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甚喜忽然就笑了,她笑得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就没机会了,对我你有什么打算?”
荧惑并没有如她所想的和她保持安全距离,他向她步步靠近,林甚喜有些吃惊,他伸手,抚开她被海风吹乱的额发,“我打算给你个机会试试,看你下不下得了手。”
“不可能!”林甚喜猛的抬头看着他,他不像在嘲讽什么的,看起来竟然像是在说真的。
林甚喜很迷惑,他不可能为了得不到心爱的女人就用性命做赌注来施苦肉计,虽然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但他不是那种人。她分析眼下的状况,他一直巴不得乌拉诺早死,肯定不会像别的海拉人想替乌拉诺报仇,他母亲莫涅在修普诺斯是自愿赴死,即使他责怪黑十字军但也不至于有多大的复仇欲望,他能带兵来围修普诺斯城只能是为了想统一催眠师世界,有这种野心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死。
林甚喜警惕的后退了几步,她不知道荧惑此举到底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这件事很有问题。
无论林甚喜刚才想动手还是现在不肯动手,荧惑都显得很平静,他现在也成了别人看不出他真正在想些什么的人,就和裘央一样,他轻轻的叹息一声,看林甚喜的眼神竟然有些心疼。
林甚喜紧紧闭上双眼,她不知道该做何选择,只能拼命从祖先留下的那庞大的记忆库里找答案,她已经找过许多次了,但关于禁锢之环的内容还是少得可怜。
荧惑在一旁问她:“统一催眠师世界有什么不好?我可以效仿修普诺斯的制度,不以血缘为继承原则,反正我也没后代,将来我甚至可以把权力还给神谕者,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站在我这边?你嫌我手段不光明正大,那西芙又比我好得了多少?”
林甚喜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她梳理了一遍关于禁锢之环的记忆,仍然是没有任何线索来解释荧惑这番举动,她轻轻叹了口气,荧惑看着她,慢慢皱起了眉头,“就是从乌拉诺被杀的那天晚上开始,你就不一样了,是不是裘央根本没被驱逐,她影响了你?”
林甚喜敷衍了笑了笑,自从和他决裂后她再也没有认真和他交谈过,就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荧惑渐渐失去了耐心,他脸色阴郁,“海拉的情报机构也不是那么差,这些年我知道你在哪,知道你和谁在一起,所以我也能猜到你今天是为了什么回来。”
林甚喜沉默的看着他,他说:“那我就先从他的家人下手吧。”
林甚喜愣了一下,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墙壁,嘴里说着,“等等。”
荧惑垂下眼帘看着林甚喜的脸,忽然他感觉手臂有些湿润,那是林甚喜沾满血的手握住了他手腕上的禁锢之环,她的衣服那锋利的金属拉链上也沾着血,这就是她用来划破手的工具,是有备而来的,他笑了,笑得很不自然,“所以为了他的家人终于肯动手了?”
“不是。”林甚喜简短的否认了。
“那是为了什么?”荧惑这个问题没得到回音,他听到的只是林甚喜念出了那句咒语,她竟然念了?不是要杀他吗?荧惑明明觉得有些欣慰却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咆哮:“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想甩开林甚喜紧抓着他的手,只见眼前一片白光,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沙滩上的海拉人和城里的修普诺斯人同时看见一道聚光灯般的白光自天际投下来,正好落在那座帐篷上,帐篷一瞬间化为尘埃,而帐篷里的两个人都不见了。
被激怒的神谕者终于惊动了睡神,这个流言很快就在两个阵营传开,林甚欢很不明白林甚喜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明明不念咒语就可以杀死荧惑,她却念了咒语带他去见睡神,催眠师们现在谁也无心战争,人们都在屏息等待着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选择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赐你一场美梦,并且你不用醒来。”
林甚喜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她渐渐清醒过来,她趴着睡在柔软的床垫上,床单是那种柔软得令人觉得幸福的触感,她从床上爬了起来,面前竟然是林甚欢,林甚欢亲切的对她笑了笑,“你醒了,梳洗过后赶紧出来,全家人都在等你。”
