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雪白的骨球安静地摆在河岸边,像某只来自神话时代的巨鸟产下的卵。
唐上礼一动不动地站在河岸边,涣散的瞳孔一点一点收缩起来,但颈部的伤口却没有愈合。
除此之外,这儿什么都没有。
唐上礼第一次如此亲近死亡,比面对普里阿普斯时更加接近死亡。
但有件事让他有点疑惑,那时候达·芬奇可以轻易摘下他的脑袋,却停手了。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
樱花开了。
今年春天入得早,何满尊半眯着眼睛,躺在阳台上晒太阳。
锅碗瓢盆摔落的声音不断从室内传来,最初他会很慌张,但慢慢也就习惯了,权当作没听到。
过不了一会儿,煎糊的鸡蛋味儿也会跟着飘出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
但他也知道,这种生活不可能持久了。
从中庭回来后不久,世界各地开始爆发战争。最终只是小规模冲突,不多久各个小国就发展成了全面战争。
而且世界仿佛突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武器库”,不断为这些国家提供高杀伤力武器。
不用多想,何满尊也知道这是“复兴”搞得鬼。
战争能够最极致地蒸发人类地情感,恐惧、绝望、愤怒、悲哀……这些墨汁般浓烈粘稠地情感,洪水般铺满大地,为复兴的壮大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养料。
“养料……”何满尊半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那半块创世石板重新占据他的脑海。
他说不清楚那块石板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每次凝视,就像在看另一个世界。里面藏着一整个世界的悲喜,盯着它稍微看久一点,心情就会立刻陷入一种不能自持的状态。忽然特别快乐,又会毫无征兆地悲哀。愤怒、恐惧……各种情绪轮番登场,又迅速离开。
他不敢多看,怕一不小心就陷入情绪中出不来。
石板现在放在拿破仑那儿。
那天他看到碎成两半的石板时,差点把何满尊和约瑟芬的脑袋拧下来,看着他强忍住怒气的样子,何满尊竟然有点想笑。
这是他第一次气急败坏。
而那之后没多久,拿破仑与约瑟芬、达武在天和上空跟复兴展开了决战。
天和是一个岛国,半小时后,漂浮于大海上的大陆板块摇摇欲坠,战争也因此终结。
复兴没有在这场讨伐中灭亡。
何满尊也问过拿破仑:是打不过他们吗?
拿破仑说:他们很强,如果强行杀了他们,世界也会跟着碎掉。
何满尊“哦”了一声,不想多说。
如果连拿破仑都阻止不了他们,他又能做什么?而且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即便毁掉了又怎么样?
自从《全知之书》大量补全世界的面目,他开始理解朱诺的想法了。
这样的世界还不如消失了得好。
“满尊哥哥,决定去了吗?”拿破仑踱步走到阳台,扶着栏杆,望向升起来不久得太阳。
何满尊愣了愣,抬起头,看到拿破仑穿着一条宝蓝色睡袍,柔软的头发低垂着,不像以往梳得精致分明。这让他看起来小了好几岁,始终围绕在他身边得巨大气场仿佛也跟着减弱了一些。
“喂喂喂,我们好歹兄弟一场,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啊!”何满尊松了松肩膀,“去引道,无论能不能打倒普里阿普斯,我们都回不来了吧!”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被打疼了,哭着鼻子就回来了。”拿破仑点点头,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这很像你会做的事情。”
“也许你有所不知,我现在强得不像话。”何满尊说,“当时在地下,朱诺约瑟芬什么的都被离打成狗了,最后还不是我扶广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以一人之力,把他打爆。”
“这跟我听到的不一样。”拿破仑平静地说,“世界树蒸腾创世神的‘永恒生命’,用灭世的东风吹散了所有的子宫,才掐断了离的生机。离如果不自作主张创造了交欢海和米特这两个生命体,也不会留下这个破绽。那样的话,你们全都得死在那儿。”
“朱诺……”何满尊想起了那一阵东风,他不知道自己时怎么从东风中活下来的。因为东风本就没把炮火对准他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朱诺对世界树的掌控太可怕了。又或者是因为巫马真天?
曾经出现在无数童话中的最伟大的奇迹的具象,许愿机。
是因为她吗……
“早饭做好了,快进来吃吧!”何满尊正想着,屋子里传来巫马真天兴奋的声音。意外的是,这回没有焦味。
“来了,”何满尊应了一声,没想到也能熬到别人给他做早饭的时候。他站起来,又拍拍拿破仑的肩膀,“别想这么多了,吃饭先。”
煎鸡蛋,玉米粥,还有榨菜。
即没有焦糊,没有出现奇怪的颜色。
何满尊松了一口气:能吃。
巫马真天一脸得意。
拿破仑慢悠悠从阳台进来,目光停留在巫马真天上。如果不是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又感觉挺有钱的脸,这眼神肯定会被怀疑是电车痴汉。
“快吃!”巫马真天把鸡蛋推到拿破仑面前,迫不及待想让他吃掉,然后称赞。
拿破仑点点头,乖乖吃下鸡蛋。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蛋。”拿破仑表情夸张,片刻后又仰起头,“真天姐姐,你喜不喜欢满尊哥哥?”
“嗯嗯。”巫马真天用力点点头。
何满尊脸不由一红,心想你个小不正经的这个时候说这干什么!
“那你们结婚吧。”拿破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