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复仇?”王幼玄凝视着阿那如业,“你的用词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如果有什么仇怨的话,应该上法院,法律会替你主持公正的。”
阿那如业的目光在王幼玄身后的画筒上停留了一会儿,说:“你已经跟朱诺打过一次了,新的力量是不是完全不够用?”
王幼玄警觉地盯着他。
这些事本应该是秘密,却被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了。
“你不用害怕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力量’真正的使用方式,仅此而已。至于你用力量干什么,复仇,夺取权力,还是追求爱情,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阿那如业走向王幼玄,“你不认识我,但应该认识乐立尊吧。”
王幼玄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你也认识他?”
“我是他的老板,我也知道你之所以能够拿到三枚‘白卵’,是因为他告诉了你地址和方法。不过你竟然能够胜过那支兴师动众的队伍,夺取力量,除了好运,也跟你自己的强大有关。”阿那如业走到王幼玄面前,“无论你得到力量的原因是什么,但现在,‘白卵’是你的了。为了不埋没这一场人生,我会让你能够真正使用你的力量。”
“使用……我的力量?”王幼玄和朱诺交手之后,立刻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天壤之别。现在眼前这个人说他能帮助自己变得强大——像朱诺一样强大。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你也可以不接受。”阿那如业说。
“我为什么不接受?”
“我只是给你选择。”阿那如业说,“拿到‘白卵’之后,难道你没后悔过吗?”
王幼玄觉得胸口被凿了一下。他后悔了,确实后悔了。对何满尊做的事,对那个女孩做的事,都让觉得自己丧心病狂,心究竟受了怎样的蛊惑,才会为了力量而做那种事。
“真正品尝到‘白卵’的力量之后,还会有让你后悔的事。品尝过一次悔恨了,并且现在还身处于悔恨之间,你确定还要我帮你吗?”
“我确定。”王幼玄立刻回答。
“这么果断?”
王幼玄露出苦笑:“如果拒绝了你,我之前做的事就都浪费了。这是在否定自己。”
“得到越多,失去越多。”
“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王幼玄冷笑,“不过你究竟想怎么帮我?我的复仇对象,是不可跨越的怪物。”
“我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是不一样的。”阿那如业说,“你的异形名为‘白卵’,荟萃着绝望凄艳的人生。而我的‘异形’,叫‘蛊惑’。”
“你也有异形?”
“我能够蛊惑‘七情’。”阿那如业说,“爱,恐惧,荣耀,悲哀,空虚,孤独,愤怒,人类最原始的七种感情。人因为七情而存在,甚至可以说,七情才是人本身。七情也是‘人生’的根源,异形的根源。王幼玄,强大和软弱,唯一的区别就是七情的盛大和枯竭。我能蛊惑你一生的七情,让它们苏醒、雀跃。‘白卵’会因为你盛开的七情,而展现它真正的姿态。”
“你能蛊惑我的感情?”
“你可以抗拒我的蛊惑。”阿那如业说,“只要你愿意的话。”
王幼玄脑海里不断闪过各种漫画,漫画中一旦接受了条件,就会被对方抓住尾巴,时时刻刻受到掣肘,跟着一步步走近堕落。
“不过你可以放心,蛊惑之后,我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会向你提要求,也不会影响你。我帮你,只是想看到不同人生的可能性而已。你的人生已经到了岔路,一边爱情和荣耀,但底下爬满屈辱。另一边是权力和使命,但更加神秘莫测的命运也在这边等待着你。我期待你的选择,也期待选择后的人生。”
“没人说过你这样很像变态吗?”
“变态?”阿那如业愣了愣,露出玩味的笑容,“真有意思。”
“有意思?”
“再见。”阿那如业转身。
“再见?你不是说要帮我吗!”王幼玄快步追上去。
“蛊惑已经完成了,你也接受了。对了,朱诺在风信子美术馆,你想复仇的话可以去那儿找她。如果你害怕,也可以转身离开。荣耀和权柄不会因为你的怯懦而转身离开,爱情也是。但同样的,复仇的机会只有一次,只有现在。我的蛊惑是有时间限制的,当你的七情不再雀跃,你又会成为原来的你。王幼玄,谨慎地选择你的人生吧。”
阿那如业消失在璀璨的灯火里,像街头的幽灵。
王幼玄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胸中涛涛。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正在笼罩着他。
但他并没有被绝望杀死,反而像一个第三者,冷眼旁观绝望一点一滴淹没他的身体,也化作他的力量。
阿那如业说的没错,只要他现在转身,荣耀和爱情都是他的,但也会永远失去复仇的机会。那些人的死会变成十字架。
但权力会埋葬十字架。
荣耀会埋葬十字架。
爱情会埋葬十字架。
他之前憧憬着的、遥不可及的人生,现在就像一张纸巾,弯腰就能捡起来。
可如果他现在去找朱诺,生命一瞬间莫测起来。
他紧握着强大的力量,但依然不确定能不能打赢朱诺。也许依然会一败涂地。
一败涂地之后呢?
朱诺会杀了他吗?
刚才朱诺没杀他,或许这一次,依然不会杀他。
但他不能确定,如果这种判断是错误的,那他除了失去生命,触手可及的权力、荣耀和爱情,也会一起离开他。
而且即便成功复仇,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更何况他是警察,谁都可能因为悲哀绝望而做出复仇这种过激的行为,但警察不能。
不能复仇。
不该复仇。
“不复仇了,不复仇了……”王幼玄这么对自己说,却不知不觉走到了风信子美术馆门口。
透过美术馆的落地玻璃,他看到朱诺正昂着头看画。
是中世纪油画,跟席弥的画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