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白不是人类,那么她就一定有一个赋予了她存在的人,过去的尚轶猜不到那个人是谁,但现在,他在郁明的父亲留下的系统之中看到了她的虚拟模型。即便郁明的父亲不是那个女孩的创造者,也至少和她的创造者有关。
如果想要知道莫奕白的由来,那么对郁明父亲的更多了解显然就是整件事的关键,尚轶明白过去还留存着不少他不知道的秘密,他不是个喜欢刨根究底的人,不过一直任由自己对真相一无所知,也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除此之外,尚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促使他必须得尝试着进入这个系统。
就在刚才,界面上的那个女孩亲口说出了“欢迎访问蛛网系统”这样的话,尚轶很清楚蛛网系统是什么,那是议会用来抓取每一个个人终端上的信息所使用的工具。他面前的这个系统到底是恰好使用了“蛛网”的名字,还是说,它真的能帮助他接入“蛛网”?
如果这个系统真的能接入蛛网,那么尚轶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套与议会相同的情报网,这样的东西不管落到什么人的手里,都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这么想着,尚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接入这套系统,屏幕上的女孩要他回答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奇怪,倒不是说她的问题有多难,而是尚轶根本猜不出这个系统的制作者想要听到一个什么答案。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他暂时给出了一个比较保险的答案:“议会的存在意味着公正。”
“制定公正的人意味着公正吗?很取巧的回答,但不算是错误,”出乎意料的是,屏幕上的女孩居然认真地分析了他的回答,像个人类一样做出了回答,“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再试试别的吧。”
如果她只是个被设定了程序,通过识别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做出应答的虚拟形象,这样的回答未免有些太深沉了。尚轶开始怀疑对方的程序本质上和莫奕白一样高级,足以让她像人类那样思考和应答,但他没有相应的证据。这样的回答让尚轶从女孩的语调之中听出了一点怨气,或许制作了这个系统的人是反对议会的?
“议会的存在意味着唯一的声音。”
“陈词滥调,说点新鲜的,”这样的回答也没能打动这个挑剔的女孩,要尚轶说的话,身为一个程序的莫奕白其实比现实之中真实的这个女孩要活泼得多,“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个愤世嫉俗的人吗?”
“你想听什么?”尚轶觉得这么试下去不可能带来任何结果,此时恰好也是一个试探对方到底有没有个人意志的好机会,“你该不会只是在刁难我吧。”
“是你没有答对……”女孩不满地反驳,然后又忽然捂住了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女孩的回答印证了尚轶的猜测,“你有自己的意识。”
“在你答对所有问题之前,我不能和你有更多的交流!”女孩懊恼地丢下了一句话,下一秒,电脑的屏幕就变得一片漆黑,“就这样吧!在你找到正确答案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愣了一会儿,尚轶才反应过来,女孩自己将电脑关闭了。自从知道了莫奕白的秘密之后,尚轶已经不再会为任何人工智能的存在感到惊讶了,现在的他没花多少功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代表了系统的那个女孩看上去和莫奕白确实有些不同的地方,不过她们没有什么心眼的性格,倒是出奇地相似。
对于这个系统,尚轶还有很多要了解的地方,将笔记本电脑合拢,他用回了自己的电脑,在属于治疗师的内网中查找起了郁明的资料。
几乎所有在医院入住的病人都会被收集详尽的资料,这些资料将会被归档,供治疗师查询。尚轶的病人本来也就是郁明,因此他使用自己的账号来查询他的资料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只不过他最想了解的并不是郁明,而是郁明的父亲。
在资料的一开始,医院收集的都是与郁明本人有关的信息,他的经历,他就读过的学校,他的病史。这一切都是尚轶早就知道的事情,理所当然地,他也很快就略过了这些信息。在下拉了很长的一段进度条之后,尚轶才终于见到了与郁明父母有关的信息。
郁明的父亲名叫郁森,是议会下属的一名网络工程师,拥有一等公民的身份。这个身份本来可以由郁明来继承,但郁明并没有完成议会规定的大学学习,所以这个身份也就自动作废了。奇怪的地方在于整个资料之中并没有说明郁森究竟为议会提供了什么样的服务,而在别人的资料之中,这项内容向来会被很清晰地写明。
这份资料是缺失了吗?尚轶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任何一个一等公民的资料都会被议会仔细地收集起来,用作建档,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只有郁森的工作内容不能被外人知晓了。提及议会要隐瞒的事情,尚轶最先想起的自然就是那个名叫蛛网的系统,这也和郁森留下的这个程序相吻合。
在郁森简单的生平之中,尚轶不难看出这个人并不是议会下属传统的那一类精英,这是个从小成绩不算好,直到成年之后才发现了自己在计算机方面天赋的人。在记录之中,他尝试过很多条职业规划,音乐家,销售员,登山家以及摄影师,直到最后才在网络工程师的位置上安定下来,一干就是整整二十年。他喜欢新的东西,这个职业恐怕是他一生之中做过的最保守的决定,这样的性格不论怎么看都和郁明完全相反,不过考虑到郁明经历的事情,尚轶觉得,这样的差异也算是情有可原。
郁森的生平资料很短,似乎有人刻意削减了他留存下来的档案,而在最后一栏,有关于他的死因的位置,尚轶能找到的,却是“资料缺失”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