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嫣, 我和你爸爸决定,把你送去减肥训练营, 在那里学习三个月。”
“你别怪我们狠心,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们咨询过心理专家, 过于肥胖不仅对于健康有害,对你的心态也造成了影响。”
“你已经心理扭曲了。”
“这次的事情, 是你不对, 你不该拉帮结派,找周小姐的麻烦。”
“你路白哥哥不喜欢你, 你的那位‘朋友’伤害了你,这不是周小姐的错。”
……
霍母还在门口说着什么。
霍嫣站在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前,听到最后, 冷笑了一声:“你们根本不知道周楚楚做了什么, 凭什么就来指责我?高二那年,我写给傅路白的情书——”说到这里, 因为气愤, 女孩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都是因为周楚楚, 才会弄得所有人都知道。”
“路白说过了,周小姐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一句不是故意的, 就能抹掉两年的冷嘲热讽吗?为什么她这么说, 我就非得原谅她?!”
霍嫣的一双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小小的两条缝,她努力睁大眼睛,恨恨地瞪着母亲, 满是委屈和怨愤:“我真是受够了周楚楚,傅路白喜欢她,好啊,随便了,我认输就是……可苏凉呢?苏凉是我的男朋友!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吗,她就不能去勾引别人?非得把我喜欢的男人一个个都抢走?”
霍母摇了摇头,长叹口气:“小嫣,你的那位‘男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霍嫣神情一痛,转过身,站成小山似的背影,显得分外僵硬。
她喜欢了傅路白很多年。
傅家和霍家是邻居,同样三代经商,家产丰厚,两家父母是多年好友,傅路白和她从小就认识,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但她不是傅路白唯一的青梅。
傅路白喜欢的人,是他家佣人阿姨的女儿,周楚楚。
一个是任性的白富胖大小姐。
一个是柔弱的白穷美小可爱。
傅路白很自然地选择了后者。
两人早已暗生情愫,就差彻底捅破窗户纸。
霍嫣不肯放弃。
高二那年,她下定决心,花了整整三天,改了又改,终于写完一封很长的情书,趁没人注意,塞进傅路白的课桌。
傅路白看见了,拆都没拆就想扔掉,当时在他旁边的周楚楚于心不忍,留了下来,放进自己的书包,想找机会还给霍嫣。
不巧,那天她去同学家,另一名女同学看到情书,当成好玩的东西,私底下给全班传阅,连班主任都惊动了。
从此,整整两年,霍嫣沦为众人取笑的对象。
所有人都笑她痴心妄想,居然肖想校草男神傅路白,简直不自量力。
这是霍嫣跟周楚楚结仇的开始。
上大学后,霍嫣的体重不降反升,越来越胖,飙到一百六十斤往上,而且有变得更胖的趋势,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大胖子。
她也不想着减肥了,干脆放飞自我。
没有颜值没有身材,她有钱啊。
钱买不来真情,却能买来塑料姐妹情。
霍嫣成了校园一霸,整天带着一帮小姊妹,吃香的喝辣的,嚣张的很,人多势众,再也不怕被欺负了。
虽然背后免不了受人指指点点,冷言冷语,但比起高中,她宁可这样,成为所有人讨厌的女霸王,好过受人欺负,忍气吞声。
再后来,她给自己买了一个男朋友。
苏凉。
他也不是什么陌生人。
高中时候的不良少年,傅家的私生子,傅路白和傅家大哥傅逢期同父异母的弟弟,跟母亲姓,比霍嫣小一届。
苏凉的长相随了他红颜祸水的母亲,天生就是靠脸吃饭的人。
上高中时,霍嫣对他不熟,只知道这位低年级的学弟有着校草的颜值,校霸的脾气,学渣的成绩。
苏凉脾气很不好,经常卷入各种恶性斗殴事件。
霍嫣大二那年,苏凉靠着傅家的关系,也进了同一个学校,他主动找到霍嫣,提出当她的男朋友,条件当然是钱。
霍嫣是霍家唯一的女儿,家里的掌上明珠,拥有的除了一身脂肪,就是账户里花不完用不光的钱。
霍嫣问他:“傅家不给你生活费吗?”
