段的八卦刊物,只不过是提供茶余饭后闲扯淡的话题,你还当真啊?听着——”他捧住她的小脸,面容严肃地再度重申:“自从和你结婚之后,你一直是我唯一的女人;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别的女人。”
倩如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他说了!她再度从他口中印证了他的在乎。
“世纬……”她感动的抱住他的颈项,心头暖暖的。
他搂着她纤腰,轻吁一口气后,低声问她:“我的回答够不够解开你的心结?”
倩如羞红了脸,点点头。
“很好,那你是不是可以结束抗争,跟我回家了?”
“还不行。”
咚……一颗大石头砸上他的脑袋。
“你还有什么问题?”董世纬粗声问。
“婆婆还在生我的气吧?等再过一阵子,她心情平复一些之后再说。”倩如开始推他,“你最近也不要再来找我,要是被班主任发现我和你的关系,说不定我的工作就不保了。”
“你——”
“就这样,拜拜!”说完,倩如当着董世纬的面把他撇下,一个人进了拼布教室。
董世纬独自站在拼布教室前,一片落叶被北风萧瑟的吹过——
这个可恶的女人,越来越不怕他了!
董世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他摸一把自己的脸,居然发现他在笑。他几乎想不起来,上回这样笑是什么时候,是他的妻子将欢笑重新带入他的生命中。
他再度透过玻璃橱窗往里看,倩如拼命打手势要他快走,让他唇边的笑意更是加深。
好吧!这次他放过她,而下次……他将会在“别的地方”为自己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