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运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支起身体,手指着夏风愈,气到颤抖:“夏风愈!!!”
夏风愈懒悠悠地偏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夏风愈!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你怎么能……怎么能喜欢其他女人呢?你这是对婚姻的不忠诚!”宋国运是一个刚直的人,并且办案效率高,清正廉洁,对于一些毁三观的事情,是深恶痛疾的。
夏风愈挑眉,面露不悦:“谁说我对婚姻不忠诚?”
“你喜欢其他女人不就是不忠诚?”不对,等等。
这位县令大人可算是意识到不对,急忙凑近夏风愈,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夏风愈,你告诉我,你喜欢的女人是不是宋子君?!”
他嘴角一抽:“我表现的很不明显吗?”
“……”宋国运撇撇嘴,“是,是挺明显的。”
县令大人一说明显后,夏风愈又不依不饶了,从躺椅上挺起身,拽住宋国运的衣袖,紧张问:“国运,你告诉我,我是真的表现得很明显吗?会不会很多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宋国运愤愤地把自己的衣袖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不情愿地回:“我可不知其他人看不看得出来,我倒是看出来了。我对你还是很了解,你以前可从来都不会把视线久久倾注在一个女人身上超过半个时辰。而你对宋子君不同,上次公堂之上,你根本就没有把全部注意力在听我说话,全程都在看着宋子君的背影,眉眼温柔!”
他诧异,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但意识到不对后,又迅速放下来。
“我真的……”他低喃着,“这么明显?”
“何止明显!我看你啊,完全是把宋子君放在心尖上了!只不过,看你这样子,好像也刚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愫。”说着,宋国运低声,贼贼地笑开,“夏风愈,喜欢上自己的妻子,这等好事竟然会落到你的头上!这么幸福的事情,可是你上辈子烧了好几炷香才得来福分!”
幸福?他不免苦笑。现在对于他来说,他宁愿自己没有喜欢她。
面对宋国运揶揄的话,夏风愈并没有搭理,而是躺回椅子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良久,才落话:“国运,你说……”
“嗯?”宋国运轻抿了一口酒,酒的辛烈传入喉头,一阵舒爽。
“如果你的喜欢是一种累赘,会让你的她陷入无尽痛苦的地狱,你还会继续勇往直前地爱她吗?”他问。
宋国运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夏风愈,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白色月光,如同身上掩盖着一层薄纱,他脸上的情绪尽数被掩盖,让人捉摸不透。
“怎么突然……这么问?你跟宋子君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没、没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我只管回答我就行。”
“如果是我的话,我宁愿自己痛苦也不会亲眼看着她痛苦。只要我能替她承受,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笑了笑:“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代价。”
宋国运还想多问问,但夏风愈一副不想继续的样子,他便作罢了。
“张氏的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夏风愈骤然转了话题。
“目前一点进展都没有,明日我还得去一趟汪家,仔细调查一番。”
“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啊?你明天不回家?”
“我今晚过来你这边过夜,一来,是因为心情烦闷来跟你喝酒再跟你叙叙旧,二来就是来实现给你的承诺。”
“承诺?”
“你忘了?你不是让我跟你一起去调查张氏的案子吗?哦,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不记得了,不记得就算了,我明天就不陪你……”
他的话,宋国运根本就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急忙抓住他的衣袖,像个小孩子似地蹭了蹭他的肩头,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你明明答应好人家的!你怎么可能反悔!”
“……”夏风愈深吸一口气,“宋国运!你给我滚开,你恶不恶心?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这种人吗?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夏风愈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暴跳。
这时,右边草丛中响起一道声响。
“谁?!”夏风愈立即挺起身,甩开还在矫揉造作的宋国运,飞身上前一看,竟然是一只猫。
原来是一只猫,是自己多虑了。
夏风愈走到躺椅旁边,拎起石桌上的酒瓶,扔给宋国运:“我今晚睡你的床,你呢,就随便吧。”
“什么?喂,夏风愈!你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每次来我家就霸占我的床!”宋国运接过酒瓶,气急败坏地喊着。
翌日一早,宋国运是与夏风愈一起从自己的房间中出来的。
宋国运有一个习惯,就是未穿戴整齐就推开门出来,可能常年有紧急案子的原因,才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加上这一早推开门的是宋国运,他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心情舒畅地整齐衣服。夏风愈不像他,在出门前是绝对要穿戴整齐才出门的。
夏风愈看他挡住门,顾自把他给推开,踏出了房门。
想起昨晚他们两人同睡一张床上,他那只大脚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把脚全部压在别人的身上,让人大半夜睡得模模糊糊时,差点要断气。
昨晚,他又把他的脚压在他身上了。
“夏风愈,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那么喜欢把脚压在别人身上,这是谋杀你知不知道?!”说着,宋国运一边整齐衣服一边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你跟宋子君一起睡,有没有把她压得半死……”
夏风愈身形顿了顿,对于宋国运的吐槽并不在意。他只是在意的是他后半部的话。
可怜的是,现实中,他与宋子君根本就没有同睡一张床过。一直以来,都是她睡在床上,而他在打地铺。
可能是宋国运说这话再加上整齐衣服的样子太过暧昧,上前服侍他的下人闻言,面面相觑,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那眼神中好像在说:他们的大人竟然喜欢男人,竟然大半夜与夏风愈这个有妇之夫同睡在一张床上,还压在对方身上!
