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的功夫,6班众人就从光棍沦为了贫下中农,手拿拖把埋头苦干。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先洗头。
众人之中,程于欢可以说是伤亡惨重。大概是大家普遍觉得,作为一只学霸,其本性应该是高冷的,再加上开学两个月,却有近一个月在请假中,难免陌生点。可没想到其实人家也可以是很亲民的,两相一对比,这落差十分喜人,就有更多的人想方设法砸程于欢一下,以示友好。如此终于造就了他此刻的狼狈模样,但好处就在于大家良心未泯,率先给他让出了位置清洗。
简蒙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脑袋的奶油,皱眉皱得简直要成一字眉了。而眼前一排的水龙头,每一个下面都挤挤挨挨着一排黑黝黝的脑袋,看那模样他恐怕也是挤不进去,转身就去了另一个洗手间。
“简蒙,阿姨说那边的热水出了问题,只有冷水,你还是再等等吧。”一个也在等位置的男生看他要往那边去,好心提醒。
简蒙摆了摆手,“没事,谢了。”
进了那洗手间,果然没人。也是,都十一月份了,谁还受得了冷水浇在脑袋上。但素来有点洁癖的简蒙宁愿冷点,也不想再顶着这个油腻腻的造型了。
开了水龙头冲洗,一开始确实有点凉,慢慢地也就适应了。谁知洗到一半,却伸过来一只小黑手,直接关掉了水龙头。
简蒙又开始皱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抬起头来,面色不善,在看见关水的人时,更是有点烦躁。“你做什么?”
“这里水太冷了,对身体不好,那边已经有位置了,你过去洗吧。”程于欢被他吼得莫名有点心虚,但还是表明了原因。
简蒙看了他一眼,头发上正往下滴着水,显然刚刚洗完,连擦都没擦。只看了这一眼,他又低下头,打开了水龙头。看他这个反应,程于欢忽然有点冒火,伸手又要去关水龙头,还没等碰到却被简蒙抓住手腕。
冷水冲刷下,简蒙偏过脸来,不甚友好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的事不用你管。这句话要是深究起来,那意义可就大了去了。
程于欢在听见这句话后,愣怔间被简蒙甩开了手。一瞬间,脑袋里开始自动脑补各种潜台词,比如:“别把自己当棵葱,少来套近乎。”
或者:“咱俩很熟吗?我觉得不熟。”
又比如:“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你是我的谁?咱们有关系吗?”
一时间,整个洗手间只剩了流水的声音。程于欢呆站在原地,眼睛似乎是看着正在洗头的简蒙,却又毫无焦距。直到简蒙关掉水龙头,程于欢也已经被自己的脑补点着了。
“我们没关系?那两天晚上我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别告诉我你睡着了。”这句话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简蒙率先回神,下意识道:“我就是睡着了。”
程于欢本来还在后悔,但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却忽然清醒过来,带着得逞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两天?”
简蒙一时哑口无言,还没想好怎么应付他,就又听见他说:“那你现在没睡着吧?”还没等简蒙反应,人已经一步上前,拉低了简蒙的衣领就吻了上去。这个吻持续了五六秒,期间简蒙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根本没能回神。
程于欢占完了便宜,意犹未尽地在简蒙唇上又磨蹭了两下才放开,“你刚才怎么不躲?你是不是喜欢我?”
简蒙:“……”他根本是吓懵了好吗?
气氛有些僵持,没了水声,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班里同学的笑闹。对峙良久,程于欢忽然有些别扭地道:“简蒙,我喜欢你,挺久的了。”就这么一个称呼,两个短句,说完了,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生平第一次正经八百的表白,说不紧张都是扯淡。
就在程于欢屏气凝神等着简蒙的答案时,却听见简蒙笑了一声,哪怕不看他的表情,都听得出那声笑里的嘲讽。紧接着,就听见简蒙说:“喜欢?你的喜欢值几个钱?又能维持几天?你别忘了我们都是男生,你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喜欢两个字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程于欢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死磕到底,这句话说得绝无仅有的理直气壮。
简蒙简直要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脸上的表情也就来得更讥讽:“和你试试,然后你发现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我的家人不能认可,你的前途里,我是你的绊脚石,我给你的一切你都当成了压力,然后你觉得累了,再一脚把我踢开。我对你而言,就是这一段时光里的慰藉,你一个人觉得孤独,就可以拉着我给你做伴,等你不需要了,我也就没用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喜不喜欢的又有什么意义?我喜不喜欢你,到时候你还在意吗?”说到这里,他移开视线,字字清晰,“程于欢,我没有那份闲心陪你玩游戏。”
说完,简蒙转身走了。程于欢连叫住他的勇气都没有,他说的不就是事实吗?实在叫人无从反驳。
本来这一天是简蒙向他告白的日子,如今颠倒了过来,结果却大不相同。那一次,他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简蒙,抱着并不长久的心态。可这一次,他想和他长长久久了,简蒙却拒绝了。这大概就是报应。
程于欢打开手边的水龙头,冷水从后脑勺冲下来,刺骨的冷,不知道刚才简蒙是怎么适应的,可也正是这份冰冷才能叫人冷静下来。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外面已经打扫了一半。海耶递过来一只拖把,程于欢接手时,无意间发现海耶的眼神有点躲闪,但也没心思问了。
这一天的晚自习是注定要集体迟到了。等打扫合格之后,都已经快要七点了,一伙人放好了家伙什就往回跑。
到了教室,却看见简校长大人正坐在教桌旁,十分有兴致地打量下边书桌上的摆设。见大家回来,简君默友好一笑,“都回来了啊。”
五十多口子人堵在教室门口,不进不出的,倒是简君默招呼着:“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坐下。”
看他这么好说话的模样,似乎没什么大事,可是想一想今天班主任本来也是笑呵呵的,结果呢?果然,人才刚坐定,就听见简校长夸道:“听说咱们班今天学雷锋去了,帮食堂义务劳动来着。本想给咱班颁个奖状什么的,但是想一想又觉得俗,学雷锋是多么高尚的一件事,怎么能只给一张奖状?”
