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尊再一次打开了一瓶酒。
原本诺耶吃了肉之后,他的心就变平静了,不再需要喝酒来保持镇定。可是哆来咪对源研介说的话,让他再一次割裂起来。
肉让他不再恐惧,心变得宁静,但哆来咪的话又在理智上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
以他这么多年“逃避”的经验,这个时候应该拔腿就跑,但此心宁静,他又找不到逃跑的必要性。明明此时已经很愉快了,那又为什么要离开?
他捧着酒,不知道是该开还是不该开。
他也早就忘了,让源研介和诺耶出去是干什么的。
哆来咪轻轻捏着源研介的下巴,源研介精致漂亮的脸像他手中的一颗果子,雪白中带着潮红。
源研介没有抗拒,所有的谨慎也早已一溃而散。
哆来咪捏着他的下巴,慢慢地用力,把他漂亮的脑袋360度转了一圈,颈动脉、喉咙、脊椎全部咔嚓咔嚓的粉碎,脑袋沿着脖子落下来。
但还未落地,就化作一捧扬起的金色粉末。
……
诺耶耳边听着诵经声,很快也学会了念经,于是和所有的鸟儿们一起,一边吃肉,一边诵经。身边时不时有人跟着燕子送餐员走进厨房,再也没有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送餐员再一次来到诺耶身边,但这一回他手中没有食物,弯腰行礼在诺耶耳畔轻声说:“黑头蜡嘴雀,时间到了。”
诺耶立刻明白燕子是什么意思,站起来,跟着他穿过诵经声此起彼伏的宴会厅,走进了厨房。
……
哆来咪站在源研介扬起的金色粉末之间,像穿着黄金的斗篷,跟着风载浮载沉。他满足地感受着黄金的粉末,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一步一步向前,推开了宅邸的大门。
他之前不走进宅邸,不是因为不能去,只是因为不想。他想在屋子前的庭院里,一边喝茶,一边给他讲故事。
现在故事讲完了,之前的游戏,该重新开始了。
他穿过腐败的大厅,拾级而上。
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没有上锁,他像轻抚一件瓷器一样,指间来回滑过腐朽的木门。
“无趣的小可爱,你在不在这里呢?”哆来咪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推开屋子的门。
门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重重地拍在哆来咪的鼻梁上。
“你大爷!”哆来咪再一次把门踢开,摸着鼻梁,摇摇晃晃走进屋子,“这里的门实在太不听话了!”
这是一间少女的卧室。
打开的衣柜挂着裙子的纤维,像蜘蛛丝。
衣柜对面是镶嵌了绿宝石的浅棕色大床,数百年前,它应该柔软舒服,只可惜现在,它只是一堆木料了。
哆来咪环顾了一圈屋子,唯一能够藏人的只剩下床底下了。
“捉迷藏绝对不要藏床底下……”哆来咪碎碎念着,走到床边,手指在床沿上慢慢地画圈圈,忽然的,他的身体像地上卧倒,深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底下。
床底下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看来小可爱不在这儿。”哆来咪满尊地爬起来,拍拍衣服沾上的灰尘。
其实只要哆来咪愿意,完全可以通过情感的波动找到何满尊……虽然此时何满尊应该是平静的,没那么好找,但也比“捉迷藏”行之有效。
但他就是喜欢这种无趣的游戏。
因为本就,那么无趣。
他在卧室中没有找到何满尊,但找到了一条腐朽得没那么厉害的带兜帽的墨绿色袍子,边缘滚着狐狸毛。他裹上袍子,优哉游哉地推门而出。走了两步,到了第二个房间门口,“砰”得一声推开房间门。
依旧是卧室,但比刚才的卧室大上不少,看陈设,它曾经的主人应当是个古板的男人。
哆来咪讨厌这样的男人,对这个房间同样也不感兴趣,匆匆搜查了一遍,没找到何满尊,立刻转到下一个房间。
他轻盈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像从空琴房中响起的协奏曲。
走廊旁边的门一扇接着一扇被推开,哆来咪搜查柜子,搜查床,搜查所有可能藏着何满尊的地方,完全沉浸于这场游戏中。
虽然一无所获,他也没有沮丧,反而更加兴奋地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
这一回,他推开了一间朝南的书房。
巨大窗子前的窗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桌子和高背椅全部染上了漆黑的灼烧焦痕。
哆来咪满足地深呼吸一口,仿佛吞吸着大火掀起的灰烬粉末,好一会儿之后,他踩着腐烂的深红色长毛地毯,走到了一个破旧的酒柜前。
酒柜和其他所有家具一样,都已经落满了灰,把手上留下了新鲜的手指印记。
“看来有只小老鼠钻进去了。”哆来咪笑着,轻轻抓着了把手,手指端端正正地印在手印上。
他很满意自己的精准。
“芝麻开门啦!”
他打开酒柜门,酒香汹涌而出,酒瓶子丁零当啷滚落下来。
何满尊坐在酒香之中。
哆来咪看着何满尊,忽然愣了愣。
何满尊低着头,没有看他。
他手里,捧着一个雪白的东西。
雪白雪白。
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