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史元同胡华钊上了前,只见这有点儿闪光的东西在黑夜里头是十分显眼的。于是他们跌跌撞撞,踩着这堆扎人的杂草,好不容易才跨了过去。这儿已经快成了垃圾场,崔史元满脚踩的都是塑料袋和易拉罐,这让他十分恼怒。可是当他往下一揪的时候,他几乎给吓了一跳!
这分明,是一把钢刀,而且这把钢刀,上头是沾满了碎肉,还有鲜血的。崔史元立马叫警察围过来,他说:停!大家先暂停,急死了我快!大家瞅瞅,这是啥?!胡华钊拿着这把钢刀,往鼻前那儿嗅嗅,天,一股刺鼻的腥味儿,还有上头慢慢积存起来的蛆卵,叫他快呕吐。
崔史元道:你别吐!咱们现儿不是胡闹!大家看看,这是人肉不?还是猪肉牛肉狗肉鸡肉鸭肉?!胡华钊道:这我可鉴定不了,你得找法医认认,懂不?崔史元道:这还用你讲?天,我是让你推理来了,你若是连推理都推不来,你枉做警察!有谁,肩膀上,有图案的,认认!
崔史元这话里头,是还有话。他这意思,就是在这片荒地上,谁有本事的,鼻子够灵的,有经验的,就认认这玩意儿吧。几名肩膀上有文章的警察上去认认,都有了自个儿的打算,这玩意,很有可能是人肉!但是这分布,可不对。为什么呢?因为他是一处一点儿一处一点。这压根不像是切人肉,是切水果。人肉有那么好切么?一处就能留一点儿。这手腕再有力,总不能处处都能留下一点儿吧,总有一处特别多才对。
崔史元道:你拿回去,给法医罢!我到处找找。崔史元递给了胡华钊,这胡华钊,喜出望外,饮下了一口矿泉水,咕噜入喉,喷出一口痰水,道:真?那我可先回。崔史元道:回去吧!瞎添乱!胡华钊一转身,道:随我回去罢!这可是重要物证。可话音刚落,他立马一个趔趄,倒地。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但是又凭着脚讲不出什么道理来。他怒道:啥玩意儿?!他猫腰,捡起,手指头穿了一孔,他心里一惊,立马拿起来看,胡华钊道:天神!然后手上的硬物,就给落入了地上,打了一个轱辘。崔史元道:你踩屎橛子了?!胡华钊道:你瞅瞅!
崔史元往下低头一瞅,两眼一瞪,道:天神!快来看!戴手套,别弄坏了!到时你们玩不起!崔史元拿手电一照的,分明是一个骷髅头。这骷髅头已经发臭,而且上头还残留着人肉,蛆儿在这眼孔耳孔嘴巴里头钻来钻去,看上去这骷髅头是有些时日了。不知怎的,这会儿,天空没有星星,突然劈下一道闪电来,哗啦啦的雨水落下了。
崔史元骂道:天,下雨了,这天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吃屎去吧!胡华钊道:你还能叫天吃屎呢?!快搜搜,这破地儿,还有没有别的物证。忙了大半夜,直到凌晨三点那会儿,崔史元才武得身上不知是汗是雨,累得像条狗一般,又惊又怕,才回到了屋中休息。
他推开房间,老婆上班了。他看表,已经早上的八点多,倒头睡觉,没怎么犹豫。他在想,天,这骷髅头是谁的?这把钢刀,就是把这骷髅头给切下来的吧?他越想越困,然后开了空调便睡了过去,这南方的湿热天是要入骨的,在你骨头里给你起个太阳晒你,叫你热得发疯。
一头的颜回,现儿已经成了大名人。兴许在防空洞那儿出现的骷髅头,未必能带来很大的名气,但在无畏城,现在这颜回快成了大名人了。他今儿得去跟市政府的领导应酬,明儿又得跟无畏城的哪个企业老板应酬,后儿又得跟无畏城的教育局领导应酬,他到哪儿都是红人。
预备!咔嚓!一咔嚓,颜回的脸蛋,出现在了杂志上。因为这天,颜回须要给无畏早报那儿,做头条么,所以编辑邀他,去了照相馆,给他上了照片。然后又在报社那儿,叫编辑给他打了个标题,"史上最具有洞察力的年轻作家,用他独到的眼光和犀利的文风探索无畏城。"
颜回看见后,快飘飘然,他怎的也没想到,昨儿还在诊所那儿低头给人把脉看病,今儿诊所倒没什么时间开,反倒是喝茶吃酒上电视。但甭管咋样,这颜回再牛×,他始终是老百姓么,血肉之躯。今黑,一煤厂的老板,给了个电话给颜回,道:你是颜老师吗?颜回答嗯。
煤厂的老板道:颜老师呐,我想请你给我帮个忙。颜回道:帮忙?帮啥忙?老板没直讲,而是道了别的,你今黑,八点这样,来我们厂,我家里,我给你做好吃的来,我媳妇是厨师么,你赏脸不?我们见过啊,当初莫书记请你吃饭那会儿,在无畏酒店那儿。颜回说:记得!
