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刚刚放晴没几个时辰的天竟又下起了小雨。
顾青石一回来就黑着一张脸,见刘桂仙饭还没做好,少不得,又朝着刘桂仙发了好一通的气。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那好儿子顾秋实没事儿朝瓜棚跑,结果就坏了许娇杏改嫁白麻子的事儿。
自从顾家回绝了白麻子后,白麻子怀恨在心,竟给他穿起了小鞋,他不但不卖肉给自己,还怂恿的远一点的屠户也不卖肉给他了。
顾青石好说歹说,腆着脸将肉买了下来,价格竟比往常还要贵不少。
“顾秋实呢,人去哪儿了?”发了半天火,也不见顾秋实的人影,顾青石一张老脸,越发阴沉了。
刘桂仙也不敢吭声,这些时日,她家秋实是渐渐好了,她心疼他吃了皮肉苦头,于是又给了些铜板让他出去吃酒。
可他一出了门,竟又是几日见不着人影,刘桂仙只后悔自己钱给多了,害的他儿子迟迟不回家。
顾青石见刘桂仙不说话,心下已经猜到了一二。
“你是不是又拿钱给那混账东西了?他自己搅了事儿,还有心情在外头吃酒,他就不知道咱们顾家都揭不开锅了吗?”
刘桂仙被的他骂的浑身一颤,赶忙就劝道:“他爹,你这是什么话,好歹咱们有铺子在,只要有肉卖,肯定能赚钱的。”
“能赚钱!人家卖给我的肉价,跟我卖出去的肉价就差一两个铜板,能赚什么钱?顾秋实呢,你把人给我叫回来,我可得好好的问问,他自己闯出来的祸事儿,他怎么收场。”
顾青石越想越气,刘桂仙自知儿子不占理,赶忙好言好语的劝了起来。
顾春来在屋子里翻着卷册,听着这话,顿觉内心烦躁。
他知道他娘给老四钱的事儿,老四还在他面前炫耀过,可他也得用钱,而且,还是正事儿上用,他娘却总是推脱。
想着夫子的寿辰在即,要想再拖也拖不下去了,顾春来这就朝主屋里走了去。
“爹,娘,我夫子过几日就是寿辰了,我前些时日跟你们提过的事儿,你们可还记得。”
顾春来才刚刚说了这话,一旁的刘桂仙连忙哼唧道:“春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没看见你爹还在气头上吗,又来他跟前提钱,这事儿休要再提。”
对于刘桂仙而言,这束脩都已经交了,还花什么冤枉钱?他夫子每年过生辰,那他们家不是每年都得去送寿钱,可没这个道理!
顾春来的面色变了变:“娘,这事儿很重要,别的学生都送了,若是只有我一个人不送,不合适。”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春来,难不成,你没听到你爹说起咱们家的事儿,再说了,我们送你去私塾是念书的,可不是为了给那夫子送钱的,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是了,可不能多管别的。”
顾春来不答话了,抬眸朝顾青石看了去,此时的顾青石还沉着一张脸,显然是不想管这事儿。
一时间,顾春来心里一沉,苦笑道:“我和老四果真是比不得······”
“这说的是什么话!”刘桂仙有些不高兴了,为了给老三念书,她已经在他身上花了大价钱,而秋实什么都没有,她给点酒钱怎么了?
老三要是再这么不知足,她是真的不高兴了!
就要发火,顾春来已经快步朝院外走去了。
刘桂仙气的直呼呼:“看看,他爹,春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以前可从来不是这样的,这咋还巴着往外头送钱啊。”
顾青石往日里还会念着顾春来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再是花钱,他也是和颜悦色的,如今,他正发着愁,也全然不想管这些小事儿,再听刘桂仙在一旁哼哼,他顿时就不耐烦道:“还不是你生的!”
刘桂仙似才想起自家男人还在气头上一般,忙转而开口安慰起了顾青石。
此时,屋檐口还‘滴答’‘滴答’的落着水滴,外头的路面满是泥泞。
顾春来没走两步,脚上的鞋子就湿了一半,他垂头看了看地面,忽就皱了皱眉头。
他记得清楚,这鞋子还是许娇杏去年浓冬腊月时送给他的,这是一双千层底的鞋子,鞋底当真是用很多层麻布缝制成的,不但穿着舒服,而且还保暖。
再一想,她似乎每年都会送他鞋子,她身上有了余钱,还会全部拿出来给他买纸笔,撇开她总是麻缠他,让他在同窗面前丢光颜面不说,她对他是真的好。
因为天快黑了,顾春来一路上都没怎么遇到人,等他走到了旱地里时,他自己都惊住了,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到了许娇杏的住处。
看着旱地中种满了各类菜苗,瓜棚顶上升起了了阵阵炊烟,不时的,狭小低矮的瓜棚里还传来了阵阵说笑声,他竟觉得说不出的温暖,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
下意识的,顾春来还想上前几步,可当他的脚踩在了干涸的旱地里时,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他愕然惊觉:自己居然想去瓜棚里!
那瓜棚里住的可是许娇杏啊,那女人整日纠缠他,害他丢尽颜面,被人取笑,他该离她远远的,他怎么还能来瓜棚里找她呢?
若是让她发现了自己,到时候,她肯定会拦着他,不让他走。
到了那时,她在村里人面前说他钻了她的屋,他就算有十张口都说不清楚了!
那个女人肯定做的出这样的事儿!
顾春来单薄的身影忍不住颤了颤,如今再看这瓜棚,他只觉得如洪水猛兽一般,掉头就疾步而去了。
此时屋子里的许娇杏哪儿知道顾春来来过,她将笋蛹给阿满炸了出来,就开始熬野菜粥了。
阿满喜欢吃粥,周木槿将野菜和着大白米熬着,直将粥熬的又粘又稠的,这才起锅。
阿满洗了手从外间过来帮她端饭,周木槿冷不丁就问了一句:“那日,是跟你三叔一起回来的?”
阿满愣了愣,方才点头。
“听说,你三叔一直都在躲着我,要咱娘儿两先走了,他才走?”周木槿又问了一句。
阿满过来端菜的动作顿了顿:“娘,你又听谁嚼了舌根子,那日确实不是三叔送我回来的,我只是瞧着你累,怕你总是过来接送,自个儿回来的。但又怕你担心,方才说三叔送我回来的。”
“真的?”周木槿相信阿满。
他可是自己儿子,怎么可能去同情顾春来,他要真是同情顾春来,那不就是变样的在谴谪她这当娘的吗?
“真的,真的,娘,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儿了,三叔胆儿小,咱不跟他计较,你也放心,我以后绝对不跟他一样,我以后胆儿一定要跟舅舅一样大,我要保护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