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宁一边在心里吐槽咒骂,一边将彩票与纸片放回茶几上,还下意识地拿玻璃杯给压住。
电视里粗制滥造的那些垃圾广告已经结束,现在正播着第二集的片头部分。
陈安宁也无心观看,他紧了紧身上的毯子,仰头靠在沙发帮子上思忖了起一则重要的问题来。
记得在前一世里,对于彩民们普遍疑惑的晚上八点钟销售截止,而一直要等到十点钟才开奖的问题,东海省体彩中心是这样解释的。
开奖当日晚上八点截止销售后,全省各市的体彩中心要把当期的销售数据统一上报到省体彩中心,由省体彩中心将所有的数据刻录成一张光盘,以防在开奖后有人利用技术手段随意篡改数据,而全省将近二十个市,数据处理较多,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完成这个工作。
据说只有把数据刻录成光盘保存下来,才能保证开奖后数据的真实性,因为再强大的技术也无法改动已经刻录好的光盘数据库。
当摇奖号一出,将摇出的奖号输入电脑一检索光盘,就立刻知道中奖的具体情况。
另一方面,开奖前需要公证人员对机器摇奖设备进行检查,并试摇奖确保机器可以正常使用,公证人员会逐步排查可能人为控制的因素,确保开奖结果公平公正,而这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不管彩民们信服与否,反正当年东海省体彩中心就是这么公平公正公开进行权威解惑答疑的。
之前最后一位奖号摇出之后,电视就被陈安宁关掉了,也不知道那位美女主持人后来到底说了什么。
本期是否有人中特等奖?特等奖中出了几注?是否有三注特等奖来自毗陵市区博爱路168号的彩票点?
这些都一无所知。
家里没有订阅《谷方市广播电视报》,也不知道江南二台待会是否重播本期7位数体彩的开奖。
在后世里数字电视普及的时候,随便调到任何一个台,电视屏幕下方都会显示这个台的当前节目名称,以及接下来几个节目的名称还有起始与结束的时间段。
1994年这会儿,谷方市区像东风一村与东风二村这些小区,居民家中的电视机已经不再需要室内天线与室外天线了,有线信号接入已经有两三年了,但这时候还不叫有线电视而是叫闭路电视,改叫有线电视大概是在1995年开春那会儿。
当然在谷方市区如果要收看老家江洲县电视台的节目,还是要用到室内天线甚至室外天线的,如果江洲县电视台的广播电视塔不够高,发射功率不够大,用室外天线估计也没什么毛用。
陈安宁现在迫切想知道,刚才摇奖过程结束之后,那位美女主持人姐姐到底说了什么。
对于怀疑中的时空幕后黑手充满极度恶趣味的无耻调戏与尽情戏谑,陈安宁思忖道就是糖衣炮弹,老子也要舔了糖衣把炮弹特么的打回去。
可是,如果仅仅彩票与纸片上是本期开奖号码“叁柒壹壹玖肆陆”,而体彩中心刻录的光盘数据库里对应的投注号码是“陆壹捌柒零叁叁”,那特么乐子就大了,这可是重罪要坐大牢的。
如果本期真有特等奖开出,而且单注奖金有足额500万,那诈骗1500万,加上伪造票据之类的其它啥罪名,数罪并罚不说是死刑起码也是二十年或者无期,最理想也得要判个十五年吧?
如果本期没有特等奖开出,自己还拿三张彩票去兑奖,会不会被体彩中心的工作人员当作神经病?
按照法律规定,如果精神有问题,好像是可以免于法律惩处的。
本来,我在家看完电视搂着爱人好好的睡着觉,一觉梦醒就从2018年到了1994年,而且还不是同一个时空的同一条时间线。
我不止跨过山和大海
也不止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一睁眼都飘散如烟
我已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又发现巨奖并不是最终的答案
……
哎呦,以前只听说异地羁押,这是要谋划跨位面监禁我?害我?
费这么大周折与心机,至于吗?卧艹!
……
电视剧《过把瘾》的前三集播完了,接着又是广告时间,陈安宁硬着头皮耐心地看着这些粗制滥造的广告片,估计接下来会重播晚上六点半首播的江南新闻,之后可能会重播7位数体彩的开奖,然后……
万万又没想到,然后就真的什么节目都没了。
超过十五分钟的广告结束之后,江南电视二台的画面停在一幅各种颜色色块组成的圆形图上,这是待机检修侧视图,嘛的好有违和感啊,哎呦我勒个去,电视台的这顿骚操作真特么既操淡又让人蛋疼。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裹着毯子蹲在电视机前面啪嗒啪嗒调台调了遍,闭路电视里所有的台都停止传送节目了。
但是今天出了这么诡异惊悚的事情,现在还真不敢就此安安心心的睡觉。
于是,陈安宁从房间书柜里找了一本近代史红色读物,窝在客厅沙发上,从南湖画舫聚会我党初创开始认真阅读起来。
每每稍有困意来临,就默念核心价值观二十四字箴言,用科学理论来坚定自己的顽强意志。
每每实在扛不住困,就多想想那些倒在敌人屠刀与枪口下的无数仁人志士,用同仇敌忾的悲愤来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就这么一直咬牙坚持,不知不觉就到了早晨六点多钟。
陈安宁随手将书搁在沙发上,抬手揉揉脸搓了搓,站起来抖落身上的毯子,又拿起茶几上的彩票与纸片看了看,纸面上都没再又出什么诡异变化,将彩票与纸片分开夹入这本红色读物册子里,哼哼,老子特么用无产阶级力量镇压你!