煤厂老板道:好嘞,你这就过来罢!无奈,颜回这应酬,快填满了他的日子。他打了的士,花了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从叱头村搭车到了煤厂。这煤厂是厂如其名,一进去,颜回便感觉肺里头起了痰水,兴许吐出来还是黑的。但甭管怎么咳,要咳出气管来了,还是没文章。
他往里头看了,这工厂机器运作的声儿,真大。而且都在不停挖煤,他想,这煤老板叫自个儿来,是要干嘛呢?他上了楼,是顶楼,敲了门,煤老板倒挺热情,道:哟!回!进来吧。颜回没客气,甩了布鞋,便换了拖鞋,坐在了茶几上。料不到,这煤老板却先给颜回出题了。
煤老板道:颜老师,你是文化人对嘛?我就一大老粗,除了挣钱,拜金,啥都不会了?世上谁最亲呀?!当属毛主席最亲!你看看,这银子,全是印着毛主席,嗯呐!煤老板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红太阳,朝毛主席像吧唧亲吻了一下。煤老板道:颜老师,这么着,我给你五万,你看看行不?
颜回惊讶道:五万?煤老板道:对呐,五万,对我来说,小数目么。但颜老师你不是医生嘛,你自个儿开诊所,没法收红包,你还咋发财?颜回道:不不,我不收红包。煤老板道:哟,想不到颜老师,还是一活***。那咱们商量个事,你看成不,老婆!给我拿份合同来。
这煤老板的媳妇儿,说出来,便出了来。她长得很漂亮,丰乳圆臀,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她翘着屁股,甩着奶子,穿着睡衣便出来了,有点儿庸俗,却花了浓妆,教人看着像电影明星。煤老板道:你还不,叫,颜老师好?!你白读书了!媳妇听话道:颜老师好嘛!
这时,煤老板,取出了一份合同,道:颜老师,我是这么想的。我希望呢,以后呀,你给我写写文章,我想,立个自传么。你知道啥是自传吧?历届名人,都有自传。像毛主席,斯大林,列宁这些,我小时候全是他们的自传。你看看现在,像蒋介石,希特勒,都出自传了!
煤老板给颜回倒了茶水,这茶水是正山小种,挺金贵。他叹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我觉着,打交道,最要紧的,就是啥?是名,人家若不认识你,你要是有钱,人家也看不上。这名牌可不同名气,所以我想让你,给我来点名气吧!这五万块,我给你,你给我写自传,好不?
颜回道:自传呀?我可没经验呢!煤老板道:哎,老婆过来!媳妇很乖,过去了,又斟上了一壶茶水水,从玻璃壶那儿倒入了茶壶里头,她说:干啥?老婆翘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给颜回莞尔一笑。煤老板道:你看看,你写文章有水平,现在你就跟刘德华一般,谁都认识你,对吧?
颜回道:哪有这名气?小打小闹。煤老板道:我告你,有了头一回,往后就有很多回,是越来越娴熟了。你就接,然后往下写,这钱,你就先拿着,当稿费使,反正现儿出版社也不给你押金嘛!我有钱,我给你做主。颜回道:那怎么好意思呢?若是写不好,叫您失望,这样不对。
煤老板道:甭怕,记着,头一回,很重要。你开了路,往下,就是通天大道!我刚认识我老婆那会儿,我头一晚睡她,她是合腿的,那×比这田里的缝儿还紧!可是现儿呢,我躺在床上,她比日本电影里头的女人,还猛,直接钻我被窝那儿,张口!这下,老婆扇了他一巴掌,道:哼!瞎吹牛!煤老板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颜老师,我姓黄,叫黄泽佳!
颜回接了,他接着那会儿,手里头有点儿紧张。因为他第一次,捧着五万块现金,在大街上游走。这附近,已经成了郊区。当他离开煤厂那时,他才发觉这无畏城的郊区跟市区相差太远了!煤厂下边,是条河水,才有八尺高,所以人们在河岸那儿写了仨大字:八尺江,禁止游泳。
而八尺江那儿,筑了一条桥,叫"八尺江"大桥。颜回在桥头那儿,往下一探,不免觉得恶心。因为这八尺江大桥的水,竟这般脏!全是黑漆漆的一片,跟墨水一般,然后几条死鱼浮现在水面上。他努力许久都没吐出的痰水,在一股死鱼腥味那儿给喷了出来,落入墨水里。
他才觉着,这喉咙里,是十分好受。颜回心想,这儿没什么值得留念了!但是他又恍惚觉得,自个儿太肤浅了。他才回到无畏城没多久,便起了写城市写历史的念头,还一举成名,这不荒谬么?他数数,这儿应当是南郊吧?他可从来没来过呢!这边也是很值得写的地儿呀。
颜回有点儿心绪了,他踱步行走,这路灯照在脸上跟这墨水打在他脸上一般恶心。不出几米,他的鞋子已经渗满了沙石和灰尘,两只脚踝全是脏兮兮一片。他怒道:天,今儿怎恁不顺?!这话音刚落,似乎这不顺,跟这天是相应的,轰隆一声,这天像屙了一屁,这屁会不会是个信号?是要下雨的信号么?因为这屙屎之前,大多是屙屁的。
只见不远处传来一股嘟嘟的摩托车响声,颜回向前头一瞅,天,这几个哥们儿,穿着背心拖鞋,便张大口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开着喇叭声巨大。颜回看着他们,这车子飞速向前,扬起了一片灰尘。灰尘进了颜回的鼻孔,颜回觉得这气管像是堵了一坨屎一般,他努力着,哈揪!他打了一个极响的问题,还甩出了一口黑痰来。
可这喷嚏一给喷出,跟信号弹一样,这辆飞速行驶的摩托车,撵中一块西瓜皮,车上搭载的五人全都给飞出了街道外,地上擦过的血迹,非常壮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