少年笑了起来,偏过头,侧脸的线条过于精致,带几分妖气:“给。但是不够,我要过的是傅路白一样的生活。”
霍嫣一直觉得他有病。
没有少爷的命,偏有当少爷的心,处处和傅路白比较。
但她答应了。
毕竟,苏凉长了一张让人心软,让人原谅的脸。
起初就是单纯的爱情买卖,霍嫣给苏凉钱,苏凉成了她可以在外头炫耀的男朋友,即使私底下,苏凉根本懒得掩饰对她的嫌弃,碰她一下都像沾着油污,又是皱眉又是用湿纸巾擦手,就差喷消毒剂。
霍嫣气得跺脚:“苏凉,我给你钱,你至少装也装的像样点!”
苏凉扯起唇角笑:“不爽?”他欺身向前,离女孩胖嘟嘟的脸稍微近了点:“——你可以不给啊。”
“你——”
“行了别跺脚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嘲弄:“再踩下去,地都给你踏碎了。”
“……”
他就是那么无耻,可又是那么好看。
甚至眼底那一点冷漠,那一点轻嘲,都是恰到好处的美貌。
霍嫣终究还是对他动了心。
——或许是拜倒在他的颜值诱惑下,或许少女怀春,身边一直缺乏男性友人,便将所有的感情倾注在一个不加掩饰的人渣身上……总之,她恋爱了。
虽然苏凉只是看重她的家世,她的钱,只要不说破,她可以假装不知道。
自欺欺人挺好的。
直到那天,她上完课去找苏凉,在他家门口,看到他和周楚楚起了争执,然后,他把女孩压在门边的墙上,吻了她。
霍嫣手脚冰凉,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血液里流动的全是恨意。
苏凉碰自己一下,都嫌脏。
他却吻了那个女孩。
傅路白,苏凉……
霍嫣受够了。
第二天,霍嫣带上小姊妹们,在学校里围堵周楚楚,狠狠地言语羞辱了一番。最后,周楚楚哭着跑掉了。
霍嫣的报应开始了。
先是傅路白来找她。
高中后,那冷清的少年从没找过她一次,只有在周楚楚受了委屈后,他找到霍嫣,训斥了她的所作所为。
然后是苏凉。
他实名在学校论坛发了帖子,表示他和霍嫣只是一场金钱买卖,他才不会看上肤浅又愚蠢的死肥婆。
于是,旧日重现。
霍嫣高中的噩梦,又变成了现实的困境。
最后是傅逢期。
傅家大哥比他们这帮人大了足有十岁,早就进公司,任总经理。他的能力,在同年龄层的商界精英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找到霍父霍母,跟他们说,如果他们再不管教女儿,很遗憾,最近霍氏集团有意向的合作项目,他只能考虑别人。
霍嫣想,还真是亲兄弟。
三个优秀的男人,全为了周楚楚得了失心疯。
可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周围所有人都觉得疯的人是她,包括她的父母。
“我们已经帮你办好休学手续,你需要时间调整心态。”
“小嫣……听到妈妈的话了吗?”
霍嫣怔怔出神,突然回头,开口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妈,如果你变成了两百斤的胖子,你说爸爸还会爱你吗?”
霍母愣了愣:“怎么问这个?”
