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队掰开橘子，把大的那半给了自己弟弟。
宋慈看到他这下意识的动作，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第五组似乎还沉浸在悲哀中，他拿着橘子也不吃，就那么低着头看着手里水嫩的小东西，声音中多了一抹哽咽。
“有两年没吃过水果了。”
他这话说得很轻，却让宋慈觉得喘不过气来。
晁忌的手僵住了，他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突然转过身，冲着身后的人吼了一句：“愣着干什么呢？去订饭啊！”
有人立即点头应下，四个人急匆匆的就走了出去。
宋慈看着自己对面坐着的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
“哈，凑合活呗，”第五队似乎没了胃口，他把手里的橘子放下，脸上的笑容很苦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或许是今天，或许是下个月，活一天算一天。”
宋慈闭了闭眼，她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问：“毕业了吗？”
“没，大二的时候就辍学了，”第五队回答得倒是利落干脆，似乎都忘了自己两个人是来做什么的一般，“暑假回老家，凑学费么，老爹实在没钱，我们兄弟俩就去卖血了。”
他苦笑了一声，不再说下去了。
他没说完，宋慈却瞬间就明白了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
宋慈的眼底不自觉的就划过了一抹冷芒。
她合了合眼，还是问了一句：“所以，听说你们是来杀我的？”
话题终于还是绕回到了正题上。
她给他们尊重，但却不代表她可以忘记他们的来意。
她只是觉得，他们并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第五队的脸上瞬间就写满了尴尬。
他看着宋慈，紧紧地抿着唇，没答话。
宋慈的嘴角微扬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你们做不到的，哪怕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们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从他们和自己握手还要反复消毒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两个人，虽然身染恶疾，但他们的心还是火热滚烫的。
为了家人不受白眼，他们兄弟俩有家不回。
这样的人，是坏不到哪去的。
第五队就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他看着宋慈，眼中多了一抹歉意。
“对不起，其实……”他的嘴唇颤抖着，声如蚊呐的说着话，“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老爹病了，淋巴癌。”
“哈，也不知道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什么病都能落到我们头上。”
“武哥的人说，只要把病传染给你，就给我们父亲治病。”
“我们俩不孝，这也是我们能为他老人家唯一做的事情了。”
第五队言简意赅的把他们为什么来说完，眼角已经掉下了泪水。
很显然，他已经放弃了。
放弃了这个伤害一个陌生人，来让自己父亲得救的机会。
宋慈却皱起了眉头。
她看着第五队，拧着眉头问他：“武哥？全名叫什么？”
“武铁。”第五队轻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是找不到工作的，武哥会给我们工作。”
“等等。”宋慈皱紧了眉头，打断了他的话，“武铁都进监狱小半年了，他怎么找的你们？”
“什么？”第五队懵了。
他错愕的看着宋慈，眼中尽是惊讶。
第五组也抬起了头，他看着宋慈，格外震惊的模样：“不可能啊！这明明是武哥让我们来的！不会有错的！”
宋慈的表情严肃，她的食指轻点着桌面，侧头对晁忌说：“查一下。”
晁忌这次都没有走，他很直接的对宋慈说：“小小姐，不会有错的，武铁武钢两个兄弟，都在京都监狱，每周都会有消息传回来。”
对于他的话，宋慈完全没有怀疑。
她轻轻地点着头，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那么就很简单了，要么是你们这次被人打着武铁的名义骗了，要么就是以前每一次，都不是武铁。”
第五组拧着眉头，摇晃着头，满脸的不敢置信：“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第五队也紧紧地皱着眉头：“绝对不可能！”
宋慈轻叹了口气，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你们说武铁给你们工作，是什么工作？”
第五队的眼中划过了一抹紧张，他皱着眉毛，眼神有些躲闪。
不仅是他，就连第五组都别过了头去，不肯和宋慈对视。
宋慈眯了眯眼睛，她沉吟片刻，突然开口：“收账？”
“你怎么知道？！”第五组错愕的转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宋慈。
宋慈微微一笑：“很容易猜啊。”
第五队叹了口气，他看着宋慈，眼神中竟然多了一抹钦佩：“的确是，我们去收账，不用动手也不用堵门，病历往欠账的人面前一放，他们砸锅卖铁都会把钱还了。”
宋慈轻轻地点着头：“嗯，可以理解。”
第五队看着她，语气格外认真：“就只有武哥这样的黑大哥才会放高利贷，也只有他敢用这样的手段！”
“但是他已经在监狱里了，他是无期徒刑，他弟弟更惨一些，死缓，他们两个都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向你们发布命令。”
宋慈一手撑着额角，她现在也有些头疼。
这事儿真的是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利用两个有烈性传染病的病人，来对付自己？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得什么样的人才做得出来？
第五队和第五组都沉默着，他们两个对视了好一会儿，第五队这才皱着眉毛看向了宋慈：
“算了，你说得对，我们下不去手，监狱也不会要我们，所以是死是活，你来判吧。”
宋慈还在想心事，听到他这话之后不禁笑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法官，我也不会对你们做出什么审判，不过我想着，我大概可以给你们一个工作，安稳的，不需要威胁别人，也不会遭受白眼的工作。”
她这话说完，分明就瞧见了自己对面的这两个男人，眼中闪烁着的惊喜的泪光。
第五组到底还是弟弟，他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手还捏着那半橘子：“你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