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水中,少年不断下沉,他望着水泡里的守卫长,心中有些悔恨。
自己还是大意了!
这水很奇特,身体上方的水重得像铁,下方的水又轻的像空气,身处其中,恰似有两手无形大手,一只从上面将自己下压,另一只握住自己向下拖曳!
他竭尽了全力挣扎,却无可避免的越陷越深。肺里的空气渐渐的告罄,面前的世界渐渐不见光芒,深不可测的水池,难以向上,可下方,深得看不到尽头。
归墟……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字眼。
“天和地都是有尽头的,天的尽头凡人看不见,地的尽头,就在我们有鱼部落面前。”幼年,父亲曾这样说过,这是有鱼部落的传说。
“地的尽头……是大海吗?”年幼的他指着雪白的浪花,“那大海的尽头,是什么?”
“哈哈,大海的尽头,叫归墟!”
“归墟,那是什么?”他很好奇。
“归墟啊,归墟是传说中,地的最深处,一切的终结和尽头!万物的归宿!”
一切的终结,和尽头,万物的归宿……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来这个传说,这是有鱼部落所有传说中,唯一一个以地点为主角的传说。
归墟!
原来真的存在!那么,真的是所有事物的终结和归宿吗?
他无力挣扎,任凭归墟之水将自己往水的更深处牵引,心中涌出深深的无奈,甚至有些绝望。
“我自修炼以来,历经了千百场磨难,与陆地和海洋里的野兽、妖兽争斗,往北方去,在大地尽头最寒冷的地方磨砺自己,好不容易能够像师傅一样现在,这是要死在这万物的归宿之处了吗……不!我从未认输过!”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漆黑一片的水底。
“即使深不见底,我也要试一试!”
冬眠!
有鱼部落位于极寒之地,极寒之地位于大陆的最北端,而他,炼体开始后沿着海岸线一路到了极寒之地的最北端,在那里,有难以翻越的高山,与天相连,他过不去,但在山下修行了几年。
山下,也有野兽,他感叹天地造物的神奇,那里最普通的野兽都能抵御的寒冷,他却要不断运转功法才能抵抗。经过观察,他发现那里的野兽似乎都将自身的能量牢牢锁在了身体之中,除非捕猎,绝不轻易耗费能量,更有甚者,能够在食物匮乏的时候进入休眠,在冰雪下埋藏自己,等待着短暂春天的到来。
那就是冬眠!
他默默的沉淀心神,让自己从慌乱中走出,然后,封闭呼吸,调整心跳……
强劲如擂鼓的心脏开始放缓,开始了慢动作,以前一息一跳的节奏,现在迅速变成了十息一跳、百息一跳……渐渐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血液流速缓慢,渐趋于停,身体中的能量,全部集中在内部,而皮肤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薄膜,开始抵抗越来越强的压力。
咚!
降落了百丈,他的心脏跳动一下,身体在黑暗中发出了一丝电光,将皮肤上的薄膜继续增强。
咚!
降落千丈,心脏再次跳动,身体里仅存的氧气被传输到了脑袋里,身体的其他部分陷入了沉眠,宛如死去,只有大脑还有轻微的活动。
一万丈!
两万丈!
若不是归墟之水上重下轻的特性,他即便是炼体阴阳境,也早就被强大的水压压成了一张薄纸。
心脏不再跳动,氧气早已耗尽,他几乎连意识都无法维持的时候,一道光芒出现了。
那是,一道黑色的光芒。
这么说有些奇怪,在本来就漆黑一片的归墟深处,为什么还能分辨出黑色的光芒呢?可那确实是一道光,不同于水中的黑,它更加纯粹,像是天地间最原始、最古老的黑暗,沉寂在归墟深处。
“唔,这是要到底了吗?”他脑袋有些模糊,起先他还能估算自己下沉的距离,可后来随着压力增大,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没有参照,他便有一种自己静止不动的错觉。再后来,氧气耗尽,他竭尽了所能,才使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但已无力思考。
突如其来的黑光,是平静视野里唯一动态的事物,将他渐渐散离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本能的想要呼吸,一张口,却吞下一大口归墟之水,便在被呛得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身体迎面撞上了那道黑光。
时间,便停止了!
一切都停止在了他与黑光相触的那一个瞬间,原本如一根黑色绸带飘在水里的黑光,在这个瞬间,突然活了过来,一下子将他包裹住,从他的眼耳口鼻中钻入,侵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然后黑光本身另一端无限拉长,瞬间向下延伸了不知多少万里,就在少年郎本能的要挣扎的那一刻,这道黑光,猛地拉着他,急速下潜。
一瞬,或是一万年,黑光消失的时候,少年郎猛地跌落到空气里,他向下落了有二十丈,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空气!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肺灌满空气。果然,身为人类,空气还是要比水紧要一些!
睁开眼睛,前方是无尽的深空,似乎和那归墟一样无法见到地步。
“归墟之下,还有一层,还是无限遥远的空间,也只是归墟的一部分……我,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死吗?”
刚刚这般想过,忽的觉得自己身体一沉,背后有无形力量在牵引,抓住他不让他继续落下。
“扑通!”
他再次掉到了水里,这一次他惊慌了,冬眠可不能再来一次!然而,与之前的体验不同,水底的力量似乎不再诡异,来自下方的力量更强,将他托住,然后浮出水面。
他立在水面,抬头望去,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脚下是地,头上是天!
这是哪里?为何乾坤都颠倒了?!
他虽然经历了一场诡异的旅途,但还不至于连上下都分不清。自己是从五丈山的天池掉落的,那里是归墟的入口,自己入了归墟,一直在向下沉,身体上感受到的力量可做不了假……而现在,本该在上方的归墟之水就在自己脚下,头顶则是天空。
到底是哪里不对?真是我感知出了错,还是这个世界恰恰乾坤颠倒着?
冬眠后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在水里思考了片刻,没能确定答案,最终他爬上了岸,这里一切都和原先世界相差无几,自己既然来了,当先探寻一番。
不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还没死,已足够。
他走在河岸边,黑乎乎的天空像是即将落下暴雨,脚边有鲜红的花开到了荼靡,远远的地方,有一座桥,桥边有棵树,桥头排了好多人,经过树下,然后上了桥,消失在被迷雾笼罩的另一头。
归墟之底,还有人居住!?他万分欣喜,往前奔去,直到近前,忽的看见那桥上刻着两个字:
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