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阿武面对大家说:“同志们,三十发子弹二十六中,总环数为二百零八环,一名新战士能打出这样的成绩还算不错,但离一名合格士兵的要求还有差距,连射托枪不稳,这只是很简单的射击,却有四发子弹脱靶,回去后要好好总结。”
李俊杰说:“刚才王小伟站出来接受挑战时,有人说他是吹牛,等着看他的洋相,这样的洋相我们愿意看,虽然他是在特殊的环境下掌握了这些武器的使用,但这种战士正是目前我们所急需的。我希望全体战士继续刻苦训练,特别是新战士,要抓紧时间熟练和掌握各种武器使用,同时虚心向老战士学习各种情况下的战术演练,我只能给你们十天时间,能不能达到合格战士的水平就看你们自己了。下面我宣布,今天的优胜红旗授予一连。”
郭副团长抓起红旗交给一连长后,迅速下达了命令:“各连乘车立即返回。”
回去的车上,王小伟兴奋地问着夜间射击的要领,王大伟帮他总结今天的得与失,认真地传授自己的射击心得。
回到军营已是凌晨三点,邹毅在讲评中表扬了王小伟,然后让大家回去抓紧时间休息。
回到宿舍,王大伟让大家洗漱休息,自己跑到连部,望着正在看地图的邹毅三人问道:“连长,团长和政委今天为什么这么小气,按过去的作法,王小伟今天的表现应该能得个嘉奖,可他们什么都没说,连一句表扬和肯定的话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邹毅在地图前回过头来说:“大伟,枪法固然重要,但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才是军人的根本。你要能在十天内把小伟训练成你这样、不论是白天而是黑夜,不论是刮风下雨而是雷鸣闪电,都能迅速出击的尖子,团长他们一定会给他嘉奖。”
王坚说:“回去吧,赶紧休息,从今天开始,要抓紧时间进行野外训练,离真正的考核只有十天时间了。”
王大伟回到班里,招呼大家赶紧睡觉,自己却躺在床上想着连长和指导员的话,虽然部队纪律不许谈论开赴前线的事,但老兵们私下早就做好了上前线的准备,私人物品都已整理好,给家人朋友的信也已经写好封存,能不能寄出去是以后的事了。可今天团长他们和连长他们都有点反常,言语中透露出一种信息,他们在担心这些新战士的安全,因为战争中往往牺牲最多的就是新兵。
十天?这意味着走向战场的时间,对,只有十天了,必须把一切都传授给王小伟,他的枪法虽然可说得上优秀,但运动中的战争更需要机智和果敢,自己也没打过仗,可两年多来在丛林中的苦练和有针对性的对抗,已经让自己学会了不算战争的战争,而这些刚刚走进军营的新战士,他们短少的就是如何在消灭敌人的同时学会保护自己,这就是下一步要教会他们的东西。
清晨,邹毅用冲锋枪换回了王小伟的步枪,美得他抱着枪舍不得放手。
上午,全连跑到山岭上的练兵场,各排、各班都把新战士做为了主训对象,老兵们不但传授各种武器的射击,而且重点练习运动中的跃进、卧倒、地形地貌的应用和出击,并且火气都特别大,训斥声不断地响起,甚至粗暴地动了手脚。
新战士们却不明白老兵们的良苦用心,虽然很刻苦,但动作变形遭到教训时却非常不高兴,甚至与老兵发生了顶撞。
王小伟是第一个发怒的新战士,在家里时虽然受到了父亲的严格管教和习武中的严厉磨练,但生活环境和条件却是非常优越的,加上又有武功在身,是一位从没被外人欺负过的少年。训练中虽然有着一种蛮劲,也不怕摔爬滚打,甚至于摔破皮、出了血也不叫苦,可由于在一个个掩体和战壕中跃进时,他的速度次次比规定的时间慢了三钞,王大伟气得第一次踢他的屁股时,他忍着没吱声,可第二次就不干了,吼叫道:“你踢我干什么,不就是三钞嘛。”
当看到前来检查的邹毅时,王小伟跑上去告状道:“连长,班长打人,我就慢了三钞,他却老踢我的屁股,条例上有规定,不许体罚士兵,你要是不管我就还手了,我可是武术冠军,从没被人这样欺负过。”
王大伟和班里的战友气得咬牙瞪着他。
邹毅瞪了王大伟他们一眼,问道:“小伟,三钞钟的目标点射你至少能打几发子弹?”
王小伟说:“三发。”
邹毅又瞧着王大伟说:“大伟,你呢?”
王大伟说:“五发。”
邹毅意味深长地:“小伟,这只是点射,三钞钟就按你的说法,你已经至少有三次被敌人击中的可能,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踢你一脚重要?”
