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怔住,“什么叫没有办法回答?!”
杉杉也好奇了,见小七的样子却不是像在开玩笑,于是问道:“唐泽齐,我想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你那问的是什么蠢问题?”韩秀白了一眼杉杉。
小七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秀,然后说:“应该是叫韩秀吧。”
“不是‘应该叫’——”韩秀抗议,她本来就叫韩秀,而且他也叫了她二十多年。
杉杉在听到答案后,紧接着又指着自己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小七怔住,想了约几秒后,回答:“不知道。”
韩秀对他彻底没语言能力了。
杉杉差不多能确定了,她看向小七又问,“唐泽齐,你的脑袋是不是受过伤,或者是撞到什么东西?”
小七的眼神有些迷离,撞玻璃墙的时候,他用到了肩部,有没有用到头,他记不清了,好像掉在树杆上时,有轻轻磕了下,从楼顶跃过时,也有轻轻磕了一下,倒在地上时,也有轻轻磕一下,这……差不多都叫撞到什么东西吧,他不是很确定,所以他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有吧。”
“你是不是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杉杉又问。
韩秀有些不确定地插话,“你该不会是想说他失忆了吧?”
原本想要说“以前所有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小七,在听到韩秀提及“失忆”两字,选择了沉默。
一刹那间,偌大的客厅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韩秀觉得自己是老了。
这个世界越来越让她无法明白。
那种只有在电视里小说里最喜欢乱吹的狗血失忆,居然出现了,活生生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誓死追问换来的狗血结果,连她结实的身板都有些承受不住。
她说过自己不是圣母,也不想做圣母,虽然唐泽齐的脑子出了毛病,值得同情,但是她也日行一善了,所以唐泽齐去与留,成了眼下最现实的问题。她提议送他去宾馆,亦或是帮他租房子,找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直到联系上杜老师为止,但都遭到了拒绝。
因为这个行为异常,大脑抽筋的男人只给了她一句威胁味儿十足的话:“我要的是没有人的安全地方,既然你说了这里安全,我为什么要走。”
显然,答案是不想留,也被逼着要留。
总而言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定了韩秀的家是安全地带,坚持住在她家中。
一番对话下来,韩秀败阵,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勾通,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说恨唐泽齐,她是真的恨过,没有哪个女人会看见自己的男友跟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还能嘻嘻哈哈地对所有人说,睡得好,睡得好,请继续睡。
没有,绝对没有。所以当初,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揍了奸夫□□一顿之后,然后跟奸夫分手。
刚分手的时候,她很难过,难过到像是得了强迫症一样,只要看到家里或者学校宿舍里有一点儿不干净,就会像疯子一样,不停地擦洗打扫。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习惯,只要心情不好,她会通过清洁卫生的方式来发泄,慢慢平缓自己的心境。
同学之间开得最多的一句玩笑话是:“韩秀,你这么喜欢打扫卫生,你毕业以后干脆做保洁员算了。”
曾经因为同学之间的无心之话,韩秀难过了很久。毕业之后,她索性真的去当保洁员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疯了,包括清洁公司的人都觉得她疯了。一个姑娘年纪轻轻的,大学毕业,长得又不是很王二麻子缺胳膊少腿,居然跟一群失业下岗的大妈大婶们抢饭碗,简直是造孽哦。
面对所有人的不解嘲讽,她毅然选择这行。
有人喜欢瑜珈,有人喜欢太极,都是种修身养性的好运动。只不过没有人能理解,做保洁其实也是种修身养性,打扫卫生不但可以减肥,还能让人平心静气,这比花钱去健身房遭罪,好太多,只是没有人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市场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供不应求,没过多久,她跟爸妈拿了一笔钱,开了一家小小的家政公司,慢慢地发展成为现在规模不算大,但是也算是专业的保洁公司,自己成了所谓的ceo。
如今小日子过得不错,这时候没有人再说她脑子有问题了。可是,再次见到唐泽齐,到他住进自己家,她开始觉得真正脑子有病的是自己。
好不容易平静了四年,现在又被打回了原样。
四年的时间,让她慢慢抚平伤口,虽然不再恨唐泽齐,但是这种两人同居一室的局面,让她难受。
安全的地方?这是什么倒霉理由?她家又不是国家安全局,她又不是中南海保镖。
好友杉杉就会在那边隔山观虎斗,只要一开口,多半是向着唐泽齐,说什么他都把脑子撞失忆了,多可怜,你怎么就没有同情心,多想想杜老师吧。
同情心,唉,真是个可怕的词语。
杉杉在她家混吃混喝完了,接了一通电话,又拍拍屁股走人了,丢下唐泽齐这个烫手山芋坐在她家的窗前。
现在他失忆了,无论她想问什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找不着其他的话题,又不能傻愣愣地对着他。于是,她拿起清洁工具开始打扫卫生,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纵然有千般不愿,纵然有万般怨气,但她还是忍着,让他这样住了下来。
鉴于曾经那场让她重伤的初恋,这一次她将界限划得很清,就差没立协议了。家里哪里是他可以去的,哪里是他禁止触碰的,她让公司负责宣传的mm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在客厅里,以示提醒唐泽齐该守的规矩。
