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剑南路上的一个很普通的叉路口而已,如果不是当地人根本不知道那条路通向哪里?还是同一条大道,周围的树木一年比一年更加高大与粗壮,许多在变,不变的是那条道路还是泥泞,一直沿着道路大约四十米左中有一个近九十度的左转弯,然后看到的是一条大约三十度过泥路,大约只能通一辆车而已,继续向前走二百多米就可以达到一个十字路口,袁阳站在那里,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开朗起来,有田地,有村庄,现在是冬天,山上的草已发黄,枯荣,他向着右边的道理走去,两边都是麦地,冬天的麦苗像一道道小草一样长在田地之间。
袁阳小心地走着,那坑坑坑洼洼的路面依稀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现在再一次看到那身影,曾经最想念的身影,现在在眼中却那么柔弱,在寒风中她的脸庞还是那么慈祥。
妈妈,我不是回来了么?干嘛还要在这里等我啊,这里的风可真大,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小心着凉啊。
妈妈,阳阳回来了,阳阳现在也是一名军人了。
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明明她就在眼前,自己用尽力气也跑不到她的身边,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两人面前出现一道河流,直到他在此岸,她的彼岸。
袁阳大声地叫着母亲,对岸的母亲却始终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那条看似平静的河流好像有一股力量隔绝他们之间的联系,袁阳试着跳下去,身子却始终也动不了。
"是阳阳么?是阳阳在叫我么?"郭媛四处张望地说道。
"妈妈,我是阳阳。"袁阳大声地叫道。
"是阳阳,阳阳,阳阳。"郭媛看到对面的袁阳说道:"阳阳,你现在好么?妈妈很想你。"
"妈妈,阳阳很好,阳阳也很想你啊。"
"阳阳,妈妈也很好,你一定要好好的,找到你爸爸..."
郭媛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黑风吹过,她的身影化成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妈妈!"袁阳大声地叫道。
"啊,你醒了?想家了?"一名士官笑道。
袁阳这才想起他刚刚做了一个梦,也想起自己现在正在开往拉萨的列车上。
"这是哪里了?"袁阳问道。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唐古拉山口了,你现在有没有反应?"士官关心地问道。
"没有,好好的。"
"啊,没有高原反应啊,这是好事啊。许多人第一次上来都会有高原反应呢,胸闷,头痛,无力,呼吸困难,心脏病和感冒了千万不要进藏。到了西藏前五天不要洗头,前七天不要洗澡。"士官说道。
"为什么?班长。"对面的一名列兵问道。
"因为人体还没有适应高原气候,洗头洗澡很容易引起感冒,如果感冒了,很容易引起急性肺水肿,搞不好,人就没了,进了藏刚开始慢慢走路,不要提重东西,要多喝水,喝点抗高反药。"士官说道。
"哦,明白了,班长。"列兵说道。
"你们现在还算好了,去年青藏铁路开通了,就不用坐汽车或者坐飞机,在内地还没事,进藏难于上天,许多人都卡到唐古拉山那道口上愣是一口气都没有过去。坐飞机也不好,因为你一下飞机就接触到了高原,会更加难受,现在坐飞车起码还能有一个适应过程。"士官笑道:"战友,你去哪里啊?"
"我去拉萨。"列兵回道。
"你去哪里呢?"士官问道袁阳。
"山南。"
"嗯,那里还不错。"士官笑道:"你在看什么?"