王小伟愣了一下后,嬉笑道:“班长,我懂了,我不怪你。要是我再达不到要求,你可以踢我的屁股,只是要轻一点,真的有点痛。”
全班的人都被他天真的模样和话语弄得哭笑不得。
邹毅明白老兵们的心情,开赴前线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刚到的新兵们蒙在鼓里,老兵们是在抢时间,同时也就是在抢救这些战友的生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已经让老兵们心急了。他便把排长、班长们召集拢来,让大家控制自己的情绪,指导新战士训练时要有耐心,更要学会以理服人,否则事与愿违。
傍晚,战士们继续在山上训练时,连里却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哨声,大家纷纷急奔回营房时,邹毅他们已经在一辆救护车前抽血了,大家以为是要献血,赶紧排队。
王坚却告诉大家,只是做常规检查。
老兵们相互瞅了一眼,神秘地笑了,知道这是战前的身体例行检查。大家都按照要求填写表格,每人抽了一小筒血,然后又上山训练夜间作战科目。
在随后的几天里,新兵们的训练成绩虽然得到了提高,但与老兵相比还是相差很大的距离,这让老兵们急了,呵斥声时时响起在训练场的上空……
1月8日上午,全团在大礼堂看电影,连续放映的全部都是中外战争影片,放映过程中还有讲解员对所描述的战争背景进行详细的讲述。中午吃完饭,大家又组队来到礼堂继续看电影,这让战兵们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虽然看电影不用训练,可坐着一天不动,屁股受不了啊,这可比训练还难受。
晚上,各连拉到山上演练运动作战中的战略战术和单兵作战能力、及夜间移动靶瞄准射击,团、营干部还对新兵们进行单个考核,然后登记在册。
新兵们似乎闻到了紧张的气息,他们在家里时就知道,到部队后很可能就要上前线打仗,这一天的反常让他们预感到了战争即将来临,训练中也就特别的认真,老兵们骂也好、打也好,哭着也要练,因为他们读懂了老兵们目光里的焦虑和关切,甚至有些老兵为新兵的多次失误、禁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半夜回到宿舍,王小伟问道:“班长,我们是不是要上前线了?”
王大伟瞪着他说:“我只知道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王小伟噘着嘴说:“我不是合格的士兵,那你就是不合格的班长,你们十一个人都教不好我一个,证明是你们没用。”
王大伟说:“这可是你说的,走,练夜间射击。”
“练就练。”王小枪提着枪就随班长出去了……
班里的战士们乐了。
月光下,王大伟把王小伟带到训练场,没想到班长们把新兵们全部领来了,老兵们商量后分为两组,一组检查新兵们的瞄准,一组举着靶子在对面的山林里不定点地跑位。
这可让新兵们为难了,昏暗的夜色里,靶子本来就只是一个黑黑的影子,这段时间在空旷地带瞄得还可以,今晚却在山林里忽隐忽现地跑动,哪个是树、哪个是靶都分不清了。
王大伟他们就认真地讲解、指导、检查,一个小时后,老兵们一个个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总算让新兵们能分辨出模糊的靶子了。
老兵们就又教他们目标跑动中的提前量和击发……
王小伟是表现最好的,但没有一个老兵表扬他,只说“还差一点。”或者说“还差一点点。”使他瞪圆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准星和目标移动着枪口,一次又一次地快速、果断地扣动着板机,直到深夜两点才回宿舍。
1月1日,全团拉到射击场,每人上午、下午、晚上各三十发子弹,在跑动和各种战术动作中分别使用步枪、冲锋枪、机枪和采用卧姿、跪姿、立姿进行移动靶实弹射击,不及格者记录在案。
整座山谷里是枪声阵阵,老兵们首先考核,他们优异的表现让新兵们目瞪口呆。特别是王大伟迅速而又果断的出击和弹无虚发的射击成绩,让王小伟敬佩不以,真正懂得了“强中自有强中手”的古训。
当新兵们考核时,他们沉着应战,体现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赢得了老兵们的阵阵掌声。
三轮考核结束,王大伟获得全团第一,王小伟排名整整第一百位,但占住了新兵第一的位置。
汤阿武做了总结讲评后,李俊杰宣布了考核成绩和团党委的嘉奖令,给予王大伟等前三名和新兵第一名王小伟通令嘉奖一次,喜报将分别寄往四人的家中,然后命令各连乘车赶回军营。
邹毅他们高兴地围上来准备向王小伟表示祝贺时,却发现他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便笑道:“小伟,怎么啦,受到嘉奖还不高兴?”