他的床依旧是客厅的沙发,他活动的范围,也仅限客厅、卫生间和阳台,自打他在厨房错误判断之后,厨房也被列为禁区。
他对所有事都绝无异议,也不是绝无异议,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他在意的,就是他能否有一个安全的居所。
他依然每天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对于他究竟在看什么,韩秀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
她最关心的是是否联系上了杜老师。每天只要闲下来,她都会看一下邮箱。约莫在发出邮件一周后,她终于收到了回信。
信中,杜老师一如往常一样聊了些实验室的趣事,说是最近有一个重要的试验,这个月都会很忙,想回国看看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最后,才提到唐泽齐,说是前阵子飞去西班牙见什么女朋友,具体行踪她也没过问,总之唐泽齐就没让她省心过,也懒得过问他的事。杜老师在信中反复提到,因韩秀未能成为她的媳妇而感到遗憾。
从信的内容上来看,似乎杜老师并不知道唐泽齐回了国,更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导致受伤失忆。
韩秀想将唐泽齐回国,受伤且强行住进她家的事告诉杜老师,但是想想,杜老师这个月都有重要的试验,如果知道唐泽齐受伤并失忆的事,虽然不一定能立即赶回国,但一定会分神。
唉,真是个让人头痛的事。
韩秀望着电脑上打好的信件,按着鼠标的手,迟迟未曾点下发送键。
每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他都是在阳台上锻炼身体。无论是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或者看到她出现,脸上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情绪化的表情,仿佛她就是空气,看不见也听不见。
她不主动说话,他也绝不会主动和她说一句话,甚至连最起码的早安都不会有。没失忆前,像只苍蝇,失忆后,就没见过比他更不懂礼貌的男人。
韩秀觉得这些无所谓,只要她能安安静静地别来惹她就好。
这几天,为了看住他不做出什么影响判断让人崩溃的事来,她每天一大早去公司,安排完工作,便立即回家。公司的业务电话打到家里来,只要电话铃声一响,她就会条件反射的看看他在哪,看看有没有飞刀飞叉。
说来也怪,唐泽齐比想象中要出奇的安分,她看到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安安静静地看向窗外,悄无声息,就连吃饭,也不曾听他开口说一句话,俨然一副文艺小青年的样子。
可是每当电视机屏幕一闪烁的时候,无论他待在哪里,都会很快出现在客厅。这样的速度,在韩秀看来,只能定义为乾坤大挪移。
如果她坐在沙发的一端,那他一定会选择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刻意地保持两至三米的距离,仿佛她会怎么样他似的。她都没怕他兽性大发骚扰她,他居然还会嫌弃她。
这些也不重要。最让她崩溃的是,如果说电视还能有吸引她的,就只剩下娱乐节目与偶像剧,但是只要电视台跳转到这两个节目,他一定会毫无预兆、毫无生息地飘到她的身边,从她的手中毫无理由地夺下摇控器。
他选择的节目永远只有三个台,一是鸟语台,二是新闻台,三是广告。
广告?对,没错,就是广告,不管什么广告,他一律不放过。
如果说只是看广告,她觉得她也可以忍,但最没办法忍的是,不论电视播出什么产品的广告,他都会要她解释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只是解释什么xx减肥茶或者xx健身机械等广告,都ok,都没有问题。好奇的时候,她会查百度告诉他,偷懒点,就丢一本字典让他慢慢查好了。但是女性用的卫生棉,还xxoo时用的避孕套,要她怎么解释?
上帝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再没有比这句更能确切完整地表达她的心境。当她崩溃地到了一种境界,抑制不住地冲他河东狮吼:“想知道不会自己查字典?!”
然后,他会用一副莫名又臭屁的表情瞪她:“字典上查不到。”
“查不到你就去死好了。”
“……”
“死”字是他的禁忌。
每当“死”字从她的嘴里冒出的时候,她的眼前一定会寒光一闪,手术刀再现于世。她尖叫着乖乖地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所以吧,这人就是贱,抬你上轿你不上轿,非要自己爬上轿。还好他没变态的逼她示范怎么用,不然持刀的人一定换做是她。
知道用处后,正常人多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或者羞涩,但他的反应依然是那种不冷不淡,还会十分鄙夷地奉还她一句:“□□需要这么复杂吗?”
>"<||||好抽搐!她怎么知道□□复不复杂?她又没有□□过。哦呸,她怎么可以跟他一样用这个词。□□,这两个字还真是适合他。
大多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小孩,不过是一个冷酷极没礼貌的小孩,而韩秀就像是一个被缠着解答一万个为什么的老师一样。
韩秀以为自己会疯了,几天下来,她居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或者说,声音比以前吼得更响亮,食欲比以前更强大,知识也比以前更丰富,这当然都要归功于某人。
越想越有种撞墙的感觉。
韩秀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垂头丧气。
算了,都住了几天下来了,也忍了几天了,再多忍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最擅于的不就是忍气吞声吗?何况那家伙除了思维上有些异于常人之外,行为举止,都还算规矩,比起四年前好太多都不止。
反正,彼此都当彼此是空气。
挣扎了很久,韩秀轻抬起手指,将之前好容易写好的邮件,有关于唐泽齐的部分全部删除,她放弃在这个时候告诉杜老师,唐泽齐出了事。一个月后,也许唐泽齐的记忆恢复了,杜老师的试验也做完了。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