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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道士听到这话,不可思议的了江子兮一眼:
“你在说什么啊?那老太太着那么慈祥,而且为了她女儿甘心成为你的血人?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害人精?”
简直是胡说八道。
“你莫不是着人老太太死了,无人跟你对峙了,所以胡乱抹黑人吧。”孙道士有些愤怒,“她人都死了,你还吸过她的血,就放过她怎么了?”
江子兮小脚又晃动了几下,白色裙摆在空中飘荡了起来,露出白皙的脚踝。
她头向下去,指着三楼的位置:
“这些不是我胡乱说的,而是她女儿所亲眼到的事情。”
签订契约之前,江子兮一旦触碰到愿意签订契约的人的身体,是能到她的一生的。
而之前妇人给她磕头的时候,恰巧碰到过她的小腿。
她那时就知道了妇人的过往。
一切的……悲伤痛苦还有满载希望的过往。
孙道士和周禹对视一眼。
她女儿亲眼到的事情?
难道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怎么可能?!
是那妇人怎么都不像是江子兮嘴里所说的那种人啊。
“江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蜜儿原名叫做苏蜜,刚出生不久,她爸就在工地上从高楼摔了下来,死了。
工地那边赔了不少钱,加之苏妈一直拼命的打工,所以自小苏蜜过的生活虽然很苦,却还是勉强能够支撑得下去。
苏妈是个很有控制欲的人。
她小时候没能过得跟个小公主一样,便希望那个苏蜜可以过得像个小公主。
于是送苏蜜去学钢琴,去学奥数,去学跳舞……为了支付这些兴趣班的费用,苏妈不得不同时打几份工来交学费。
是的,她心中的小公主不是撒娇卖萌装可爱,而是能歌善舞,自信光亮,让众人艳羡的女孩子。
苏蜜很听话,她一直尽可能的按照苏妈所希望的路子去走。
可她很辛苦。很累。
但她知道苏妈更累,所以在学习上更加拼命了。
她不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越长大这个缺陷就越明显,慢慢的,她开始跟不上老师的课程了。
苏妈对她很失望,开始责备她:
“你知不知道送你上这些舞蹈钢琴班得花多少钱?你能不能稍微努努力?咱们家没钱,什么都比不过别人,你就不能自己争口气?”
这样的话苏妈一天会说三到十遍。
苏蜜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其实苏妈不必那么累的,因为苏蜜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不喜欢钢琴,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奥数,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绳子捆住了手脚往河里拖一样,下一刻就会溺死在河里,再也爬不上来。
活得简单一点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苏妈把自己压得那么累,还要让她也活得这么累呢?
就在苏蜜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邹力出现了。
邹力是苏蜜的高中同学,他是个很幽默的人,他会带着苏蜜逃课,带着苏蜜去吃一些苏妈不允许的东西,甚至跟苏蜜一起谩骂她不喜欢的钢琴和舞蹈。
苏蜜觉得自己到了另外一个天地,过得也终于像个人了。
可这个时候,苏妈得知了这一切,为了防止苏蜜继续跟邹力交往,她硬生生的将苏蜜锁在了家里:
“你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的生活?你知道我一天在外面打工有多辛苦吗?我每天不敢多睡一秒钟,就是想让你多学一点东西,而你呢?你居然逃课?”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不懂得努力和感恩的孩子?”
苏蜜这一刻终于崩溃了:
“我也很累啊!我也很累啊!你以为我稀罕被你生出来吗?你生我的时候,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我一点都不想做你的孩子啊!”
她嘶吼着,痛苦着,尖叫着,似乎这样就能发泄出她这么多年以来所有的痛苦和折磨了。
苏妈觉得她精神不大好,便一直给她请假,高考也因此错过,苏蜜愈发难过,苏妈便彻底给她办了休学,想让她什么时候想通了再送她去学校。
邹力没有考上大学。
他趁着苏妈上班,偷偷溜到苏蜜的房间对她说:
“苏蜜,我们私奔吧。”
苏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苏妈。
可是苏妈得知了一切,阻止私奔事件的发生,还唾骂苏蜜:
“你这个贱骨头,好好的日子你不过,非要去作践自己是不是?”
各种过分且恶心的话苏妈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直接说了。
人生气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苏蜜的人生再度陷入黑暗。
然后……邹力死了。
听说是跳河死的。
苏蜜几乎肯定邹力是因为她没有跟他私奔所以殉情而死的,所以将他的死因归咎在了苏妈的身上。
她恨毒了苏妈。
半个月后,她写了一封遗书,从三楼跳了下去。
遗书里全是对苏妈的控诉。
如果可以,她不想做苏妈的女儿。
但她没有死,她只是瘸了。
苏蜜最后悔的,是没有爬到楼顶跳下去。
……
孙道士和周禹听完这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沉默。
这是个彻彻底底的悲剧。
一个是望子成龙的妈妈,一个是迫切希望得到自由的女儿,两人都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妈妈的手伸得太长了。
她将女儿的翅膀狠狠的踩在脚下,还跟她说:
“你飞啊,你为什么不飞啊?”
周禹觉得这个夜都透着悲凉,他心中的害怕突然减少了不少,他撑起腰肢往下去,到遥远地面上的那一抹血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不是自杀,而是……”
江子兮手上幻化出之前的契约,将之丢在空中,立马化作烟灰散了:
“我可没有这样说,要知道,从头到尾,她都是愿意为她女儿而死的,所以如果苏蜜想要她死,或许她会按照苏蜜的想法从这里跳下去。”
孙道士心怀宽厚,嘴里默念了几句经文,然后慈悲的说道:
“这都是命。”
江子兮在楼顶的边缘站起来,踮起脚尖朝着月亮所在的方向慢慢的走去,抬头,满脸都是冰凉的月光:
“我刚刚说的一切,是苏蜜所以为的一切。”
也只是……她自己以为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