陈安宁拿着这本书去到大卧室内,从桌子右边的小抽屉内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中间的大抽屉,将夹有彩票的这红色读本小心放进大抽屉内,再郑重锁好抽屉并放回钥匙。
打开阳台门走到外面,天色早已破晓,渐起的晨光带来一片灿烂。
雨在昨夜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今天肯定会是个朗朗大晴天。
日光照身,如醍醐灌顶,顿觉一阵放松。
陈安宁长呼一口气,又伸了个懒腰。
回到屋内关掉家里所有开了一夜的灯,又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让鲜活清新的空气赶紧窜了进来。
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再度走到阳台,一夜平安暂时无事,先美美的抽两根烟临时解解忧。
凝重的黑夜过去了,明媚的白昼来临了,浑身上下又渐渐涌起一阵火热感。
如果这一切都将是真的,那等于是倍投三倍撸空了奖池呀,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谲,也让人止不住遐想激动啊。
拿了干净衣服,到卫生间直接冲了个凉水澡,也不能浇灭心中熊熊直窜的冒险火苗。
之后在林雪家蹭早饭时,梁桂琴看陈安宁两眼红通通的似是熬了一宿未睡,但是精神状态又显得很是抖擞兴奋,便忍不住问他怎么回事。
陈安宁便推托解释是昨晚连看了三集《过把瘾》,以致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才上床睡觉,而且早晨醒得早,醒过来之后又没能再睡得着,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熬了一宿一样。
梁桂琴听他这么说,便立刻宠溺似的数落了起来,这电视剧再精彩也不能这样拼了命的看,不能仗着自己年纪轻就经常熬夜,否则将来老了有的是后悔的时候。
而林立松则赶紧维护起陈安宁,替他辩解反驳并检举揭发了起来,说你这女人家真是马列主义的镜子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前两年电视里一开始播放《新白娘子传奇》的时候,你就是天天一集不落,后来周末重播时每个星期天从早到晚连播六集,你不也是衣服也不洗、菜也不买、饭也不烧,守着电视机雷打不动?
不曾想俩口子居然就此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搞得陈安宁啼笑皆非连忙帮着打圆场岔开话题,同时也将他心里面的困惑、担忧与惶恐消解了一小半。
吃过早饭,陈安宁让林立松俩口子赶紧上班去,洗锅刷碗的小事就交给他,俩口子不拿他当外人也不客气,就一起出门下楼赶着去单位了。
陈安宁收拾好回到自己家,现在是白天时间阳光普照,也没什么好害怕惊惧的,便安安心心的补了个觉。
一觉醒来已经快十二点半,起床拿了钥匙和零钱便出门下楼了。
先在小区门口的健康面馆吃了份雪菜肉丝小刀面,又走到几百米外的报亭,将今天出版发行的《江南日报》、《建康晨报》、《江南晚报》和《建邺晚报》各买了一份。
建邺出版发行的两家晚报都有的卖了,而谷方本地的《京谷晚报》还要到下午两点多钟才有,真是咄咄怪事,呵呵。
夹着厚厚一叠报纸回到小区门口时,正好遇到同学江华与毛志海。
江华也是焦化厂的职工子弟,他家住在隔壁的东风一村,其实是叫东风新村,有了东风二村之后,东风新村就被大家约定俗成称为东风一村了。
他们俩人跟陈安宁一碰面就纷纷埋怨起来,说前天昨天都来找过你,哪晓得一次都没遇上你。
陈安宁解释说,这两天我在东郊那边的易达驾校学开汽车呢,今天下午还要去继续学车呢,要不你们俩下午也跟着去玩玩,也让你们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开汽车滴!
这俩货居然都直言没意思,开汽车有什么好学的,学会了又没车子开,总不能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去当公交车司机吧?
陈安宁也是无语了,这思维真心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接着聊了几句,约了过几天一起再聚聚后,这俩货就结伴走了说是去学校打篮球。
陈安宁站在小区门口,腋下夹着报纸目送他们的背影从街角路口拐弯处消失,一直没看到他们有手牵手,这才放心的转过身进了小区。
上楼回到家中,将四份报纸在沙发上一一摆开,先后翻到体育版分别逐一细看了起来。
先看《建邺晚报》,卧艹,果然如此,镇静镇静。
再看《建康晨报》,噢耶,一点没错,嘿嘿,淡定淡定。
接下来《江南晚报》,哈哈,平常心,平常心。
最后是最权威的党报《江南日报》了,咦,体育版,哦,在这,哈哈,噢噢噢噢。
四份报纸都明确无误的刊载显示,昨日7位数体彩开出三注特等奖,中奖彩票均由毗陵市博爱路168号彩票点售出。
……
终于,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
从客厅一路兴奋的跑去大卧室,就这短短几步路,脚底下就跟装了气弹簧似的压不住步伐。
钥匙对着锁眼捅了好几次,才打开了桌子中间的大抽屉,拿起那本红色读本翻了开来,彩票上的“叁柒壹壹玖肆陆”跟报纸刊登的中奖号码完全一致。
这,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