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威武长老的说法, 所谓“妄境”, 是经由法阵力量将个人脑海中所思所想,化作试炼者所需历经的险地。
这与陆明琛上次所经历的幻境有所相似,只不过幻境之中陆明琛只能做个旁观者, 而在这场试炼之中,他却是主要的参与者。
妄境之中虽有杂念化作的怪物, 但因由自家有了经验的二师兄带着,再加上陆明琛本身心性本事皆是上佳, 这试练一事未曾出什么岔子。
唯一称得上问题的便是那在妄境之中所看到的场景, 叫陆明琛失神了许久。
那是无名山,是陆明琛身为永安侯世子时离开人世的地方。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吉利,不过在无名山与心上人相知相守的那段日子, 陆明琛至今仍是刻骨铭心。
以至于出了妄境, 他依旧是有些出神,那股原本被他压制在心底的思念愈发深刻了几分。
只是他惯常会掩饰自己的举动, 因此纵使是有些失态, 也未曾叫他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百里屠苏看出来。
待到三日后,则是陆明琛与同样领了任务的师兄姐一行人下山的时间。
临走之前,陆明琛自然是要拜别自己的师尊。
先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紫胤真人负手而立,凝视着面前的小弟子, 不再去交代其他琐碎的事情,只道:“山下不比天墉城,少说多看, 凡事小心为上。”
未等陆明琛回应什么话,紫胤真人指了指前方的桌子,语调平和的说道:“你年龄尚小,我原本想缓段时日再给你佩剑。不过思及你马上就要下山,为师还是提早将这剑给与你,也好做以防身之用。”
陆明琛闻言一怔,旋即视线便落在了紫胤真人所指的地方。
自然不同于天墉城发放于弟子的普通佩剑。
那是一把无需多看就知晓其出色的宝剑,锋似寒芒,透着一股叫人心生畏惧的锐利。
“去试试可否趁手。”紫胤真人缓声道。
陆明琛垂下眼眸,取了那把剑,将自身灵力灌注其中。
宛若溪水流淌一般,淡蓝色的灵力从剑身流转而过,到了剑尖释放出了无数耀目的光点。
陆明琛挥动长剑,剑芒划破空气,发出清越的啸声,好似鹤群啼鸣一般。
自古宝剑有灵,择主而伺。
发觉陆明琛正是自己寻找已久的主人,宝剑剑身轻颤,在他手中华彩更甚之前,似是欢喜至极。
“果然与你契合。”紫胤真人清淡如水的眸中泛起了丝丝波纹,注视着身前的小弟子,语气中带了几丝感慨,“此剑无名,性情桀骜不驯,寻常人近身不得。若不是其属性与你灵根贴合,为师不会将此剑交于你。”
因这把无名剑性情着实有些独特,紫胤真人本不想交于自己的弟子,只是剑阁中的剑虽多,唯有此剑却最适宜与弟子一同修行。因此紫胤真人思来想去,终究是没有将此剑排除在外。他心中思忖,要是小弟子收服不了此剑,再做更换也并非来不及。
只是明珠蒙尘毕竟是是叫人伤感,更何况紫胤真人又是爱剑成痴之人,到底还是想看见这把封存于剑阁之中的宝剑找到合适的主人。
如今心愿得偿,这把剑也未曾反抗半分,如寻到了此生归宿一般乖乖地被自家小弟子握在了手中,难免叫紫胤真人生出了几分感叹。
“无名……”陆明琛望着隐隐约约闪着光彩的剑身,心中不由想道,这当真巧合至极。
因此在紫胤真人询问他可否要为此剑取个名号的时候,陆明琛摇头拒绝了。
“弟子觉得此剑叫做无名极好,不必再做更改了。”他将长剑收入剑鞘,轻抚着无名说道。
无名在他手中安安静静,全然不复紫胤真人先前所说的凶横霸道。
紫胤真人自然不会勉强小弟子,又见无名如此乖顺,对于小弟子能否掌握此剑的忧虑算是彻彻底底的放了下来。
“对于习剑之人而言,剑的意义并非止于防身。”紫胤真人眉眼未动,看向小弟子的神情却是严肃了些许。
纵使紫胤真人未曾说尽后面的话,陆明琛却已经明白了。
“师尊教导过弟子,剑亦是同伴。”陆明琛停顿了片刻,望着无名的眼神当得上温和二字,“弟子已是铭记在心。”
身为师父,喜欢的自然是天资聪颖既又乖巧听话的徒弟,紫胤真人自然也不例外。
“去罢。”紫胤真人道,静静地目送了弟子出门。
此时外头的白雪下得正盛,陆明琛拢好门,方才转过身,便有被风吹得四处飞散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身上。
陆明琛稍稍低下了头,伸手拂去了卡在袖口的雪花,而后抬起头,那个站于雪地上的颀长身影顿时便映入了他的眼中。
“……二师兄?”陆明琛有些吃惊,看见来人,未曾有片刻迟疑,很快出了屋檐迎了上前。
他本是想问百里屠苏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是想了一下,发现这原因再明显不过,也无需再多问什么。