王小伟噘着嘴说:“不是。连长,我只是奇怪,我到底是第一名还是第一百名?”
邹毅认真地:“你是新兵第一名,全团第一百名,一名新兵能挤进全团一百名内,这可是很难的,以后多向你班长请教,争取早日向他挑战。”
王小伟说:“连长,我可以去找团长说点事吗?”
汤阿武和李俊杰正站在人堆外,便说道:“我就在这,你说吧。”
王小伟赶紧立正道:“报告团长,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嘉奖?”
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汤阿武惊奇地:“为什么?”
王小伟苦笑道:“第一百名也能得嘉奖,我家老头子会笑掉牙的。”
汤阿武说:“你不是新兵第一嘛。”
王小伟皱着眉说:“这不能算,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怪得很。那一年,我哥在部队里得了二等功,喜报寄到家里,他就赶紧写信问我哥是怎么得来的?我哥回信说,是在上街时看到一个人举着刀正在杀人,他挺身而出夺下了刀,并抓获了杀人犯。没想到老头子却把我哥骂了一顿,说制止犯罪是一名军人的职责,做了这么一点屁大的事还能立功,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很多烈士会难过的,因为他们战死沙场都有很多人没有立过功,并命令我哥把军功章退掉。我今天考核才得了个一百名,这也能获得嘉奖,老头子的牙真的会笑掉。”
“哈哈!”大家都乐了。
李俊杰笑着说:“你家老头子是有点怪,要求挺高的,可嘉奖令是团党委根据你的表现做出的,不能说你不要就撤消吧。”
王小伟为难地:“那、那你们不能把喜报寄回家,反正不能让老头子知道。”
汤阿武说:“这样吧,我以团长的名义给你家老头子写封信,介绍一下你的情况,连同喜报一起寄去,这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王小伟摇头道:“别别别,我家老头子倔起来不讲一点人情,这嘉奖我还是不要。”
李俊杰和汤阿武相互一瞧后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回去吧。”
“是!”王小伟敬礼,李俊杰回礼。
“快走!”王大伟拉着王小伟登上卡车,大家为他的纯真感到好笑的同时,也骂他真傻,得了嘉奖都不敢要……
汤阿武望着离去的卡车说:“他家老头子还真的是不简单,小伟也真的长得很像志德哥,可他家的事他自己不说,我们也无法强迫呀,难道志德哥真的还活着?”
李俊杰说:“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调查了,走吧。”他们俩钻入旁边的吉普车,跟随着车队离开了射击场……
第二天上午,救护车驶进了一连的营区,全连集合后,医生将一张张写着姓名的表格发给大家,要求每个人回去后按照上面注明的检验结果,将自己的部队番号、姓名和血型全都写在军帽、领章和军装口袋的里面,别的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老兵们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新兵们赶紧问这是干什么?老兵们神秘地笑着不回答,让他们赶紧照办。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王大伟和王小伟的血型都是一样:AB型,邹毅他们就笑说两人真的是亲兄弟。
下午,全团指战员全副武装在大操场集合,汤阿武下达了封锁军营的命令,然后宣读了二十人的出列名单,除了一名是患有重病、即将转业的副连长外,其他人全部都是新兵,并命令由副连长率领十九名新兵留守军营。
副连长当场就放声大哭,让全团战士都为之动容,新兵们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跟着哭喊:“我不留下,我不留下,我要跟着部队走。”
汤阿武严厉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命令你们立即接管营区所有防务。”
“是!”副连长边哭边集合队伍,率领十九名新兵跑步离开,接管营区四周的岗哨……
王小伟他们知道,这十九名新兵都是因考核成绩不理想而留下的,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们的神情和老兵们一样,庄严而又神圣地立正挺胸站在操场上。
这时,一辆越野吉普车来到操场,汤阿武下达立正口令后,带领团首长们迎上前,向走下车来的陆继财敬礼道:“报告师长,一团全体集合完毕,请指示。”
陆继财回礼后,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来到队伍前,扫视着整齐有序的队列,威严而又洪亮地:“同志们,根据上级命令,我师将开赴前线,接管兄弟部队的防务。我在此下达第一号作战命令,一团做为全师的先锋团,明天下午轻装出发,晚上十二点准时到达前沿阵地。望全体指战员严守纪律,保守机密,做好个人的一切准备工作,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挑战,为祖国、为人民建功立业。”
全体干部战士齐声答道:“是!”
一连回到营区后,运送弹药和干粮的卡车已经在等候,邹毅他们按照名单将战士们逐个叫出队列,大家庄重地接过沉甸甸的子弹和手榴弹,每人还领取了几包压缩饼干,然后各班带回做好出发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