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阳见势不妙,赶紧过来以身替女人挡酒。此乃帝都,又是高层酒会,大家虽不算酒风彪悍,然,也禁不住人多,车轮人海战术。不多时,许多年来没有被人,敢如此以酒相向的景朝阳也喝了不少。
宴过已是深夜,宋岚阳乘单兵座驾离去。李璇美喜爱雪夜意景,又因着宴址离住所不远,便差走了司机,与同样酒后亢奋的景朝阳步行于冬日帝都雪后清洌的大街上。男人拉过李璇美的手紧握,两人携手横行歪扭,于雪地中,像一对儿螃蟹。
天寒地滑,好不容易相扶相持来到楼下,景朝阳酒意上翻,酝酿半晌,终是拖着女人一条臂膀,单手扶着最近的一株松树,翻江倒海干哕呕吐起来。
身抵树干,支撑着男人的身体,李璇美深感沉重体力不支。陡然醒悟,原来支撑着一个人片刻,已是如此辛苦,更何况一世。每当她跌倒,或是无力前行时,总有景朝阳抚慰支撑,暗暗加着一把劲儿的臂膀。
倘相问,现如今还有没有门前徘徊着的身,久久珍藏不知该如何吐露才是的心。不完全称斤论两,寻着现实而去的人生。
还有没有人先将心虔诚的摘下来,揣在心里暖着,然后满心欢喜的期待着那迟早属于自己的身。
而今,这样的人,李璇美只剩下景朝阳了吧。
思及于此,更加心动,女人腾出一只手,心疼地抚着男人的胸口。如此一来支撑力道失去半臂,女人本就力薄,景朝阳反倒无力地滑腿,半跪于雪地之上。
他费力抬头向女人挤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李璇美赶紧也蹲下来,关切道:“胃疼吗?”
男人双目似不会说话的星星闪烁着,来不及答话,随即又是一阵难受。半刻,他头耷拉半侧,缓缓地点点头,以示回答了女人的问题。
李璇美有些慌神,蹙眉紧连问了几声:“我先把你扶上楼,要不,咱们直接去医院吧?”
连连摆手,景朝阳勉强:“我没事···”
不满这个时候男人还装硬汉,李璇美嘟囔着男人不知道爱惜身体,都喝成这样,还说没事。存心让他重视起来,女人:“能认出我是谁吗?”
先被这个愚蠢的问题弄得一愣,男人随即无力地扯起一个无声的微笑。他强直起些身子,略微居高临下,抚触过女人的面颊,凝视着她:“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记得当年咱们第一次于大河锦江吃饭时,喝得是什么酒?”
男人本来还想说,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流得眼泪,都清清晰晰明明白白仍流淌在我的记忆里。因着怕勾起女人的伤心往事,景朝阳分明将这话咽下未表。
寒夜深处,男人道出来的每个字,都化作一朵呵气,开在长风之中,提醒女人的那些青葱往事。
捧胃直腰,景朝阳背依雪松,朝向李璇美张开怀抱。女人乖巧地亦将男人当树般,背向靠过去。
雪住,霜凝于睫。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两人不再作俗世之言,静默于这深夜雪气里。
谁人不怕失了自己,风霜雨雪街头,为了你而立?李璇美先知般陡然预见,从此,她的世界,能如此相待的人,恐只剩景朝阳了。
宋岚阳乖巧地被单兵领回东阑住所。关上房门,男人只自坐了,亦不招呼女人。于是,她只得尴尬立定,手足无措,比第一次来这里还有紧张些,心如鹿撞。
半晌,他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络?”手握底牌的游戏,就是玩得轻松惬意。男人如此问,亦或者怎么做都不错。
单兵未起身,只自扭转身,脱下日丹青银白色的风衣。
回过神来的女人极其开眼地上前接过风衣,欲寻处挂上。未及复转身,只刚接过衣服,便被男人拉住。
他起身,顺手将女人手中拿着的风衣夺过来,扔在厚结长毛的地毯上。男人强健臂膀拂过宋岚阳的肩,滑经她的袖,最终拉起女人的手。
单兵手指缱绻情深,口中却漠无一丝情,冷然问道:“那日之后,就不再联系,床头置的钱也没拿。是胃口大了,开始嫌少了吗?”