霍嫣摇摇头,心灰意冷:“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长的好看就有人爱,长的好看就能得到别人的原谅,丑和胖就是原罪——真没意思。情啊爱啊都是假的,给我一张周楚楚的脸,傅路白不会拒绝我,苏凉不会那么对我,你们也不会觉得错都在我,她才是受害者。”
霍母担忧的说:“小嫣,你——”
“我知道了,随便你们把我送去哪里。”
霍嫣烦躁地打断,把母亲推出房间,关上门。
母亲不会知道,没有人会知道。
她已经两晚上没有合眼了,一闭眼,黑暗中出现的,就是学校论坛上尖酸刻薄的留言,耳中听到的,是同学校友的冷言冷语。
“早就知道了,面对霍x那张猪脸,能亲下去算你狠。”
“啊啊我的苏美人啊,就那么被一头猪糟蹋了。”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男女都一样。”
“我的表情包何在?有钱真好.jpg。”
“想起上次那个新闻了。煤老板嫁女儿,英俊的新郎看着两百斤的媳妇,数着银行存款,含泪点下了头。”
卖弄幽默的字字句句,看在霍嫣眼里,都是戳心的刀子。
睡不着。
高中那几年,她总是作噩梦,梦见她蹲在地上,周围站了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对着她大声嘲笑,说着难听的话。
她捂住耳朵,拼命尖叫,直到声嘶力竭。
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只有死了,才能安稳踏实的睡上一觉,梦里没有可怕的声音,没有恶毒的嘴脸,没有彻夜的折磨,只有黑暗和宁静。
那是永恒所能给予的最大的温柔。
霍嫣拿起手机,拨通苏凉的号码。
付诸行动前,她还想再见一见那个人。
接收完原主的记忆,外面响了两下敲门声。
霍母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嫣,你的……朋友来了。”
阿嫣低下头,看了眼原主发出去的信息。
——我想见你。
——好。
有些事情,原主直到灵魂逝去,都不会知道。
这是一本小说演变而来的世界,原主作为面目可憎的恶毒女配,本来就是用来衬托小可爱小白花女主的存在。
原女主周楚楚集三兄弟的宠爱于一身,傅家两兄弟,私生子苏凉都爱她,他们纠缠了整整一本书,周楚楚左右为难,最后选择了傅家大哥。
而霍嫣,会在见完苏凉一面后,选择自杀,结束饱受痛苦的生命。
现在,苏凉已经来了,就在外面。
阿嫣说:“进来。”
少年一头碎发,长刘海几乎遮眼,发型有着杀马特所有的不羁和叛逆。
他对阿嫣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坐在她的床上,经过校内论坛事件,他却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尴尬,还是那般随心所欲。
他知道,对方会原谅他的。
这是一个美颜盛世的人与生俱来的自信。
“听说你要去减肥训练营了?”他嘲讽的笑了下,挑眉:“没用的,你要是有那个毅力,也不会吃成现在痴肥的样子了。”
阿嫣放下手机:“你说什么?”
苏凉又笑,眨眨眼:“胖子,肥婆?你本来就胖。”
他眼里满是笑意,故意欣赏对方难堪的脸色。
恶毒而自知。
阿嫣笑了笑,看着他:“我呢,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暂时还没时间理你,但你竟然来了……苏同学,我们还没正式分手,对吗?”
苏凉点头,不以为然:“对。”
阿嫣:“那你还是我买的男朋友,对吗?”
苏凉:“好像是这样?”
阿嫣点了点头,满意了:“那好,你就坐在那里,不要动……我送你一件永生难忘的礼物。”
苏凉嗤笑了声:“霍嫣,你不该那么对周楚楚,否则我还愿意敷衍你,现在,就算你给我再多的钱——”他眼看着那一坨小山似的肉,对着他走了过来,不知怎么的,微微有些紧张起来:“你想怎么——啊啊啊!!!”
阿嫣走到他面前,颇为吃力地跳了起来,然后……猛地坐在他翘起的二郎腿上。
一片死寂中,两人同时听见咔擦一声。
骨折了。
苏凉痛到脸色惨白,冷汗如雨滚落,咬着牙,什么都说不出来。
外面,霍父霍母听见惨叫,扬声问:“小嫣,怎么了?”
阿嫣没理他们。
她又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等待片刻。
“喂?120吗?我需要帮助……也没什么,我把男朋友的腿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