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火车,万事大吉。
关牧山爬上上铺对我说:“这次如不是你送我,恐怕去不了上海。”
我放好行李,去洗手间打湿了帕子让关牧山洗脸边说:“下次你坐飞机算了。”
关牧山叹气说:“到时看,条件允许,那就坐。”
我开玩笑说:“你一年只往返两次,将火车票钱节约起来,我再每次帮你补足一点,肯定能行。”
两人在天黑下来很久都没有睡意,对面的铺位乘客是两名上了年岁的妇女。
一串串让我和关牧山听不入耳的上海话,意思是请两个年轻人不要摆龙门阵,她们要睡觉休息。
我坐下床来躺在铺上睡不着,希望到了上海再转车到北京开完大会就找工作。
北京城大,一定能容得下一口饭吃。
关牧山想的不同,他希望我就在上海找工作,近一点,彼此也好有个照顾。
其实,就是希望我能在四年的时间里,一直照顾他读完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就结婚。
晃晃悠悠的火车,在夜间不知摇出了多少乘客的幻想、多少憧憬。
这些幻想和憧憬,让人们一点点地进入梦中去。
火车过了秦岭,我被凉醒起来,见关牧山也有一丝冷意,便将毯子翻来给他盖上。
我自己心里放不下去的,有一半是四年后的关牧山。
有一半是自己的未卜来日,便自言自语:“感谢牧山,你提醒了我。”
天快亮开来,我无意间看到车窗外的西边月亮还没落下,东边的大红太阳就已经升起。
忙伸出头去细看,月亮像是害了贫血病,一脸惨白。
在晨色中抖抖闪闪,太阳像是铁铺里烧红了的一块铁饼。
看了一阵子后关上窗子,躺在□□细想勾想,没有放过这次的收获。
将两个不能相提的事物合起来再引喻到人的身上。
半个小时过去,我爬起来取出笔纸写,编写曲目舞剧。
同时诞生的两颗太阳
黎明,星光还未散尽,远处山垭口已泛起一丝丝浅红的霞光,仿佛一把将要伸开的小花伞,在浅黑的山埂线上的隐约出现,仿佛一条旖旎的带子,飘在空中。
山坡上,树林被晨风吹打出一阵阵和谐的乐章,山间小路还熟睡着,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凹里传来,踩醒曲折酣睡的小路……在远去的火把里,一个产妇躺在用青藤和竹竿编成的担架上,被四个山民抬着,惊惊慌慌地朝县城医院去……
产房外,四个山民的心都被一根生命之弦绷得紧紧的,那焦虑的目光,直视着产妇的惊呼。“难产”,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产妇在挣扎、在呻吟,就在这个生死关头,大夫和护士终于起来了,两个生命驱使着他们在四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来回转动着圈子。无影灯下,所有的手都在为产妇忙碌着,那紧张的气氛,将黎明的霞光从大山的怀里紧紧拉起,那起伏急跳的心,犹如黎明时的天空在抽搐,那情景,分明是大地在痉挛、在颤抖、在忍受太阳的娠动之痛。
产房白色的墙壁,树林翠绿的叶子,小河暗淡的涟漪,农舍长长的鸡啼,山峦丰满的曲线,都在等候着太阳的诞生,等候着太阳赋予它们鲜活的图案,赋予它们永恒的生机。就在这一刻,太阳终于升起来了,鲜艳的光芒一下洒向了房屋、小河、山冈,就在这同一瞬间,产房里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
诞生了!生命如一股激流汇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浪花、波涛;如一场大雨后的山洪冲走山坡上的枯枝、败叶;如一次烈日的焰气,支撑起蔚蓝色的天空,晨雾已被划破一道长长的伤口,让霞光从伤口中汩汩外溢,啊!好红好红哦!那太阳像一颗红豆,像一张婴儿的脸,那阳光轻轻地穿透窗子,流水般缓缓注进产房,抚摸着婴儿的脸庞。
于是,静静地,一颗太阳越升越高,一个生命越长越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