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棺的人们仍沉浸于文明复兴的快乐。
这快乐并不明显,并非庆祝,却潜移默化地体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中,体现在他们的言行表情上。他们如同做着一个清醒的美梦,并不担心自己会醒来。
可梦终究会醒的。
梦醒之后,残留的可能是比噩梦更残酷可怕的现实。
但如果那是创世者的意志,如果融合之后未必比融合之前更糟糕呢?如果太阳王统治的世界确实消除了战争、灾难与人性的丑恶呢?
如果那确实是解决与拯救之道,我们又何必抗拒?
阿斯莫迪斯告诉我:“人类的灵魂之所以美味,是因为他们各自独立,各不相同,从而催生出特异的美感。谁都能看出那融合之后的‘东西’何等丑陋,何等恶心。”
连恶魔都这么说,即使令人不寒而栗,可多半不会错了。
他必须被阻止,必须被遏制,必须被消灭。
他还说:“我会在这里,维持这片地狱与人类世界的纠缠,但如果局面太糟,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我不指望恶魔大公会有壮烈牺牲,杀身成仁的觉悟,但哪怕他能在这神圣之光前进之路上拖延半天,对我们都珍贵至极。
此时的黑棺,高楼如群山般直立着,即使大部分内部简陋,可仍蔚为壮观。高楼之下,是棚户聚集的贫民窟,人们穿着破烂难看的衣物,穿梭于泥泞肮脏的街道。
高楼中的人维持着体面,可生活空洞而不便。楼下的人并无尊严可言,可他们靠近那些赖以生存的资源。
楼中人羡慕地俯视着楼下,楼下人羡慕地仰望着楼上。
在某天,他们会交换位置与身份,然后发现真相。
人们见到我,欣喜地聚集过来,呼朋唤友,高喊我的名字。
我眉头紧锁,为这功名利禄而深深困扰,感到枷锁上身,不得自由,竟被人们的期望与热情压得喘不过气。
毕竟,我们都只是凡俗欲望的囚徒呢。
我望着人类愚昧的表情,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如陷泥潭,寸步难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却舍不下这尘世浊流.....
叶格丽怒骂道:“你特么别和人握手了,握不完的!”
我说:“你不知道那些记者,就等着大新闻,我如果不握手,他们会说我摆架子,导致我在人民心中形象大跌,人气减退....”
叶格丽:“放屁,你搁这儿竞选吗?还形象!再不快点,太阳王就来了!”
她根本不清楚这其中取舍之难,唉,真是,我苦心经营的圣母人设难道就要这样....
一个抱小孩的妇女把她的女儿送了过来,喊道:“让剑圣大人抱抱你,说不定你能觉醒呢。”
我温柔地接过小女孩,朝她邪魅一笑,这个大约六岁的小女孩说:“剑圣大人怎么这么丑?”
我一下子把她扔上了天,她痛哭流涕,哇哇大叫,人群慌慌张张地接住了她。
我铁青着脸,化作阴影,前往摩天楼。
迈克尔与勒钢正在碰面谈判,他们前段时间闹得不太愉快,大概是因为成立不同党派的原因,当然,因为本书快要结尾,作者估计是不打算在这方面展开了。
迈克尔问:“朗基,你居然回来了?”
勒钢:“听说你甚至不在号泣。”
我急匆匆地将神圣之力扩散的危机告诉了他们,这让两人表情凝重,迈克尔甚至开始颤抖。
迈克尔:“你的意思是,之前毁灭人类的灾难,又再来了一次?”
我说:“是,而且可能严重得多,这一回我们缺乏召唤地狱的手段。”
勒钢:“情况怎么样?”
我说:“现在,危机分成两层,第一层,神圣之力以六界首都为中心,以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驱散地狱,最快七十二小时,将抵达黑棺。第二层,那个复活的太阳王不知是否被消灭,如果没有,他神出鬼没,无法预测在哪儿,一旦被他进入城市,整个城市的人类就完了。”
迈克尔骇然道:“我还以为我和勒钢要内战了呢。”
勒钢皱了皱眉,看样子是没心情开玩笑。
也许作者曾有如此打算,但现在恐怕没了。
迈克尔:“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勒钢说:“唯一熟悉恶魔的家伙,是麦宗,我虽然不太愿意与他打交道,但他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我也不愿意承认,可没法子,麦宗象征着人类已经逝去的科学高峰,即使玄之又玄,毕竟给人以希望。
我进入萨洛特的居所,他已经在等我。
萨洛特:“我已听到你与迈克尔、勒钢的交谈。”
我叹道:“连你也无法预测未来?”