“二师兄,外头风雪大。”陆明琛停顿了一下,抬眼去看近日愈发显得沉默的青年,“我自行下山就可以了,左右又有师兄师姐他们与我一起,无需多加担心。”
说实在话,陆明琛已有许久未曾被人当过孩子的经历了,除却身为陵琛这一回。不知是怎么回事,饶是他已有十六岁,放在如今的时代绝对称不上小。若是放在俗世,娶妻生子亦不在少数。
然而他的两位师兄皆将他看作了弱不禁风之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护在他身前。说是爱护师弟,却更像是照顾儿子一般无微不至。
此中种种,叫陆明琛着实是难以言述,然而心中却是极为的感激,与两位师兄也是颇为亲近。
“……送你到山门。”百里屠苏静静望着他,过了片刻,方才冒出一句话来。神情与往常无甚差别,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只是语气却是透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
知晓他心意难以更改,而这雪势又有加急的态势,两人站立在路道上着实是有些呆傻。
因此陆明琛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那就劳烦师兄送我了。”
“不必同我客气。”百里屠苏的眼中浮现了些许笑意,如薄冰上破开了一丝丝裂缝,不过很快却又消匿无影。
百里屠苏不是会做出无故之举的人,今日会送自家小师弟出行,一是他心中已有决断,想去往乌蒙灵谷一趟。二是思及小师弟初次下山,想要交代小师弟些出门在外需注意的事项。
一人低声嘱咐,一人细细倾听,不知不觉间,师兄弟二人便行至了城门口。
因陆明琛提前去拜见了自家师尊,是以此时称得上早,一行接了师门任务的师兄姐未曾到齐,时间也谈不上紧迫。
百里屠苏停了脚步,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师弟,似墨似渊的眼眸中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腹中还有许多话未曾说出口,然而寻思一番,该说的话皆已经说尽,再次谈起也是无用之功。
在自己小师弟微微讶然的目光下,百里屠苏抬手压了压他被寒风吹了有些胡乱翘起的鬓发,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低沉了几分,“小师弟,此次下山切记保重自己。”我们师兄弟二人,能否再上一面,须看天意了。
百里屠苏未曾将后话说出,只是原本幽静的眼眸,犹如雨后天晴所蒸发的水汽,慢慢地渗透出了几分情绪。看起来依旧沉静,却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股忧伤。
陆明琛直觉有些不对劲。
那个眼神,好似要破釜沉舟的去做一件事情。
陆明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点上,但他的心却是微微一紧,突突地在跳动。
“二师兄,”陆明琛唤道,抬手扣住百里屠苏的手腕,目光与他对上,那直勾勾地视线,仿佛要探进他的心底一般,“等到师弟返回天墉,便向师兄讨教空明剑法。”
百里屠苏凝视着他,看见了他眼中的执着,静默半晌,摇头道:“小师弟忘记了,师尊不许我与他人比剑。”
他不自觉的抿了抿唇,小师弟此言总叫他想到了当初他上天墉城解封时,大师兄与他的执剑长老之约。只是那时他能否活下去都是变数,又何必再应下约定,徒留他人牵挂。
百里屠苏沉默不语,前世的景象好似与此时重合了起来,叫他感触极深,一时间不免有些恍惚。
“并非是比剑。”陆明琛微微一笑,语气显得很是轻松,“只需二师兄如先前一般,在旁指导我即可。”
“……好。”百里屠苏终究还是答应了,看见面前的小师弟在笑,衬得其人眉目莹润如玉,他心中不知不觉轻松了一些。
“好好照顾自己。”他说道,原本紧蹙的眉心舒展了许多,额间那点殷红的朱砂霎时便生动灼目几分,也愈发叫百里屠苏显得英挺俊朗了些许。
“屠苏师兄说的不错。小师弟可要照顾好自己呢。”面容娇俏的少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笑盈盈地盯着陆明琛瞧,见他额前碎发有些翘起,踮起脚尖替他理了理,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说道:“山下可没芙蕖师姐这样照顾你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见到一个妙龄少女板着脸,摆出一副老气沉沉的长者模样交代自己,陆明琛挑了挑眉梢,“芙蕖师姐,妙法长老今日不叫你抄写典籍了?”
