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弥曾经在这里喝咖啡,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现在大雨变成了夜空下的雪花,装点着满城的圣诞氛围。
苏丰涯听着商场里播放的“铃儿响叮当”,慢条斯理地喝咖啡。她其实更想喝啤酒,但这家咖啡厅是观察玻璃金字塔最好的角度了。
狩猎唐上礼的人全部在那儿,不过现在这个小组的第一目标,应该已经变成她了。毕竟他们中的某个猎人,已经变成了猎物。
苏丰涯一时猜不到他们聚集在玻璃金字塔的目的,但他们在一块儿,她就无法下手。她一个人面对他们全部,一瞬间就能被撕成碎片。但是故技重施基本不可能了,乐立尊的性格太张扬,能够简单地拿捏住。更何况那时候没人防备她,但现在,捕捉她的网正在洒开,也许早就不知不觉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想要再抓一个落单的,难度太大了。
苏丰涯舒展双臂,活动筋骨,好不容易一个圣诞节,应该好好享受的。
商场和街道挂满了节日的铃铛,灯杆被装成了圣诞树,男女们穿着漂亮的衣服,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街道上。
苏丰涯也喜欢在圣诞节穿新衣服,吃甜食,虽然平时想吃就吃,但圣诞节,是不一样。这种大大小小、虚无缥缈的节日就像生命中的钉子,一颗钉子一个印记,连成了人生。如果没有在那一天充满仪式感地敲下那颗钉子,人生就变成了海上的叶子,天上的塑料袋,只能漫长地往终点飘。
终点叫死亡。
苏丰涯一直认为,过节是人应对死亡的一个小花招。
所有节日的仪式,都是人和死亡之间的一堵墙,圣诞节都还没来,死的那一天,你不可以提前到访,那样很没礼貌的哦。圣诞节、情人节、清明节……同学聚会的日子,约会的日子,恋爱的日子,订婚的日子,结婚的日子……用这些日子玩着小花招,试图逃避什么。等逃无可逃时,我只想在那一天来之前,再看你一眼。
这是最后的花招了。
只可惜这个圣诞节要在孤军奋战中度过了,苏丰涯有点失落,叼着小勺子,赌气地看向街道上的男男女女们。
她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人。
这个人穿得很单薄,一点都不给好不容易来一次的圣诞雪花一点面子。他长了一张清秀的脸,眼神却阴沉地可怕。他蹲在墙角,抓着一张油画看了5、6分钟,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放进画筒里。
看他的动作,这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既然这么贵重,为什么要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呢?
收拾好后,他把画筒挂在背上,走向美少年广场。
苏丰涯注意到他不止是因为奇怪的行为,他身上的情感挺丰富的,香香甜甜,像奶油蛋糕,让人忍不住想要舔一口。
不过真可惜,今天晚上我得舔别人。
她呢喃着,看了一眼身旁的香奈儿杀手包。
……
席弥慵懒地托着下巴,凝视阿那如业。以往的主厨可没有这么多表现欲,跑到餐厅里亮个相,恬不知耻地自我介绍。朱诺也有点受不了他,跑进洗手间补妆。
“‘晚餐厅’是风信的伟大传统,在这座城市,食物比上帝更加神圣。”阿那如业优雅地站在所有人面前,英俊而特殊的脸蛋让他像一个传教士,但传教士否定了神。他清澈的声音盖过了乐团演奏的蓝调小夜曲,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今夜可能与往年有点不同,我有一位友人死了,我希望在今晚替他送葬,让他安详地去往天国。”
宾客中响起低沉却绵密的议论声。主厨突然走进餐厅是很不得体的行为,而在客人进餐时,讨论死亡则更加严重。不尊重客人也不尊重自己的食物,他算哪门子厨师?他有什么资格当厨师?
“今晚有很多特殊的客人,和自己的恋人、朋友、家人在圣诞夜共进晚餐,是一件美妙的事。但有人并非为此而来,没关系,我们也并非为此而来,但欢迎每个人,为我们的友人送葬。”
……为友人送葬。
他跟席弥说过这件事,他有一个朋友死了,看起来是个很重要的朋友,为了他可以随意摆弄自己的职业生涯。难不成是女朋友?
如果因为爱情,那就原谅他在晚餐的时候说这么扫兴的事。爱情是永远值得原谅的,即便世界末日,那也爱情最大。
阿那如业的音色平静如水,也没什么感召力,但一个瘦削的男人却因此站起来。他跟小胖子坐一席,同样穿着黑色礼服,像一只吸血鬼。他穿过半个大厅,在灿金色头发男人和冰山女孩面前坐下。
“你们是来找我们的吧,我叫夏泽。”瘦削的男人礼貌地向他们问候。
“你好,我是‘传奇的谋略家’、‘征服尽头海的骑士’、‘时代的情人’。”男人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如果嫌麻烦的话,也可以叫我‘男神’……”
“叫他达武。”身旁的女孩打断他的自吹自擂。
“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达武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
“知无不言。”
“一朵云碰上另一朵云,是为了下雨;男人脱掉女人的衣服,是为了爱情……所有的事都有动机,你们成功让沉寂的‘异形’苏醒了,照理说,世界已经是你们的了,享受它就行了,愉悦也会源源不断地填满你们的身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情,把我们招惹过来?”
“又骗人,愉悦怎么可能会填满身体呢?你明明知道,作为一个人类,我们根本不具备这种能力,就像不能用眼神做一道西红柿炒蛋一样,不是不想,是不能。而且很碰巧,有人告诉了我们这个世界的秘密。我们……‘知道’了。”
“你这么说我就理解了。”达武点点头,“小刀刀在亲爱的丰涯姐姐家时,听到有人想让满尊哥哥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你们的一员咯。”
一旁的女孩变得更加冰冷了,手里的餐刀仿佛漫上了薄冰,看起来她很不喜欢“小刀刀”这个昵称。
“她是特殊的,即便是你们,也不能让你们杀了她。”夏泽说。
“这不行。”达武摇摇头,仿佛对方提了一个过分的要求,仿佛17元的鲫鱼,竟敢还价到15?得让他知道“传奇的谋略家”在谈判上的能力,“我必须杀了她,这样吧,我答应你在杀她的时候蒙面,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我的容貌而不可自拔的爱上我,被一个深爱的人所杀,确实是不能承受之痛。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不过很多时候魅力不仅仅是一张脸,在蒙面的情况下如果她依然坠入爱河,那也只能说一声命运了。”
“那我们可真的占大便宜了。”夏泽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通讯录中某人的视频聊天请求,“不过在杀她之前,你们可能想先杀另一个人。”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哦。”
“还记得白教堂郊外的那个洞吗?”
达武漂亮的金色眉毛轻轻皱了起来,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立刻被灿烂的微笑所替代:“你喜欢洞?”
“谁都喜欢洞。不过你们很着急把这个洞埋起来,对吧?不然会影响‘受孕’后的地方的。不过有一个很遗憾的消息要告诉你们,第二个洞出现了。”视频通话接通了,夏泽把手机推到达武面前。
手机屏幕被一个巨大的洞穴填满。洞穴旁坐着一个穿着浅蓝色斗篷的男人,正在画画。浅金色的卷发从兜帽里泄出来,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样貌。
他在画布上沉沉地拓下了最后一笔,然后地把整个画架扔进了洞穴。
时间一分一秒走在屏幕上,突然地,没有任何征兆,画架重新落在画师身旁。达武看到画布上画着三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坐在一张长桌旁。
恰巧是夏泽、达武和小刀刀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