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明听了爹这么说,心中不由好笑了起来:老爹你也太逗了,这是来找我讨要墨宝,反倒还要先奚落我一番,这是没良心呀。不过他转而又想,知道老爹是怕自己飘飘然,所以才变相的来教导。既然父亲有命,孩儿岂能不从?
于是,他连连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等小事,何必劳烦爹爹你亲自来一趟,打一个小厮来支会一声便可以了。不过,不知爹爹这位朋友什么时候需要?”
秦老爷说道:“眼下人家正在前堂上侯着你,也不烦你别出心裁,只需随意誊写一些文章即可。无非是让你的墨宝,又不是要你的文采。”
秦允明怔了怔,这老爹的朋友还真是热心了,一大早就跑来讨要墨宝。不过老爹都亲自来了,而且自己也答应了,看来也只好先随手写几笔字,然后再去吃早饭了。当即,他应了一声之后,便让袭人跟自己进内屋,铺纸研墨,便随手写了一副刚好想到的对联。
“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可人何当来,千里重意若,永言咏黄鹤,士心志未已。”
这对联本是一个拆字对联,每一句前两个字合成了第三个字,是一个极其灵巧的对联。秦允明在前世的时候偶然读到,便对这副对联记忆颇深,能做出这样对联的人,也算是有相当了得了功力了。
秦老爷一直在外室喝茶,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秦允明便将墨宝用扇子风干了墨迹,取了出来交到了秦老爷的手里。
秦老爷打开一看,却见是一副对联,细细读了一遍之后便现了这其中拆字的妙处,不由惊叹不已。他连连向秦允明问了道:“大郎,这对联源自何处?”
秦允明笑了笑,答道:“前些日孩儿无聊,便自顾自闷在家中玩拆字游戏打时间。今日将拆出来的字拼凑在一起,恰好变成了一副不工整的对联,让爹爹见笑了。”
秦老爷深思的点了点头,暗叹大郎经过了先前那一劫,竟真似变了一个人似的,莫非真是因祸得福,有幸沾上了文曲星的仙气?他仔仔细细将那对联看了两遍,方才回过神来,本想再赞叹几句,却又担心秦允明会骄怡自满,只得省了下来。
他随意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戒骄戒躁的话,便带着那墨宝出去了。
见到老爹离去,秦允明才畅然的松了一口气,这时肚子也饿了,而袭人已经将煲在食盒里面的早膳一一取了出来,依次序摆好在了桌子上。他连忙跑到桌子前坐了下来,乐呵呵的大口吃了起来。
早膳过后,他又觉得无事可做,于是便将昨日买来的新书翻了一翻,不过这些书除了《诗经》、《左传》、《史记》以及《论语》在前世曾经从中学课本上学过一些,其余的全部都是见到没见过。并且,纵然这四本是曾经读过的,却也只是读过只字片语,要知道这些原装古籍每一部都分好几册,除了“逝者如斯夫”之类熟悉的句子,剩下的也都不懂。
好在二十一世纪的教育,让秦允明学会了古文的翻译,对于古代没有标点符号的书籍,他也是能勉强参照着断句。要知道在古代考验一个人是否有学问,先便是要看其会不会断句,单凭这一点来说,他现在也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了。
随便看了一段《论语》之后,顿时觉得枯燥无味,于是他又让袭人来为自己铺纸研墨,打算好好练习练习自己的台阁体。他知道宋朝这个文学艺术很兴盛的朝代,文人艺术家的地位那是相当高的。更重要的是,日后权倾朝野的大奸臣蔡京便是靠着一手好字得到宋徽宗重视。既然自己已经与未来的宋徽宗有了一面之缘,向书法这边好好展,说不定也能得到对方的青睐呢!
整个上午,他便将《论语》对着用台阁体誊写了一番,其中遇到自己熟悉的句子,还会在旁边加上注释。
袭人一直在一旁看着,见秦允明竟然还能批注《论语》,心中惊讶不已。对于她这个没读过书的侍女来说,能批注圣贤书的人以及能算是半个圣贤了,于是暗暗对秦允明更家佩服。
练习书法本来就是陶冶情操的法子,不过才写了七、八页纸,时间便到了晌午。
秦允明有些乏了,搁下了笔,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袭人。恰好这时袭人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却都没有说话。
不过最终袭人沉不住气,赶紧低了下头,喃喃的问道:“大郎你不写了吗?”
秦允明点了点头,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乏了,不写了。”
袭人想了想,又问道:“那奴家将这些字先收好吗?”
秦允明忽然想到一点,连忙说道:“不如,我们下一回棋吧,也好试一试你昨晚钻研棋谱的成果呢。”
袭人莞尔一笑,道:“大郎,奴家哪里会有什么成果呀。”
秦允明一边拉着袭人的手跑出了外室,一边说道:“无妨,就陪我下一回嘛。”
袭人自然从了,来到外室便让挽汐将棋盘棋子取出来置好。
两个人刚刚坐定,正准备猜棋子时,正门外传来了一个小厮的声音:“老爷来了,大郎可在吗?”
秦允明一怔,老爹早上刚来,这正午还没到又来,这是什么事呀?
还没等他回话,正门的门帘子已经掀了起来,秦老爷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秦允明与袭人只得立刻起身,纷纷向秦老爷行了礼。
秦老爷瞥见小厅的桌子上置好了围棋,又见到秦允明与袭人是同时起身,立刻就猜到袭人正要陪同秦允明下棋。本来琴棋书画是文雅之物,他倒没有不赞同秦允明玩耍的道理,只不过要下棋大可去府上找其他房的亲戚去,怎生与一个侍女平起平坐呢?不过这个时候他不便怒,只是狠狠瞪了袭人一眼算是警告。
秦允明留意到父亲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凉,莫不是又连累袭人了?他为了岔开父亲的怨气,连忙问了道:“爹爹,可有什么吩咐吗?”
秦老爷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也不打算坐下,便说道:“今日倒是奇怪了,早上我那友人刚才求你的字,这不又来了一位友人,也是来求你的字。”
秦允明汗颜不止,暗暗寻思,自己不过是在画舫上写了一词而已,这字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出名了吧。他尴尬的笑了笑,看了老爹一眼,问了道:“爹,这朋友莫不是…….”
秦老爷也尴尬了起来,却板着脸说道:“没错,他也是你爹的一位关系匪浅的朋友。人家有幸要你的字,算是你的造化,快去写了来吧。”
秦允明只好跑进内屋去,不过这次秦老爷倒是跟了进来。
秦老爷一眼就瞧见了书桌上有几页现成的墨宝,正是秦允明一上午所抄写的《论语》。他一一翻看了一番,却在那秦允明特意批注的几段上反复琢磨了起来,虽然自己身为商人,未曾读过什么圣贤书,但是以往与秦少游交际的时候还是存着几分墨水在肚子里。
在细细读了那几段批注之后,他不由惊讶不已,这水准俨然已经过了书塾先生了。
寻思一阵,既然这墨宝是要送人,也有必要在外人面前彰显一下秦允明的学问,这样或多或少可以消除秦允明以往浪荡的形象呢!
当即,秦允明沉吟了一阵,说道:“你也不用写了,就拿这几页字去便使得。”
秦允明本来还打算将那抄写的《论语》留作纪念,不过他还没开口,老爹已经一边看着那些文字一边踱着步子走向了外室。他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