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后，我才知道雪阳在做什么。
她在做禁步，所选的玉石，和当初送我的那对几乎一模一样。
我进来的时候，她才刻好一枚。
“稍等。”雪阳说道。
我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认真的雕刻着手中的玉石。
已经刻好的那枚禁步上面写着一个雪字，手里的这枚刻的是阳字。
等把阳字的最后一笔完成，姜雪阳用丝线穿好，交在我手里，一如我当初第一次拜师。
玉石温热，还带着雪阳的体温。
“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
“从你施展出太古剑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再继续留在归墟。”
“我还是魔道祖师。”我说道。
“哦，我以为你会把魔道的招魂幡交给谢韫。”雪阳说道。
“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谢韫一句话点醒了我。”
“她说了什么？”
“她说魔道弟子可以万世千红，魔道也可以万世永存于天地间。”
“只凭这句话，谢韫就有成为魔道祖师的气度，你没有看错人。”姜雪阳说道。
“不错。”
说到这里，我和姜雪阳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沉默有时候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有太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许久，我和雪阳说起了蒹葭的事情。
“蒹葭是太古冥界的统帅，她不能一直留在归墟。她这次回来，是为了帮助慕容元睿觉醒自己的真正使命，返回太古神界。”我说道。
“只怕人道不会这么容易的让慕容元睿成为新的太古神王，剑仙吕纯阳和雷主斗姆元君都有成为太古神王的实力。”
“我走之后，魔道短期内不会有战事，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想办法帮助慕容元睿返回太古神界。”
阴司这次伤筋动骨，几乎全军覆没，周乞是不可能再继续攻打归墟，即便他有这个心思，阴司要召集大军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女娲，虽然我不知道她的隐藏手段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即便是有，也不会用在归墟。她的目标是我，或许自始至终就是我。
人仙两道决战在即，又牵扯到了太古神王之争，他们早已不把魔道当成他们在封神之战中的对手。
还有宇宙星河驻扎的深渊大军，他们也不会再攻打归墟。太古神魔危机降临，他们的重点是应对太古神魔。
我能感知到，在虚空深处已经生成了一个专门针对我的杀局，就像当初还魂崖专门针对魔道祖师的杀局一样。而作为我赴约的条件，就是让归墟归于平静。
所以，魔道会迎来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魔道可以做很多事。
“如果慕容元睿肯走，我自然会想办法帮她。就怕她执念太深，不肯舍弃仙道。这样的话，无论是吕纯阳还是斗姆元君做了太古神王，未来的天道之战都会生出无尽变数。”雪阳说道。
天灭众生容易，众生灭天很难。
太古神魔三界是未来和天道作战的主战力，却一不可。
太古魔界和太古冥界之所以被拒在星河之外，就是因为太古神界迟迟没有发起天道复仇之战。
剑仙吕纯阳痴心于剑道，可以说为了剑道他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一旦他做了太古神王，当剑道修行超出他所能领悟的范畴的时候，只许天道拿出足够的剑道筹码，就会成为他无法抵挡的诱惑。
这并非是我小瞧了吕纯阳的心智，主要是剑本身就是无情物，从这点来看，剑心和天心其实是相通的。
总之，给吕纯阳做太古神王是一场豪赌，而且是一场输不起的赌博。
正因为他战力逆天，神剑光耀万古，一旦倒戈，对于众生和天道之战，带来的就是毁灭性的影响，甚至可以终结战局。
斗姆元君身为老牌至高神明，对于天道的感触和道德天尊一样深刻。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是，对于她能否有勇气带领太古神界和天道宣战，我心里还是带着几分存疑。
因为人道的教义是无为而治。
纵然道德天尊不忍让人道被天道消亡，可他的教义就已经注定人道没有和天道为敌的决绝之心。
所以，斗姆元君成为太古神王也是一场赌博，只是不像吕纯阳那般险恶罢了。
相比将而言，只有慕容元睿最适合做新的太古神王。
一是因为她兵法谋略足以统御太古神界，二来，她对天道从无半点好感。
而且过往她所做的事情，也已经证明她站在了天道的对立面。
不说别的，我之所以能够把太古三剑融合为一，就是拜慕容元睿所赐。
从这点来开，就算她不和天道宣战，等到天道从因果浩劫脱身之后，也必然会对她进行清算。
姜雪阳担心慕容元睿不肯舍弃仙道，其实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慕容元睿身为仙道祖师，又是太古战神，看似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可我知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如果不是重情重义，也不会一直把我们的姻缘线留到现在。
她真的能拿出勇气，斩断和仙道的所有因果，返回太古神界么？
这意味着，仙道无论生死祸福，都不在被她放在心中。甚至，仙道还有可能因为她的离开，直接消亡。
我们情最浓的时刻，她都始终记得起自己的身份。如今要她单独做选择，她能做到吗？
只怕，三界之内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
就算蒹葭出言相劝，慕容元睿也只会遵从自己的本心行事。
……
我和雪阳聊了很多，慕容，魔道，三界，太古神魔，九幽女帝，未来的天道之战。
我们还谈及了姽婳，一起回忆过往三人同在的日子，唯独没有提及我和她之间的感情。
等到把所有的话语说尽，望着青灯下她的满头白发，我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情感，走过去把她狠狠的抱在怀里。
抱着她才知道她的这具身子是何等的单薄，而她身上的担子又是何等的沉重。
一旦我有事，我根本无法想象她会如何应对魔道的危机。
这世界上深陷于绝望的人有很多，但是在我心中，谁也无法和当初怒沉金鳌岛的贪狼护法天尊相提并论。
归墟之战让我明白，要面临怎样的绝望，才会让贪狼狠心沉没金鳌岛。
面对我的拥抱，姜雪阳微微挣扎之后，开始激烈的回应我。
我们疯狂的拥吻，直到嘴里都尝到鲜血的味道。
许久唇分，姜雪阳从我怀里挣脱，正襟危坐，直勾勾的望着我。
面对她的眼神，我莫名有些心虚。
“你要离开归墟，其实并不是只因为继续留下来会给归墟惹来天灾，对不对？”姜雪阳望着我问道。
“……”我沉默不语。
“你要离开，是因为有人为你设了一场杀局，就像三千年前那场专门针对魔道祖师的杀局一样。”姜雪阳何等聪明，很快就猜出了问题的关键。
“我不会甘心赴死。”我说道。
“我相信你不会，告诉我，地点在哪里？”姜雪阳问道。
我指了指上方，说道：“星河之下，宇宙虚空。我接到了天道战争使者的邀请，现在他们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你不能不去吗？”
我不能不去，当初邀请魔道祖师的是九幽女帝，他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并非是因为魔道祖师被女帝的感情所迷惑，而是他知道，一旦他拒绝了，会给魔道带来什么样的危机。
今天的我面对这样的杀局，一样无法拒绝。
“你也知道，我无法拒绝。相信我，我肯定可以回来。”
“如果你不想让我成为第二个贪狼，那么记得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