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轶一直觉得以尚纪的性格在任何地方都是不会有朋友的，这是个不会对他人投入感情的家伙，不管对他再怎样付出，在他有了杀人的念头或者产生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当做目标。旧时代的精神病院病房里常年关着一群这样的疯子，他们有着极端的犯罪倾向，但身为精神病人的他们是无法被定罪的，因此人们只能将他们与社会隔离，以此来保证正常人生活在一个安全理性的世界之中。就连医生也不愿意太多地接触这一类人，就更不用说是其他本来就不用与他接触的人了。
在尚轶的印象之中，向阳顶多就算是个叛逆的年轻人而已，他和尚纪不是同一类人，也不应该成为那家伙的朋友。
“和尚纪走得近不代表他们就是朋友，黑街的一些出名的家伙有时候会吸引一些……追随着，向阳更像是他的跟班或者学生吧，”林舟很快就解答了尚轶的疑问，她笑了笑，仿佛向阳是什么不值得一提的人一般，“那孩子从踏进黑街的那一天起就一直跟着尚纪了，不过他从尚纪身上学到的似乎只有那家伙的表面功夫，他没学会尚纪的狡猾，也得不到和尚纪相似的尊重或者声望。”
林舟的话音刚落，两人座位斜前方的那个隔间里客人就忽然碰掉了一个碗，瓷器碎裂的声音之后，一个来回巡游的铁皮机器人把破碎的碗碟收捡起来，往那个客人的账单上记下了一笔。
“他们俩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尚轶觉得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和自己交情甚浅的家伙拿着枪闯进陌生人的家里，向阳很在乎尚纪，他的死对这个年轻人意义重大，“尚纪死后，向阳去找过你吗？”
“他敲过了黑街几乎所有人的门，当然也包括我，要我说，大家对他的漠视似乎加剧了他的愤怒，”林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凉茶，说话的语调越发地满不在乎了起来，“不过他在我们这里一直都没有受到过什么重视，他应该是全心全意地崇拜着尚纪，不过尚纪，大概就只是把他当做某个无关紧要的工具而已吧。”
之前那个摔碎了碗的家伙似乎恶狠狠地一拳砸在了自己的桌上，从他手背的青筋来看，他在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尚轶多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倒是林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般，接着说了下去。
“他是个鲁莽的年轻人，我们都听说他以前是议会某个大家族的人，只不过因为犯了事所以差点被自己家的人杀死。议会的人身上的那种傲慢和自以为是在他身上体现得倒是淋漓尽致，黑街没有一个帮派愿意收留他，如果不是尚纪，他一开始大概在这个地方混不下去。黑街可不是一个软柿子能待的地方，现在他是学到了一点东西，但离在这里站稳脚跟，他还差得远……”
“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林舟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一直坐在不远处隔间里的家伙就走向了这边，怒气冲冲地插入了两人的话题，“我有能力自己在黑街立足，尚纪教给了我很多东西，在他眼里我不可能只是一个工具！”
“我就说吧，他是个鲁莽的家伙，”林舟笑了笑，仍然在无视向阳的抗议，“说话和做事都完全不考虑后果。”
站在桌边的年轻人看起来愤怒得快要把桌子给掀掉，尚轶叹了口气，弄不明白林舟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不停地激怒向阳。
早在林舟开始说向阳坏话的时候，尚轶就已经察觉到一点异常了，毕竟林舟平时不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女人，她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在那之后，向阳的反应又实在有点太明显了，要是再猜不到他就在这里，尚轶也就不用再做什么观察别人行为的治疗师了。当然，向阳显然没有察觉到林舟是有意要激他出来的，如果不是店里的人流量实在有点大，贸然在这里与别人起争执会引起巨大的关注，他大概现在就要和林舟吵起来了。倒是挑起了这件事的林舟看上去很平静，她指了指桌旁空着的椅子：“我正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停止偷听，坐吧，别一脸不爽地看着我。”
向阳的气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他仍然站在远处，死死地盯着林舟。为了摆脱这样的僵局，尚轶只能开口做了调停人：“你不是毫无理由就到这里来的吧，光是站在那里没法解决问题。”
虽然恨得牙痒痒，但向阳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选择了远离林舟，靠近尚轶的位置坐了下来。咕噜作响的汤底填补了三人之间的沉默，没过多久，还是向阳先沉不住气，开口抱怨：“尚纪出事的时候我几乎找遍了黑街所有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帮他，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他也就不会死了。”
“他的死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一直以来每一个你找的人也一定都是这么说的吧，”林舟觉得向阳的控诉完全是无稽之谈，“没有人有义务要帮他。”
这下尚轶算是弄明白为什么尚纪在那时要去找他了，整个黑街明明应该有很多人比尚轶更能帮他才对，他的死和议会有关，而一直敌视议会的黑街明明应该站在议会的对立面才对，为什么那群人就这样放任议会追杀尚纪？尚轶对这件事很好奇，但林舟和向阳之间的争吵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询问更多的事情。
“现在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但首先你得让我知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帮忙，”只有让向阳觉得自己是站在他那边的，尚轶觉得自己才有可能结束他们的争执，“光是抱怨，那家伙也不会活过来。”
“有人出卖了尚纪，”向阳的目光落在了林舟的身上，“某个‘屠夫’的人导致了他的死亡，我要查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