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好领着所有人下了大坝。穿过龙山河。来到大胡子爷爷残破的院落外面,停住了脚步。
段天明此刻明白了郑好的用意。他过来小声责备郑好:“怎么可以领着记者同志来拍这些烂东西呢!”
郑好对段天明说:“天明哥,有问题,就要面对。回避,对看到的问题视而不见,整天歌功颂德,是对这个国家最大的犯罪。”
郑好对记者们说:“请打开你们的摄像机。”摄像机打开了。记者们不明白郑好为什么会把他们领到这里。
郑好指着身后的破旧房屋,动情地说:“大家应该看到,我身后院子是石头垒的,现在已经多处垮塌,还有几处是即将垮塌的危墙,挡不住任何动物。更挡不住盗贼的进入。”
透过垮塌的石墙,郑好指着长草的土屋说:“这所房子,是用土坯垒的,现在它已经成了一座危房,冬天挡不住刺骨的北风,夏天遮不住倾泻的雨水。也许在不久的某一天,一阵不大的风就可以把它吹倒。倒塌的不仅仅会是房屋,同时倒下去的还有这里面的生命。”
美女记者张大了红红得涂满口红的嘴唇问:“这么破的房子,难道还有人住里面?”
郑好说:“是的,破旧的房子,依然有人居住。这个人曾经是我们热情歌颂的最可爱的人。现在我们过上了安逸生活,却把他忘记了。他曾经为了这个国家的独立和强大,为了这个民族的重生与崛起,流过血和泪。至今敌人的子弹还深深的埋藏在他身体里。”
美女记者问:“这里现在住了个老兵吗?”郑好说:“是的,一个被整个民族和国家忘记了的老兵,一个独自饮着痛和泪的孤独老人。”
郑好领着众人走进了这昏暗,低矮,摇摇欲坠的老屋。
大胡子爷爷正蹲在地上,双手捧着他那个抗美援朝的破瓷缸喝水。
突然见涌进来这么多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他站起身,一时不知所措。
郑好把撕掉红纸包的一千元钱递给大胡子爷爷,大声说:“大胡子爷爷,春节快要到了,这是国家给你的一千元钱。”
大胡子爷爷愣了半天,才放下缸子,接过钱,闪光灯顿时照亮了整个屋子。
泪水顺着大胡子爷爷被无情岁月雕刻的皱纹大颗滴下。他嘴唇抖动了半天,才说出:“谢谢国家还记得我。”
美女记者走过来,深深对大胡子爷爷鞠了个躬,无比动情地说:“老人家,你辛苦了,你为着拼搏和奋斗的国家是不会忘记你们的。你曾经保护的人民是会把你们永远铭记在心的。”
第二天煤城电视台就播出了专访新闻报道,“勇斗歹徒的青年和最可爱的人。”
煤城报纸则在不久的头版头条“刊登了最可爱的人,祖国不会忘记你们。”很快这篇文章就被省里的报纸转载。后来据说写这篇文章的作者还获得了国家新闻奖。
三天后,煤城市民政局来了人。他们详细了解了大胡子爷爷的情况后,决定每月给大胡子爷爷一佰元生活补助。镇政府很快派人来,以最快的速度给大胡子爷爷翻盖了房屋。重修了院墙。
段天明来串门时,对郑铁山说:“没想到大胡子这个久而未决的头痛事,因为郑好的采访而解决了。”
郑铁山问段天明“你承包的水库最近生意好些了吧!”段天明笑笑说:“较之从前好些了。”
“岂止是好些了,简直是发大财了。”街上嗮太阳的村民们议论纷纷,“每天来龙山水库吃鱼的小轿车有十多辆呢!”
这天晚上,段天明再次来到他们家,谈到相亲事情。郑铁山问:“姑娘长得怎么样啊?”
段天明说:“没说的,干嘛嘛行。附近村子里姑娘没有一个比得上她,找人说媒的把她家的门槛都踏平了。我对象感觉与郑好太般配了。才主动提的这个媒。”
郑铁山心动了,说:“要不就凑时间见个面。”段天明很高兴,说:“行,这太好了。倘若合适,就可以把这个亲事定下来。”
旁边郑好不高兴说:“太早了,我现在还不想找女朋友。”说完走了出去。
段天明看看郑铁山说:“郑叔,你看,这怎么办?”郑铁山说:“没关系,我会说服他的。你只管和女方约好见面时间就可以了”。
郑好在门外徘徊犹豫许久,还是迈步向谢彩霞卫生室走去。
没有进卫生室,门口就听见有人争吵。是谢彩霞和柱子的争吵声。
只听柱子说:“你这段时间总是和那小子在一起,是不是看上他了?”谢彩霞说:“我看上不看上,碍你什么事?我又没有和你结婚,你管得着吗?”
