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背包,刚走出来,就看见一辆熟悉的破车已从转弯处急驰而来,一个急刹车带起一片油烟混合的灰尘,停在我面前。
大虾头戴着墨镜,从车窗伸出头来,那头发亮得就像擦了油一样。
我笑骂道;“看见你这吊样,我就想揍你。”
“不错,有志气,我就等着有一天你能打赢我。”
我握了握拳头,做了副狠相说:“迟早的事!”
大虾头缩回脑袋,说:“废话少说,快上车。”
“兄弟,谢谢你。”我看着他,眼里充满感激。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全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了!”
“你确定要跟我去?”
“确定。”
“这一去,可能会出大事,也许不一定能回来。”
“嗯。”
“你不后悔?”
“不后悔。我大虾头什么时候怕过死!”大虾头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去?往哪个方向?”
“那边。”我手一指。
“好!”大虾头大声道:“坐稳了!”
说着他踩足了油门,车子一路飞驰而去。
按照母亲的指示,只要找到圩子山就能找到长寿村。
此时天色已黑,我看了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路越来越难行。
四下都是泥地,乱石铺垫,坑坑洼洼的。吉普车上下颠簸着,我说:“你就不能开慢点,我都快忍不住要吐了。”
大虾头说:“已经很慢了,这山区偏僻的地方就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办法,忍着点吧,兄弟。”
四下一片黑,从车窗往外看,群山隐在黑暗里,一片死寂。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大虾头忍不住道。
“那边有人!”我忽然道。
大虾头停下车一看,不远处的山边果然有个草棚子,里面生了火堆,有几个人影在棚里晃动。
“这穷山僻野罕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这这么一个草棚子?”大虾头嘀咕道。
我想了想,觉得大虾头的怀疑有道理。
“以前听老人说,通常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最容易碰见鬼……”
“鬼难道也怕冷,需要生火?”
“鬼当然可以生火,那叫鬼火。”我说。
“少胡扯,我们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定真是这附近村民,我们也能问一下怎么去圩子山。”
我们一进草棚里,立即看清了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
看着我们两个人进来,她们一点都不害怕,也不理我们。
“你们怎么三更半夜的在这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问。
小女孩一身湿漉漉的,坐在火堆边,低着头看自己的衣服。
那女人看了孩子一眼,道:“我们刚才赶着回村里,不料这晚上走得太急,孩子都掉水了去了。这赶路的时间太长,我怕孩子着凉,所以只好在这里生个火堆,帮孩子烤干一下衣服。”
女人说话一直没有抬头,也没看清她的样子。事实上这一大一小,我们都没看清样子。
“我们刚好路过,也要赶路,要不你们上我们的车,我们载你们一程。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大虾头道。
“那就太好了。我们去长寿村。”女人高兴地站起来看着我们,我们这才看到,这女人一脸的惨白,看起来好像身子不太好的样子。她那女儿却始终没有抬头,始终低着头呆呆的看自己的衣服。
听到长寿村,我们精神为之一振,我道:“那倒巧了,我们也是要去这里呢。”
我们刚转身正要上车,忽然发现那母女已经不见了,再往车一看,那母女已经直直的坐在车后座上了。
我顿时脑袋乍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大虾头也脸色骤变,也像那女人的脸一样惨白:“我们……见鬼了……怎么办?”
那女人忽然转过脸来看我们,冷冷道:“你们怎么还不上来开车?”
我看着大虾头,深呼一口气,喊道:“赶紧跑!”
话音刚落,大虾头拔腿就跑,一路疯狂的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感觉昏天暗地。
直到我们终于跑不动,我气喘回头看,那两只鬼没有跟着来,我这才放下心来。
“这种鬼……地方果然……有鬼!”大虾头也喘着气道。
我指着前面的一块石牌说“错有错着,你看,我们已经到圩子山了。”
石牌上面写着圩子山三个字。我们往下走了没多久,又看见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凤岗。
大虾头说:“我怎么感觉这个凤岗像个乱葬岗啊!”
“你说对了,这里就是个乱葬岗,你看那些馒头似的坟墓。”
两边不远处都是突起的坟头,横七竖八地,不时有鬼火燎起,飘飘忽忽地,在这黑暗中怪吓人的。
我点了支烟,说:“走到这里怎么没有路了?”
大虾头也点上一根,说:“但这里全部都是岩石,没有入口,这根本就是条死路。”
右边不远处有鬼火飘着。
我连忙拍着大虾头的手臂,说:“你快看那些鬼火。”
坟地里面的鬼火越来越多,都飘起来向着一个地方去了。
“我们跟这那些鬼火走,说不定能找到入口。”
“前面有人。”大虾头低声说。
“你是吓唬我啊,哪里有人?就只见那鬼火啊。”
“就在前面。”大虾头边走边说:“鬼火在乡下是常见的。这鬼火很轻,当你在它附近走动时,鬼火就会跟着动。因为又是在夜晚,如果你在远处看,看不见有人,还以为是鬼火自己在飘着动呢。”
此时,我们离那鬼火不到七八米,果然在鬼火前面有个人在走着。
我仔细打量了下,那身材很矮小,一看那衣着打扮就知道是乡下人。由于在后面看不见那人模样,但从身材看,像个小孩子。
我们此时走在那些零落的坟头上,走过一段路,进入草丛之中我们终于看到那条通往长寿村的路了。
月光朦胧。朦胧的月光洒在村头那条曲折蜿蜒的路上。
有几个人正围着火篝,低头交耳说着什么,我们跟踪的那个人也走向火篝前坐下。
看见我和大虾头走近,那几人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好像没有看见我们。
我向他们打量,坐着一个老汉,一个少妇,一个大汉,一个小孩。
老汉抽着烟袋,满脸老茧黝黑黝黑的。少妇颇有姿色。大汉壮的像头牛,跟大虾头倒有几分相似。
坐在少妇身旁,应该是她男人。我们跟踪的那个小孩大概四五岁,玩着自己脚下的小石头。
我笑着向老汉说:“老人家,这里就是长寿村么?”
老汉抽着烟,眼角瞟着我,用带着很浓重的乡下口音说:“这里是。你们外地来的?”
我说:“我们有些事来这里。”
老汉转过身来正面瞧我说:“来做什么?”
大虾头忍不住说:“当然是有事情!不然跑来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干嘛?刚我们还碰见鬼了。”
他这一说,那个女人就抬头看他。
我和大虾头大吃一惊,这个女人跟刚才那个女鬼十分相似,不过我们都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比那个女鬼年纪稍大一些。
这女人看见我们这表情,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看见的是不是一个和我很相似的女人?还带着个孩子?”
我们点头。
老汉喷了口烟道:“那是她妹妹。都死了六年了,她当时带着孩子一起跳了河。”
我和大虾头互看了一眼,大虾头点了跟烟站一旁吞云吐雾。
老汉见我们不说话,又道:“你们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我说:“我们是来找人,还东西的。以前我家也是这村落里土生土长的人,后来才搬离这村落到外头去了。”
老汉又问:“是哪家的?”
我回答:“上官一家的。”
老汉低头又继续抽着大烟,过了好一会,说:“我记得了,是上官云家的?”
上官云是我爷爷的名字。
我连忙点头说:“是的,上官云是我爷爷。”
老汉哦的应了声,默默抽烟,不做声。
那年轻的大汉向我望过来,眼神有点怪:“上官家的人全死光了!怎会还有上官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