林甚喜不动声色的目送她走出房门,她扫了一眼身边这豪华美丽的房间,简单梳洗和换过衣服后,她照了照墙上的镜子,她看起来还是十五岁的模样,她推开门走了出去,经过一条挂满照片的走廊,那些照片上有她也有林甚欢从小到大的影像,还有俩个她不认识的人,走廊尽头是一个大厅,装饰风格倒是很像修普诺斯的建筑,但这里显然不是修普诺斯,因为窗外在飘雪,这里也不是海拉,因为窗外的建筑群并不是那种灰色监狱风格。
林甚欢和俩个陌生中年人坐在沙发上说说笑笑,看见林甚喜走出来她向那俩人说:“父亲母亲,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林甚喜没见过自己父母,她观察这俩个中年人,倒是有一些与她和林甚欢相似的痕迹。
她跟着这三个人出了门,街道上有现代文明的痕迹,也保留着古代的东西,是个古今混杂的地方,他们带着她去餐厅吃饭,然后去听音乐会,林甚喜听见他们谈论即将要选出的新统治者是哪一家的,谈论节日里开放神谕者的城市让其它催眠师来拜访是否安全,听了一阵她渐渐明白,她所处的环境是超现实的,年代就是她所在的年代,但催眠师世界并未分裂,她的父母也都还在,神谕者依然统治着全世界的催眠师,没有修普诺斯也没有海拉,她不是孤儿,过着简单安稳的生活。
林甚喜不明白她到底遇上了什么状况,在这里待了几天后,她用她所知的各种方法仔细检查过,这不是梦境也不是中了催眠术,这简直就像是真实的生活,但这不可能是真实生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正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林甚欢的声音打断了她,“你为什么如此沉默?”
文雅的林甚欢让她很不适应,如果家庭没有遭逢剧变,林甚欢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吧,虽然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林甚欢,但林甚喜一个人思考着这诡异的情况简直快要发疯了,所以她觉得必须找人谈谈,她问林甚欢:“关于禁锢之环你知道多少?”
听了这话林甚欢下意识的左右张望,然后小声回答她:“我们不谈论这个,你知道规矩的。”
林甚喜观察着她的神色,“我启动了禁锢之环来到了这里。”
林甚欢噗嗤一笑,“你凭什么拿到禁锢之环,我们只是普通人家,什么叫来到这里,你生在这长在这,你是不是昨晚偷喝酒现在还没醒?”
林甚喜不在乎她的话,接着问:“你听说过荧惑这个人吗?”
“从来没有,听名字不像我们神谕者家族的啊。”林甚欢很惊讶,因为在她记忆里林甚喜从来没离开过神谕者领地不可能认识外界的人。
等附近没人的时候林甚喜离开了这座屋子,她想先去找找荧惑,却在城里晃悠了一整天一无所获,她很快就发现可能在这里根本找不到他,因为这座城市戒备森严,他就凭那张不是纯粹东方人的面孔就会被发觉不是纯粹的神谕者。
林甚喜来到一座高高的吊桥上,她看着天空的星星,不知道还要困在这个虚构的地方多久,她对着天空说:“你想赐我一场美梦,至少也得知道我想要什么,但你并不知道。”
那些星星闪烁起来,就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吊桥忽然摇晃起来,摇晃得越来越剧烈,林甚喜不得不紧抓着身边的铁链,但她还是被摇下了桥,从高空坠落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闭上眼叫了一声,感觉是落地了,但是并不疼,她睁开眼发觉自己坐在草皮上,她站起来一看,这是修普诺斯的喷泉池旁边的草地,她走到水池边一看,她依然是十五岁的模样,林甚喜看着周围的情景,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虽然她用尽催眠术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这不是真实生活,但她很清楚这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催眠术,厉害的就像在创世造物。
在前方的某座女神雕像下面坐着一个人,单凭背影她就知道那是荧惑,但那不是她正在找的荧惑,看身形那也是十五岁时的他。
她忽然想起这就是刚到修普诺斯不久的那一天,她第一次得知荧惑被囚禁在学校不能离开,她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然后一整天都在心疼他,她想起从前的自己真是可笑,他明明在思考他人生大计,她却在自作多情的同情他的遭遇,自不量力的把自己当成他的救世主,而他不需要救世主,她也不是救世主,她看着那个背影,并没有上前去而是向反方向走开,如果真的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选择不认识他。
这时候四周又剧烈摇晃起来,一道白光中场景破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