平日里负责管理弟子符道法等事务的妙法长老正是芙蕖的师尊,个性温吞和善,很少对旁人动气,不过对芙蕖这关门弟子却是称得上严厉。
因几天前芙蕖偷溜下山被妙法长老抓了个正着,虽未曾闹出什么不易收拾的事情,但因芙蕖触犯门规,他便毫不客气的罚了芙蕖抄写典籍去了。
芙蕖纤长细嫩的手指绕了绕自己两侧乌黑的辫子,语气有些欢快,“小师弟不必为你芙蕖师姐担心这点,那些典籍昨日我就已经抄写完毕了。”她顿了顿,朝着陆明琛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俏皮而活泼,“倒是你……我听灵诀师兄说过,他说山下的姑娘是老虎,最喜我们这些修道之人。而小师弟又生得如此俊俏,可要当心点……”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所打断了。
“芙蕖,莫要胡闹!”百里屠苏年少不知事的时候,曾看过门中师兄从外带回来的一本志怪小说,其中就有如同芙蕖方才所述,那些山下野外有化作女子之身,吸取青年精气的怪物……
想到此处,百里屠苏白皙的面皮微红,但面色却是严肃得紧,“这些山下见闻多为凭空捏造,不可相信。”
芙蕖对百里屠苏敬畏半分也不输给陵越,听闻他语气肃然,还透着冷意,芙蕖便知晓这玩笑不能继续开下去了。
“好嘛,我知道了。”芙蕖垂下头,声音也弱了几分。
百里屠苏颔首以示满意,侧眸看了看前方,而后对陆明琛说道:“芙玉师姐他们来了,你快些去和他们集合吧。”
“此去一别,怕是要至少半月才会相见了。”芙蕖弯了弯眼眸,伸手拍了拍陆明琛的背,“小师弟要保重自己,路上小心。”
陆明琛应下两人的话,随后出了城门,与一行人一齐离开了天墉城。
……
修道门派拥有各自的修行方式,诸如青玉坛侧重丹药符,而天墉城所关注的则是内法和剑法。
诸多修道门派不同而立,互不干涉,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些门派之间并无往来。
陆明琛一行人此次的任务便是携着天墉城的符咒文,前去玄天宫助其加固门下封锁着众多妖物的祭坛。
这任务算不得多难,只要将这些符护送到目的地,再帮助玄天宫加固封印就成了。
只是天墉城在西边,而玄天宫则是位于东方边际,最麻烦的还是赶路一事。
诸位天墉城弟子虽有御剑而飞的法子,但飞行的速度有限,绝不可能在眨眼间就到了玄天宫。更何况他们非是紫胤真人那般已经修炼成仙之人,免不了吃喝饮食,还有赶路休整一番。经由这次带队的师姐芙玉所言,他们一行人能在两月之间到达已经算得上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一路上吃喝住行花费不少,天墉城所给予的盘缠自然是不够用。幸而队伍中也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芙玉就带着其余人去接了侠义榜。
队伍之中,陆明琛年纪最小,身份也极为特殊,因此他的几位师兄姐很是照顾他,去接侠义榜之前芙玉还叫陆明琛多加上心,别去挑那些银钱多却难度大的任务。说若是陆明琛的盘缠不够,她匀点给他就是了。
尽管陆明琛应下了,但叫他去占别人便宜他却是不肯的。
侠义榜上的任务繁多,什么捉猫寻狗之类的应有尽有,不过难度低,这报酬自然也低。
陆明琛看了许久,盯上了除妖的任务。
除却玄天宫的主要任务,芙玉身上还有掌门所交代的事务,在玉山镇落脚之后,她便去寻驻守在此处的天墉城弟子了。而剩下的人留下客栈,各做各的事情。
陆明琛接了侠义榜的任务,就前去了那任务中所描述的目的地。
比起他想象中所要耗费的难度和时间,陆明琛所要解决的妖物也并非多么凶残,他很快就完成了这个任务,随后前去领取了自己的报酬。
那负责登记侠义榜的人询问了陆明琛可要留下自己的名号,陆明琛看着那榜上的第三名,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只见那侠义榜上黄底白字,第三行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大字——陆明琛。
“这位少侠,你要登记的名号是……?”见陆明琛迟迟不应,那登记人加大了音量,出声提醒了他。
“……陆明琛。”自己叫出自己的姓名,着实是有些怪异,不过陆明琛此时却无暇顾及这点。看到侠义榜的“陆明琛”,他心头隐隐约约浮现了一个猜测,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
“诶,莫非这位少侠你也听过这位大人物的名声吗?”登记人大约是“陆明琛”的拥趸者,不用陆明琛多加打听,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与他相关的事迹说了出来。
“陆少侠是十年前凭空出现的人物,不过却半分也不输与前头那些前辈,仅是过了短短几年,就将前头那些侠客都压到了底下。”登记人眼睛闪烁,语气也是十分兴奋,“假若再过个三年五载,那逐风浪侠的头名怕是保不了了。”
