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变之起,在城西宁烽大营,大成国禁卫军的大本营。
按成国军制,宁烽大营里常驻四军,前后左右烽镇,四镇总计三万余兵马,一直由李雄的儿子们分领。
四镇中,前烽镇都统兼领宁烽大营统镇,辖有一万五千精锐,兵力最强,是李雄留下的巴氐族人老底子,一直以来由长子统率,也就是已被李寿废杀的李期。
年初时,李寿趁隙李雄儿子们内讧,兵起涪城,联合了掌控左烽镇的李雄幼子李保和国舅任颜,说服了后烽镇和右烽镇中立旁观,火并了李期,攻取了成都。
其后坐地分红,因李保年幼,无论能力和名望都无法同李寿相比,李寿未与盟友客套,便自认为理所应当的坐上了大位。
而李保和任颜则顺理成章收降了前烽镇,同样没与李寿商议,任颜就自认为理所应当的领了宁烽大营统镇,将整个京畿禁卫大权纳入囊中,李寿根基不稳,也只能听之任之。
虽然分红时闹了些龃龉,但其后半年时间里,两方倒是一团和气,京城内外都是一派祥和气象。
面上相敬如宾,可是京畿卫戍大权放在别人家里,始终让李寿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为了取出这根鱼刺,他一手借着国主之权,慢慢裁撤起原先四镇禁卫军,化整为零的遣戍边镇。
同时又笼络边镇精锐,调兵入京充他嫡系涪城镇军。涪城镇军不断得到兵马和军械的扩充,早和前后左右烽镇同驻宁烽大营,俨有取代原禁卫军之势。
李寿深知得位不正而又根基不稳,每调换一支兵马,便陪一分小心,唯恐激起兵乱。为了示好,金银珠宝没价的成日朝任颜府中送去,只求暂时安抚住前国舅任颜。
他甚至想过要把掌上明珠阿虞许给任颜儿子!
好在李保和任颜一副认命的态度,对李寿的小动作没有丁点掣肘。
问题就出在这,对手越是逆来顺受,李寿越是提心吊胆。
他心里门清,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无论李保还是任颜,都不是坐以待毙的善茬,否则岂有年初的兵变?
果然,李寿没看走眼,就在他微服入见天师的当天中午,宁烽大营炸营了!
四镇禁卫一同哗变,没有任何先兆,直迫涪城镇营垒。
涪城镇自来就是边镇精锐,又得到巨幅扩编,面对四镇禁卫的突袭,虽不敢妄称致胜,但拒营而守却是绰绰有余。
何况涪城镇还有近半精锐驻守成都城中,只要稳固形势后,有城有营,内外夹击,更擅持久对峙。
坚城为基,分化瓦解,逐步蚕食,久峙为胜。
这是李寿为防叛乱而制定的方略。
成都坚城,坚城里的对手家眷,是李寿阵营最大的倚仗,只要成都城攥在手里,再乱再败也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是,不论是李寿,还是李寿的谋士们,都低估了对手,确切的说,是低估了对手背后的黑手。
君子冢!
从各地边兵里凑起的两万精锐,在接到李寿调兵函的那一刻,在来成都的路上,在驻防宁烽大营的半年时间里,从上到下,早被君子冢挖了个干干净净!
宁烽大营乱起的第一刻,边兵们齐刷刷的倒戈了!
从背后狠狠的捅了涪城镇军一刀!
便是李寿嫡系的涪城镇军,亦不乏有将领已心向故主李雄的儿子们。
死忠李寿的部曲在内外夹击下一败涂地,很多人到死甚至不知道身边哪些袍泽还值得信赖!
君子冢布局蜀中这场兵变,可谓既稳且准又狠。
稳到无一点风声泄露,准到不挖任何一个死忠,狠到成都坚城瞬间易主!
而成都城易主的同时,任颜亲率五千精锐围了西山!
李寿大势已去!
若非兵变的中坚将领尽是天师教各地渠帅,任颜早便杀上圣山,手刃李寿了。
“借势用力,催动风云变换,哪怕兴以废立也在所不惜,也只有如此,才能左右一国朝政啊!”
君子冢西南镇司镇,天师教大供奉,大祭酒张淳亲弟,张浑,望着葱郁的西山,悠悠而叹。
任颜站在张浑身后,笑容可掬:“仰仗大执法,仰仗天王!”
张浑呵呵一笑,再叹一声:
“操纵天下大势,谁人堪比大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