柱子怒气冲冲地说:“村子里对你们早就议论纷纷了。”谢彩霞说:“人嘴两张皮,谁爱咋说就咋说。我就爱上又咋样。”柱子气急败坏地说:“你果真喜欢他!”
谢彩霞说:“他博学多才,他善良勇敢,他还会中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柱子冷笑说:“博学多才为什么不考大学,会中医,可是连行医资格都没有。勇敢有什么用,人怕出名猪怕壮,闹得全煤城市都知道了,很快他就会倒霉的,你看着吧!至于善良,人心隔肚皮,那都是骗人的。”
郑好没想到自己的出现,竟然造成谢彩霞与柱子产生了如此大的隔阂与矛盾,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了想,计上心头。咳嗽一声走进卫生室。柱子见了郑好,哼了一声就要走。谢彩霞脸色绯红。
郑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柱子和谢彩霞说:“村长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这两天就要去相亲了。”
柱子听了,脸上缓和许多,对郑好说:“村长介绍对象,第一次听说,对方一定长得不错。”
谢彩霞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说:“村长给你介绍对象,你到这里显摆什么,怕全村人不知道你和村长的关系吗?”
郑好说:“当然不是,我想问问,咱们这里相亲要注意什么礼节呢?”
柱子接口说:“要有礼貌,有眼色,而且要口甜。对方父母如果会吸烟,点烟时要用火柴,不能用火机.......”柱子不厌其烦,说了许多相亲要注意的事项。
郑好点头说:
“原来这样,我知道了。” 谢彩霞面色阴沉,气冲冲背上药箱,就要出去打针。
郑好问:“柱子姐姐又来拿中药了吗?”谢彩霞说:“你是神仙啊,死人也能看好,她昨天死了。”谢彩霞说完,背上药箱走了。
郑好张大了嘴,呆呆地怔立在当地,脑子一片空白,喃喃自语:“那么可爱的姑娘,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柱子说:“黄泉路上无老少。”
当着他们俩人面说相亲事情,早就料到谢彩霞会生气,这正是他寻求的效果。因此对谢彩霞态度,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锁子姐姐死亡的消息,让他倍受打击。
郑好心情沮丧,垂头丧气向家走。走到村口,远远地他看到了锁子妈妈与锁子爷爷。锁子爷爷拉着车子走在前面。
车上捆扎着一张芦席,他知道车上芦席卷着的肯定就是死去的英子了。锁子妈妈步履沉重的走在后面,她不停抬手抹泪。寒风吹得她头发凌乱。
再后面是唐树贵吹着唢呐,呜呜咽咽,伴着斜阳日暮,萧索北风,让人心酸。
饭后,郑铁山对郑好说:“谢彩霞是柱子的未婚妻你已经知道了,不要再去她卫生室了。”
郑好辩解说:“我去,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些医学知识。”郑铁山说:“既然人家已经订了婚,你们年龄差不多,再去谢彩霞那里,让人看见不好。”
郑好说:“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从来没有想和她发展别的什么关系。”
郑铁山说:“你天明哥说,村里好多人都议论你们呢。”郑好说:“是他们误会,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郑铁山说:“爸爸知道了。但是人言可畏。”郑好无语。郑铁山继续说:“我们的家庭条件你也知道。爸爸现在已经下岗,没有了任何收入,现在农村种地,可是爸爸年龄大了,恐怕也干不了几年,将来,在以后更长的时间里爸爸恐怕不能再帮你很多了。”
郑好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提这些伤感的事情。郑铁山说:“以后你要靠自己,虽然说你是高中毕业,可现在回农村种地,并不比农村年青人有优势。你的年龄放在农村应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回避是没有用的,迟早要面对。爸爸老了,就希望早日看着你结婚生子。”
郑铁山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说的郑好很是心酸。无论你有多少崇高理想,有多高的心。可是你的身体毕竟植根于这个家庭,这片土地。这就是现实。
郑铁山说:“你天明哥给你介绍了对象,对方条件无可挑剔。你应该去见见。一方面人家多次提起,去,是对媒人的起码尊重。另一方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到了年龄。再说人家条件那么好,即便去了,人家瞧不瞧的上你还很难说呢!”
郑好叹气说:“好吧,什么时间见面?”郑铁山见儿子应允了,他有些激动,说:“现在我就去你天明哥家。”
晚上郑铁山红光满面的回来了。显然是喝了酒。他兴奋地告诉郑好:“已经和女方联系好了,这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由天明带你去相亲。”
郑好很久没见父亲这么高兴过了。显然他对自己的这次相亲是充满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