男人点起女人的下巴,明知不是,仍故作其问:“你仔细点过了吗,知道你一夜竟值那么些吗?”说到最后,仿佛已被那些自我织出的言谈套入,产生了代入感,说着说着竟自加重了语气。
或许是如今的单兵还从未见过,有女人会于上手之后,不讨分手费,径自离去,失了消息。更何况,宋岚阳这般小门小户,甚至于帝都没门没户。想要立足,就必得倚重于他的女人,居然在男人还未曾玩够,放手之前,就先放了他的鸽子。
男人做到单兵这一步,很多事已难糊涂。若有仔细想,而又想不明白了的,便会恐惧不安烦躁。像是一个以为拥有打开世界,所有人心奥妙钥匙的大法师。有天突然发现失了其中的一把,原来一切并不完全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尽在掌握。
宋岚阳本已被男人的一双手指,撩拨得忘却前尘后因,只剩原始的期盼入身来侵,一派无水自滴空翠湿人衣。却未料及,男人身未来侵,却先言来犯。
倘今日再做那男女糊涂之事,恐仍同当日般,除却身体快感,其余精神思想回忆里只剩一派混账糊涂。倘不需挣扎,那么手到擒来,看来女人终有一天会成为男人的生活用品,而已。
她苦笑悲伤,不该怀有奢想的。人必自辱之,而后人辱之。现今哪里还有中场夹道相逢,有心有情专缘的高富帅郎君,珍贵邂逅,关爱女人现实的同时,关注女人的灵魂。
单兵同范军征哪里有不同,不过是绝对的富有,相同的懈怠。那些男人身体经验方面的不同,不值得女人沦陷。倘继续迷恋,只怕将受得屈辱,更加绝对超级无极限。
罢罢罢,好在今夜已签约,李璇美心愿已结。以后,多多潜心创作,同李璇美双剑合璧,出好作品,带给人生真正的成就感,只怕如此才是正途。心下打定主意,宋岚阳自理了理衣领裙摆,不置一言,欲离。
男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家的鸽子,不驱亦会自飞。这些年,只自记得,鸽子是惧怕外间云诡风涌,风雨雷电的。竟忘了,鸽子也是长有翅膀的,只要愿意随时可自飞走,不再回返。
心下想任她走,不过是至多女人当中最为普通的一个。想得是没错,身手却背逆了大脑思想。上前一步,如野物捕猎一般,单兵将女人拖回,随手按在先前扔展于地的风衣上。
男人如同少年,嘴又快于身,忿忿脱口而出:“很拽吗?难不成是李璇美的闺蜜,便一定要同她一样拽?亦或者比她更具隐蔽性,更可恶些?”
话一经出口,单兵便后了悔。这算什么,少年维特烦恼的表白款吗?多少年来,他只玩女人,玩得轻易,也玩得起。自认为有缘上得了他床的,结局如何,钱财都不会少了的。
只是,他从来不用情,亦用不起情。在女人身上费脑筋,传出去,恐董事会都会不乐意,股市都会下跌。
哪怕其间亦不乏有真心相待,喜欢过的,他都不曾表白过感情。越是喜欢,就掩藏得越深。拼命地召幸她们,看着她们渐渐失去优雅自尊,无法自拔。
于单兵,爱一个人,就像是吃不够某款饭菜。宜疏不宜堵。放不下,那就继续吃好了。总会够的。亦或者总有一天需要换换样儿,交叉着吃些旁的。
最后女人们亦失望了,于是专攻敛财。他更加象嚼一块儿口香糖似的,遇见甜,拼命索求,直至寡淡。一次又一次,这样方能心安。仿佛没有女人能带给他真正的爱情。
爱情,让他既期待,又不安,唯有想尽办法践踏,假装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情感能控制他。所有的女人都不过如此,这般才有一眼望得到边儿的未来,不叵测,那么稳妥。
宋岚阳是个异类,甚至不同于李璇美。放弃征服宋岚阳,那今后若碰到相同类型,总归还是个麻烦。单兵这样开解说服自己,不如就同她再练练。男人今夜再领宋岚阳来东阑,起初就是抱着这个念想。
除敬重却景朝阳的关系,单兵还于内心深处觉得李璇美没意思,同她打了半次交道,就感受到了。她是骨子里,真没将男人放在心上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李璇美心胸内到底有着怎样的辽阔,装着什么样的世界。同她做朋友,亦或者合作伙伴,会很有趣。然,发展男女关系,任哪个男人,都是一场必败的战斗。
就好像互攻城池,你的城里有李璇美想要的一切。她败,只不过是为得到想要的东西,而付出的代价,心甘情愿,引刀成快。
她胜,掳金银珠宝威声名誉而去,反倒会将男人最想让她领会的真心弃于废都之中。随身携带着男人的心,如再无实际用途,她可能都会嫌沉不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