萨洛特:“不能,我能预感的是危机,可现如今,危机实在太多。”
我说:“告诉我该隐在哪儿。”
萨洛特摇头道:“我并不知道。”
我说:“恶魔大公阿斯莫迪斯告诉我你知道。”
萨洛特低头沉默。
我说:“为什么阿斯莫迪斯会如此信任你?你曾经是他的信徒?”
萨洛特说:“在所有洪水先民之中,我、曦泰与末卡维是最特殊的。我们都曾是天使。”
我大吃一惊,甚至不敢相信他说话时是否清醒。
萨洛特:“天使本是灵体,当我们进入某些特殊人类的胚胎,就能成为人类。”
我说:“奈法雷姆?”
萨洛特:“并不相同。我们仍保留了身为天使时的力量,所以,即使我们并不比其余洪水先民强大,可我们记得身为天使时的事,拥有天使时的智慧。当该隐的子女将我们转化为血族时,我们丧失了一部分记忆,但随着时光流逝,这部分记忆又逐渐苏醒过来。”
他又说:“我曾为云石军团的一员,是阿斯莫迪斯深为信赖的先知。我怀疑曦泰、末卡维也是。我真正擅长的是寻找,但如果那人的命运被更高的力量所掩盖,我不能做到十分精确。”
我想起了曾经见过的末卡维的记忆,他和曦泰、末卡维为了寻找所谓的真理而分道扬镳。萨洛特最终放弃了真理,曦泰认为真理藏于灵魂深处,只要穷极学问便可获得;而末卡维认为真理藏于混沌之中,只能瞥见其中的浮光掠影。
我说:“我必须找到该隐。”
萨洛特:“如果能得到该隐之血,就行。”
我说:“如果是他直系血亲的血呢?”
萨洛特:“那不能做到很精确,可能缩小范围。”
鱼刺枪上曾沾有亚伯的血,那是无法抹去的痕迹,我又献出了我的血,希望赛特的血脉并未因转世轮回而衰弱。
萨洛特将血液至于一个香炉内,香炉飘出红色的烟,萨洛特之眸凝视着香炉,我看不出端倪,但萨洛特自有收获。
他说:“他目前正在号泣。”
霎时,我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震惊不已。什么?他在号泣?他一直在我身边吗?该隐,血族之神,赛特兄长,那深不可测的谋杀者,如此可怖的个体,居然就在我管辖的城市?
于是,无数可疑的人物,众多诡异的特征,在我如计算机发达的脑中纷至沓来,你进我退,在如此繁复的计算下,他的真实身份如同皇帝的新衣般渐渐脱落。
我听见乏加对我说:“别浪费你可怜的脑力了。”
我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萨洛特:“不会有错,但由于诅咒的缘故,你不可能猜到他的身份,除非他自行暴露。”
我微笑道:“您是在怀疑我的智慧吗?”
萨洛特说:“不,我毫不怀疑你的智慧,但他有办法避开任何人的追踪和猜测。也就是说,如果你猜测时想到了某个人,那个人就不可能是他。”
乏加:“通过大数据计算,我筛选出了几个嫌疑犯,大约有三十人,范围已被缩小。”
她在我脑中展现了一张清单,我看见第一位嫌疑人是面具,嗤笑一声,说:“只要看见第一个名字,这份清单就已经不用看了。”
乏加开始扣我账户里的钱,即使在末日来临之际,这绝情的举动仍然让我心疼。
我找到亚伯他们,亚伯问:“怎么样?”
我说:“唯一的情报是,他在号泣。”
但目前号泣人口,算上奴隶,已经超过了四万人,要从中找出那隐藏身份,平凡无奇的隐士,又该如何下手?
我望向亚伯,说:“我有个主意。”
亚伯:“那一定是个蠢主意。”
我:“我们演一场戏,闹得动静很大,假装我要杀你,把你吊起来暴揍,你装作快要暴毙,如此一来,大欧尼酱一定就会现身了。”
亚伯森然道:“就凭你也能吊起来揍我?大欧尼酱是什么鬼?”
我温柔地说:“你是小·欧尼酱哦,该隐是大·欧尼酱呢。”
亚伯掐我脖子的时候,我见到了天堂的光环,啊,这光环好温暖,我拉奥的一生一片无悔....
他松开手,说:“我假装杀你,虽然我不认为他会出来救你这个混球,但可以试试。”
我说:“可以,但如果你的演技太烂,剧本太差,是不可能打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