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杏拉着阿满进了当铺时,就看见一个续着青须,身穿灰色褂子,头戴一顶灰色小帽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那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倒有种读书人的模样,许娇杏明了:他该是当铺掌柜了。
此时,那掌柜也正打量着许娇杏。
瞧着她洗变色的衣服上满是补丁,他就认定了她顶多就是当个棉衣,面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谁知,许娇杏竟递了个玉璧过来!
青须男人眼里闪过了一丝精光,拿过玉璧,再看向许娇杏时,脸上早堆满了热情:“小姐是要生当还是死当?”
生当就是协议个期限,期限内可以随时将它赎回去,死当自然就是直接卖给当铺了,往后这玉璧与她再没什么干系。
许娇杏干咳:“死当多少钱。”
那掌柜看了看手里的玉璧,又看了看许娇杏,小心的问了一句:“八十两银子,小姐你看如何?”
许娇杏暗吸了一口气,八十两!
她早觉那道袍男子视金钱如粪土,却也没想到,如此这般的······如粪土!
这掌柜眼神不定,分明还讹了她,那就说明,这玉璧可不止八十两这个价!
“你把东西还给我,我考虑考虑。”许娇杏淡声道。
那掌柜自是不舍得,看了看许娇杏,忍不住又道:“小姑娘。你家里遇上事儿了是吧,等着用钱?不如就生当了,过阵子有钱了再来赎,如何?终归,价钱是好商量的。”
“我还没想清楚。”许娇杏摊手,示意他把玉璧还给自己。
掌柜缓缓地将玉璧还给了他,很是不舍道:“小姑娘,莫不是你家大人出了什么事儿?这钱可是救命的,这玉璧乃身外之物,莫要分不清楚轻重啊。”
许娇杏朝他淡淡一笑,走出了铺子后,犹觉得那掌柜还在叫她。她不免又加快了脚步。
这玉璧如此值钱,往后她得藏好了才是,只是那男人······
之前不知道这东西值钱,她尚且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知道了,她却觉得有点受之有愧了,想着他那双眼睛,许娇杏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事儿来补偿这玉璧了。
出城时,许娇杏买了些面粉,又在唐卖肉那里割了一斤肉,打算回去给阿满做荠菜肉饺子。
许娇杏见唐卖肉摊上还有一小块猪油,想着全用菜油,未免太浪费了一些,就问了唐卖肉价格,想买回去熬油炒菜。
没想到唐卖肉倒是个大方的,见那菜油顶多不过三四两,索性就一并送给了她。
许娇杏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唐卖肉朝她笑道:“姑娘往后多来照顾我生意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阿满一直很高兴。
许娇杏心里见他高兴,自个儿也高兴。她看了看阿满明显比同龄人矮小一截的身高,暗暗地打定了主意,往后一定要将阿满养成个高高大大的少年郎,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羡慕她!
想及此,许娇杏的话也多了不少。待娘儿两到旱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那矮窗上的木框子没了!
许娇杏心里一凛,赶忙就拿钥匙开门进屋,只见镰子,锄头,野鸡都不见了!也就那大铁锅还在,但泥灶上也明显有过撬动的痕迹,显然是贼人有心将这大铁锅撬走,可不知为何又打消了主意。
“娘,咱家遭贼了?”阿满皱巴着小脸,原本因为包子和纸笔而很是愉悦的心情,此时也沉甸了起来。
许马氏?刘桂仙?
许娇杏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闪现了这两个人,可一想到上次许马氏就有心抢东西,如今,她还是觉得许马氏有很大的嫌疑。
“走,咱们去把东西抢回来。”许娇杏拉着阿满就往村子里走。
许家就在村子北边,许家三兄弟各自成家后都挤在一个院子里 ,不曾分家。许娇杏一路沿着田埂往北边走,进村第二家就是许家。
此时,许家大门关的严严实实,许娇杏过去,正想拍门板,就听里头传来了许马氏的声音:“大嫂,你把小娼妇那瓜棚里拿来的锄头藏起来了?我怎么找不到了。”
果然是他们干的事儿!
“你蠢啊,不藏起来,还拿出去大肆宣扬不成?”
屋里头传来了小王氏的咒骂声,许娇杏顾不得那么多了的,用力的在门板上拍了拍,屋子里立马就没了声响。
以为装没人就有用了?
许娇杏冷笑,边拍着门板, 边闹道:“开门啊,就没见过你们这么黑心肝的,抢了我们所有东西,是想饿死我们孤儿寡母不成!”
“快来人的,看看我娘和我三婶是怎么把我们孤儿寡母逼上死路的,黑了肚肠的,竟如此对我们!”
果然,这才刚喊上两声,屋里立马传来了除门栓的声音,许娇杏好整以暇的站定,院门立马开了个小缝,许马氏从屋里探出了个脑袋来。
“瞎嚷嚷什么?你有毛病不是,这么一大早上的,正事儿不干 ,又想来我们许家蹭饭?”
许娇杏可没跟她废话的意思,双手用力的推着门板,就将门给推开了。
许马氏压根没想到她敢这么做,愣了愣,眼看着许娇杏已经拉着阿满进了院子里,忙上去堵她 :“小娼妇,你干什么!你早跟我们许家没关系了,你给我出去!”
站在屋檐口的小王氏也是呆住了,意识到许娇杏已经进门了,她下意识的去找钥匙锁门,不论如何,也不能让许娇杏将那些东西给翻找出来!
许娇杏快步上去门抵住,此时,小王氏屋里的野鸡正好扑腾了起来,间或的,还能听见鸡崽子‘啾啾啾’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小王氏和许马氏同时朝着许娇杏看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这傻子这么快就发现了‘脏物’。
“这光天白日的,就上门偷东西,还要脸不要脸了?”许娇杏冷笑。
短暂的迟疑之后,倒是许马氏得意的开了口 :“许娇杏,你胡说什么,我是你娘,我借你东西用用怎么了,我就算是打死了你,也不会有人说个不是!”
“是吗?你是我娘?那我一会儿就带着阿满回许家住,我的东西娘可以随意用,反正还得加我们娘儿两的口粮。”许娇杏恍然道。
许马氏愣住了,倒是一旁的小王氏推搡了她一下,她恍然间才缓过神来:“我呸,你想的倒美,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跟我许家早没了关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哥还过来帮你起灶台、翻房子,你生辰那天,他还去看你了呢,他对你那么好,可一文钱都没收你的,我今儿个拿这些东西,就是抵他工钱的!”
这话语······许娇杏觉得,原主一定不是她亲生的,亲生的也能算计成这样,真是服气!
想着许大力送的那袋子钱,许娇杏又明白了,许马氏果然是不知道他大哥给她送了钱,不然,她早闹翻天了。
面上的笑意一收,许娇杏冷了脸:“我大哥就算要收工钱,那也得他亲自来收,关你们什么事儿?别以为我住在村子外头就没人知道你们这打家劫舍的行为?这外头的田地里可有不少人呢!看着的也不会少!”
许马氏和小王氏面面相觑,两人面上的心虚之意也一闪而过。
“许娇杏,你胡说,谁打家劫舍了!”小王氏有些站不住了,戳了戳许马氏的手臂就道:“香巧和香慧去山上挖笋子,这本是咱们一家子的下饭菜,如今,就被你女儿给搅和了,拿她点东西抵一抵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