此等消息真的是太惊天了!
宋国运和夏风愈吃完早食,宋国运吩咐师爷看好衙门后,两人一同前往汪家。
在安和县这一带地方,姓氏比较多且杂。以前他们这里大多姓张,但因为自然灾害导致的流民越来越多,有些人流落到这个地方,便在此地安家落户,自此繁衍后代。
虽说他们的姓氏很杂,不属于同一个祖系,但他们也非常珍惜这段缘分,毕竟都是街坊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安和县的民风一直很淳朴。
汪家就是安和县的一个小地区的姓氏,整个安和县就只有几户人家。他们普遍住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城郊外,靠近一条湖,家境比较贫穷。
他们敲门一直都不见有人来开门,宋国运便推门而进,想不到门竟然没锁。
他们的院子比较破旧,院子的矮墙是用泥土堆砌起来,不足几丈高,人在外面可以轻松看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门也是用竹子随意搭建起来的一个小门。
汪子语被关在牢中,宋国运和夏风愈两人来打汪家时,就只剩下他的几个女儿在家,她们安安静静地在玩耍,见到有陌生人进来,纷纷缩到墙角,一双双咕溜溜黑色眼睛怯怯地看着他们。
他们住的房子更是用茅草搭建起来的破旧草屋,在经过风水雨打后,漏水严重,地面全是被雨水滴成小坑的潮湿之地。
夏风愈看到这个茅草屋,就气打不一处来。
他真的没有想过汪子语的家竟然贫困至此,茅草屋漏雨漏成这个样子竟然没有付诸行动,好好装修一番,让房子不漏雨,住着也舒服。
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长期住,对身体的伤害特别大。
夏风愈看着面前这三个可怜害怕的女孩儿,心里软了。
他蹲下来,担心因为自己的靠近而让他们感到害怕,夏风愈安慰道:“你们不用害怕,这位是县令大人,我是县令大人的朋友,也是你爹的朋友。我们并没有恶意,你们不要害怕。”
把两个妹妹护在身后的一个小女孩儿看似十岁左右,圆圆脸蛋配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霎时可爱。
为首的小女孩儿警惕问:“我认识他。”她指着送国运。
“前几天他一直来我家查看,但我不知道他在查看什么。”小女孩很沉着冷静,思想很是成熟,“你们真的是我爹的朋友吗?你们今天来我家干什么?”
“对不起,可能我们突然造访打扰到你们。我们来这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代替你爹来看看你。你爹这段时间不回家是因为他出了远门……”
“你撒谎!”小女孩突然生气起来。
“嗯?”
“我们亲眼看到他亲手杀了我娘!我娘死了,是他杀的,是他杀的!他现在是不是在牢里?呵呵,他活该!”
夏风愈愣住,望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份探寻。
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这么都,如此成熟,加上又亲眼看到自己父亲对母亲施暴的画面,对于她们来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夏风愈紧声问。
“是他告诉我的。”小女孩指着宋国运说道,而后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悲伤,“其实不用他跟我说,这段时间很多邻居都在说我们家的事情,我听到了。”
“……”夏风愈回头,抬头恶狠狠地瞪视宋国运。
宋国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只能解释:“事情的真相只有让他们越早知道,才能不会被蒙骗在鼓中,才能不会产生什么幻想,长痛不如短痛。”
夏风愈:“……”
“你真的……”夏风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你说你堂堂一个县令,怎么能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愈,这不是在撒盐,而是让她们接受现实!”宋国运的态度还是很坚定,“她们现在这一家子都妻离子散,没有一个大人照顾她们。难道我们还要对她们进行谎骗,给予她们希望,然她们继续等待母亲回来给她们做饭吗?如果一个人被蒙骗在鼓中太久,会迷失自己的。”
宋国运说的也没错,对于他来说,他讲究和追求的是证据,让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
夏风愈并没有再跟他争辩,而是扭头看向小女孩儿。
可那个小女孩儿眼中却充满了怨恨和狠戾,嘴中溢出的话很是狠毒:“我娘是被我爹给杀死的!”
“你先别激动,你的诉说我们都知道。所以今天我们来这边就是来仔细调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夏风愈安抚她的情绪,“你先不要激动,好好照顾好妹妹们。叔叔们一定会帮你娘讨回一个公道。”
许是夏风愈给了她一个坚定的誓言,小女孩终于稍微放松下来,没有像刚才那样戒备心很强。
“好,你现在可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吗?”夏风愈试探性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小女孩儿也不抗拒了,乖乖地让他摸头安抚着。她回道:“我叫汪君,这是我的二妹和三妹,二妹叫汪浅,三妹叫汪招娣。”
“三妹的名字怎么跟你们的不太一样?”夏风愈随口一问。
结果,汪君的神情落寞下来了:“爹本来是给三妹取名为汪娣,但‘汪娣’听着像是‘亡弟’,所以就取了汪招娣。”
闻言,夏风愈瞳孔蕰着一层薄薄的怒气,可也不好当着她们的面生气。
他感觉到无力和无奈,愚昧无知一直伴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