"一部叫《全合金兵种》的军事小说,这个叫袁诺的家伙写的还不错,听说他是一个退役的特种兵,专职写军人,还有他的《残隼》,《三棱军刺》也不错,不像别的作者一样吹牛都吹上天了,书里面好多事只要真正当过兵的都知道,我就是看他写的小说后才当兵的。"列兵说道。
"哟,我也看过他的小说,真不错,我还推荐给了我的战友们看。"士官笑道。
于是两个的话题马上转移到讨论袁诺写的小说中的情节与战术。
到达拉萨兵站后,兵站的一个文书告之袁阳明天才有去山南的车,如果没有什么高原反应的话,趁天还早,还可以去市里转转,晚饭前回来就行了。
袁阳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城市了,好像有六年多了吧,那还是在少年军校毕业的时候,一晃六年了,当初那个清涩的小孩子现在长大了。
虽然文书告诉他怎样坐车,但袁阳还是喜欢走路,虽然第一次到西藏,在袁阳身上罕见地没有出现高原反应,只是觉得走几步路,身子有些发热而已。
一身军装的袁阳并没有便装,出门的时候,他把肩上的肩章撕了下来,看到手中列兵衔的肩章,袁阳不由笑了笑,自己现在居然还是一个小列兵。
九月的拉萨刚好过了旅游旺季,大街上的人并不多,半个小时后袁阳就走到北京中路了,看到大街的来来往往的藏民他十分惊讶。
在城市里大多藏民都保持着自己民族的特色,藏装与转经筒是他们身上的最具有民族特色的物件之一,因为日照时间太长,紫外线太强的缘故,大多数人的肤色并不白皙,一些人的双脸带着高原特有的高原红。
第一次见到藏民,这与他想象之中的根本不一样,不得不承认,藏族在外表上整体比汉族更有轮廓,许多女子都为天然的瓜子脸,更配上高挺的小鼻子和一双修长的腿,袁阳不由赞道如果这些女子生活在内地的话,皮肢没有高原气候侵蚀,那不是完爆大多数汉族女孩?天生精致的五官根本不用去整脸整鼻子了。
许多藏民一日之中大多时间除了劳作以外,余下的时间都是在茶馆里度过,一边转着转经筒,一边品尝着甜茶或者酥油茶。
那是袁阳第一次见到现实之中的布达拉宫,许多时间以前它只在存在袁阳视线之内的画册之中,红白色是拉宫的主旋律,在它的上方用黄铜包裹房顶在阳光之下显得金光闪闪,他大略数了一下,主楼十三层,那密密麻麻的房间由寝宫,佛殿,灵塔殿,僧舍组成。
让袁阳意外的是在拉宫广场上那些顶礼膜拜的信徒们,他们之中有老人,少女,小孩,许多都是远道而来朝圣者,在围绕着拉宫的脚下行道上许多藏民围绕着拉宫行走,在山下有许多大的转经桶,人们边走边转。
走过拉宫广场,走过宇拓路走到大昭寺的广场,在大昭寺的门口许多朝拜者不停地五体投地磕头,空气传来人体摩擦地面和垫子传来的擦擦声,那专注与诚挚的表情仿佛是在做一件值得一生去做的事一样。
在大昭寺的八廊街,无数的商店,人群,小贩,旅游者形成了一道道独特的风景。
白色的墙面,黑色的窗框,花纹艳丽的檐栏,抬头看到的天空那么蓝,蓝得让人目眩神迷,在这里一切安然。
近十年了,袁阳无时无刻生活在紧张的环境之中,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如果不会利用时间,不够勤奋,那么他们将会被淘汰或者弱肉强食,没有一刻敢放松。突然有一天,当他当在人群之中时,看到人们松散满足的表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从容的步调时,一身军装的袁阳心里升起一种自豪感。
"我们训为战,战为胜,我们知胜而不骄,欲败而不乱,闻鼓即忘死,遇强则更强,陷绝地而不惊,知死而不辱。"
一代代中国军人口口相传的兵种不就是为了一个国家民族的安宁么?就像一名厨师最大的满足就是客人夸赞他的手艺,一名农民最大的满足就是能种出丰硕的庄稼,而对于一名军人来说最大的自豪就是看到自己守护的国家人人安居乐业,从来不会担心外来者的扰乱,看到来来往往的每个人脸上的安宁,袁阳心里塞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刹那之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想起离开第七技校时王智博对他说的话:
"袁阳,我不知道你知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我也不想去问,动听的话谁都会说,可对于军人来说偏偏是一种不能说大话吹牛皮的行业,军人,需要比任何人更加真实,你离开第七技校吧,等你哪一天明白了什么叫军人的一天,你就真正毕业了。"
和往常一样,他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逆风送到了一处军用机场,看到机窗外的白云时,他想起胡老头,他一定很生气吧,自己这一次真的惹到他了,真希望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会原谅自己。
下机后,就有一名士官接待他,然后把他塞上了开往西藏的军列。
一个脸颊红红的小孩,大约只有七岁的样子,猛然间袁阳跑来,见到这绝对意外地一瞬间,看清楚是一个小孩,袁阳硬是刹住就要爆起的右腿。
"贡康母桑,阿古金珠玛米。"那小孩笑道。
袁阳当下当机了,他熟悉国语,英国,法语,印度语也会一点,阿拉伯语也可以听明白一些,但是藏语嘛,纯粹的白痴。
"贡康母桑,阿古金珠玛米。"
看到小孩欢喜而清澈的双眼袁阳想到第一件事就是掏钱包买糖,不掏不知道,一掏就想起了自己被一脚踹离第七技校时身无分文,好像这么多年身上也没有装过一分钱。
一时之间袁阳居然有一种脸红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