他一边说,一边来回扫视讲台之下,扫得学生们一个个头越来越低,煎熬得很。
终于,他总算下了定论:“所以,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学雷锋,那索性多学几天吧。这样,六点半到七点,半个小时,你们去食堂帮忙,为期一周。”他站起来,“希望各位过得愉快,再见。”
他走后,一片怨声载道。
随后,简君默又在广播里提起了这件事,并重点强调呼吁大家学习6班这种无私的雷锋精神。其后一整个星期,6班的人走到哪,哪就是欢笑声一片。每次在食堂帮忙,都恨不得把脸埋进拖把头里。然而久而久之,人人都练就了一张奇厚无比的脸皮。你敢笑我?我就拖你!
但眼前,光棍节还没过去,那都是后话了。
晚上第一节自习下课后,海耶宿舍的钱梓喻跑过来,对海耶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她们都嫌弃我,都不听,我觉得也就你能和我产生共鸣了。”
海耶说:“那你讲吧。虽然我也觉得不是什么正经笑话。”
然后她就开始笑,又笑又喘的半天,海耶用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她,差点就要跑了,她终于停下来,瞬间换了一张正经脸:“说,有一个科学家去南极考察,他遇到了一只海豹,就问它说:‘你们平常都在做什么呀?’海豹说:‘吃饭饭,睡觉觉,打豆豆。’后来他又遇到一只南极狼,也问它说:‘你们平常都在做什么呀?’南极狼说:‘吃饭饭,睡觉觉,打豆豆。’最后,他遇见了一只面容憔悴的企鹅……’”
一说到企鹅,海耶就听不下去了,摆手说:“企鹅就是豆豆,差不多的笑话都听过很多遍了。”
“滚蛋!”被无情打断的钱梓喻怒了,“别拿老子和那些俗人比!”
“好好好,你讲你讲!”
被安抚了的钱梓喻收起怒容,诡异一笑,“最后,他遇见了一只面容憔悴的企鹅,大喜之下,冲上去握着企鹅的手问:‘你一定就是豆豆吧?’企鹅怒了,一巴掌打开他的手,道:‘滚!我是觉觉!’哈哈哈哈哈哈——”
秒懂的都笑了。一个比一个笑得猥琐。
“面容憔悴的企鹅,哈哈哈哈哈哈——”
正笑着,陈佳文却一脸懵懂地凑过来,“你们笑什么?”
钱梓喻“好心”提醒:“吃饭饭,睡觉觉,打豆豆。‘睡’觉觉啊,它就是觉觉。”
“哦——懂了!”她后知后觉地开始笑,等别人都不笑了,她却仍然一个人笑得正欢,实在是个慢半拍的孩子。本来以为她笑一会儿就算了,谁知道一笑就是半天,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终于,有人被她的笑声弄得哭笑不得:“佳文,差不多了吧。”
闻言,她终于停了,捂着大半张脸,表现得一副害羞的模样,通红的脸上却仍然带着贼贼的笑容,道:“你们这个还不够荤,我觉得应该再加一句。”接着又是“嘿嘿嘿”了一阵。
“还能加什么?”钱梓喻十分不耻下问。
她说:“结局应该是这样的,企鹅说:‘滚!我是觉觉!豆豆在我肚子里。’”
一时间,竟然没人听懂。
好一会儿,除了陈佳文一个在笑,其他人都处在懵逼状态。等她笑够了,也“好心”地提醒:“你们想啊,他们睡觉觉的时候,同时也在打豆豆啊,当然不是用手哈。”
几秒种后,“Σ(°△°|||)︴卧槽!!!!!!”
这已经不只是一个笑话的问题了。海耶的同桌徐洁一下子跳开,“你们这群猥琐女,退散!退散!”
简旭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了,猫着腰转过头来,却发现同桌的程于欢正趴在桌上,好像是睡着了。上课铃一响,聚众的一群各回各家。
程于欢还没起来,眼看班主任就要进来了,简旭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于欢,起来,班主任来了。”
后者却没有动静,简旭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动静,前排三个人也转过身来,“怎么了?”
简旭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即将程于欢扶开一点,露出大半张脸来。秦传语一看就道:“他的脸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
简旭伸手去试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差不多,应该不烧啊。”
海耶信不过他的五大三粗,也伸手去试,后来还没忘了摸了一把简旭的额头,皱眉道:“你个热血少年,他这还叫没烧?”(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