陆明琛听着登记人的激动之余,凝视了那侠义榜一会儿,对登记人道:“把我的名号记作……姜清婉罢。”他沉吟片刻,缓声说道。
他想到之前登记人所说,各地侠义榜皆是共通。他能看见“陆明琛”这三字,若自己出现在侠义榜上,对方自然也能看见。
想到此处,陆明琛向登记人借了笔,从袖中取出一张符文勾勾画画,写上自己的踪迹之后方才将其压在了桌面上,“若之后有人来此处寻我,称作……陆明琛的话,劳烦先生把这张字条交于他。”
随后,他把先前所领取的奖赏皆数给了登记人。
登记人有些愕然,却也还是应了下来,只是心头满腹疑惑,叫他看向陆明琛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一是陆明琛的名号明显不是属于他,而是一个姑娘家的。
二是陆明琛所交代的事情,涉及到了他的崇拜对象。
两相联系,仿佛冒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登记人看着面前少年人格外冷静的侧脸,张了张唇,正想问些什么,那少年却提剑离开了。
隔着沉沉的夜色,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登记人的面前。
登记人看了看手中的物件,再看看的空空荡荡的门外,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依照方才应承那少年的话,将其收了起来。
再次见到那名号为“姜清婉”的少年人之时,他已是什么也不想问了。
这世上之人皆有不可向他人言说的秘密,又何必究根探底。
追根过深,只会惹来平白无故的祸事。
陆明琛自然不清楚那登记人的想法,因知晓了这侠义榜可能帮助自己寻到心上人,因此在队伍停留休整之际,他前去接了这镇上好几个布置在侠义榜上的任务——皆是难度颇高奖励丰厚的那一类。
待到芙玉完成师门所托归来,陆明琛在玉山镇上积攒了不少报酬与名声,在侠义榜的排名亦是从最末尾前进了好几名,然而距离前面那几行却依旧是差距了十万八千里……着实是叫他有些犯愁。
不过好在他们这一行路程算得上漫长,中间休息的时间也颇为充裕,所以陆明琛有不少的机会刷新自己的侠义榜排名。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叫人能够注意到自己留下的信息那就足够了。
……
二月末,京城又迎来了一场浩浩汤汤的漫天大雪。
原本繁华喧闹的地方被皑皑白雪全盘覆盖,一时便沉寂了许多。
外头寒风习习,卷得悬挂上檐角的铜铃胡乱摇摆,不间断地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响。
廊下的落幕翻飞,透过一层又一层的竹帘间的缝隙,可以瞧见里头正摇晃的人影。
“又下雪了。”圆脸的小宫女掀开了竹帘,将脸靠近了被拉开的间隔上,用半喜半忧的语气说道。
这雪下得大,她们则多了些休息的时间,就是这雪连绵不绝,漫天飞舞的白色叫人看得有些心生烦厌。
“听闻陛下原本要去郊外祭天的活动都因为大雪取消了。”圆脸小宫女抬头望着纷纷坠落的白絮,嘀咕了一句,“这雪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初薇,你快些将帘子合上,再过一会儿,大人应当回来了。”年长的太监皱了皱眉头,合上了竹帘,沉声说道,“先去泡茶罢。”
“奴婢知晓了。”宫女合上了竹帘,拍了拍方才掉落在膝盖上的雪花,站起了身。
只是她还未曾如那太监所说的前去沏上一壶茶,外头原本安安静静的走廊就传来了一阵响动。
那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连同圆脸小宫女在内的人纷纷跪下行礼。
“起来罢。”那人说道,声线是温温润润的,好似春风细拂一般,叫人听了便觉心神舒畅,“今日展大人可曾来过?”
“回国师,展大人来过不久,见大人不在,他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太监低下头,语气很是恭敬,“我已放在了国师的桌案上面。”
国师眸中眼波轻扫,目光登时便落在了前头的檀木桌上。
明眼人知晓他并非在注视自己,然而被他视线扫过的宫女,皆是低下了头,面上飞起了淡淡的红晕。
“退出去罢。”国师温声说道,移动步子,走上了前去。
太监领着众人退到了外面。
此时殿内的炉火燃得正旺,融融的暖意一点一点地铺了开来,驱走了角落的阴冷。
国师落座之前,不慌不忙地脱去了自己身上原先披着的大氅,放在了一旁。
他的桌案上点着一盏烛火,淡黄色灯光照在他好似白玉一般的面上,柔和了他的眉眼,叫他看起来更俊俏,雅致了几分。
他拆开了信,面色平静,像是广袤无垠的大海一般。
待到目光落在那信上清楚醒目的黑字上,眼神陡然就变了,像是埋藏在冰川之下的暗流被凿开了一般,变得凛然而锐利。
——玉山镇,姜清婉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