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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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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胤禛与宛琬一路风尘回府后这日一早众人都聚在福晋屋里请安正围着说话只听外间有小厮回话声福晋便问:“是谁?”

宋嬷嬷进来回道:“爷打了跟前的小厮来传话说宛格格远途疲乏夜里没歇好这段日子晨昏定省的就不来了。我答复他知道了打他回去了。”

福晋随口嘀咕“早起时爷倒还没提这点小事何用特打了人来回。”

年佩兰坐福晋下听着心里泛酸爷回来后竟是在福晋这过的夜一早上朝前又去了宛琬那敢情她姑侄俩是要将人全霸着呢忍不住道:“晨昏定省的怎么能说是小事呢?她是福晋亲侄女本就惯着点的现如今再这般模样可越是无礼得不分长幼了。就连耿碧瑶她们有了身子的人都不敢坏了祖宗规矩呢。”

福晋听着倒笑了指着她道:“真真你这张嘴倒是来替她们打抱不平来着我早让她们不用来的也是她们说太医让四处略走动走动比独闷在屋里要强才罢了的。再说不是我偏袒宛琬断不是那种不知高低的孩子。这家常的又没个外人她身子弱远路归来别吹了晨风潮气的添了病我心里更烦忧。横竖大体上不错就行了没的偏生去计较那些小处。”她唤了身边的紫茉去寻个缠丝白玛瑙碟子来。

紫茉走去槅子上取了过来笑道:“主子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寻这么个碟子来?”

福晋温雅道:“你去将时鲜的紫樱用这碟子装些给宛琬送去。那果子紫红蹭亮的得配这碟才好看宛琬那孩子喜欢弄这些花样。哦你别忘了嘱咐半夏可别让格格食多了它易热。”

旁边众人或冷眼看着或笑颜附和都又陪着福晋说了会闲话方各自散去。

年佩兰扶着沉香一径走了出来一路想着心里左右不是个滋味看情形宛琬嫁进府里也是迟早的事了。这府里虽不见刀光剑影却也处处暗藏杀机等她姑侄俩联手那可就晚了。她一面想一面只管低头走着不防廊上的鹦鹉见有人来了嘎的一声扑了下来倒吓了她一跳。“作死的又扇了我一头灰。”

年佩兰让人将鹦鹉架摘下另挂在月洞窗外的钩上进了屋子在月洞窗内坐下隔着纱窗逗弄那鹦鹉瞧着它那呆呆傻劲她想起了耿碧瑶出身不甚显赫又无生养阿哥虽因性情柔顺颇讨四爷欢心却一向没个主见她素来是瞧不上眼可这会子就算多个帮手也好。年佩兰主意已定便起身唤人往耿碧瑶院里走去。

耿碧瑶听见年佩兰跑来她院里忙迎了出去亲去捧了茶奉与她。

年佩兰拉着她道:“姐姐莫要忙了我不过是闷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只管在那坐着咱俩也好说说话。”她随口打了耿碧瑶屋里一众丫鬟嬷嬷们拉着她同坐于炕上闲扯了些家常后道:“昨日里你有没有见着宛琬我倒奇怪了怎么成了瘸子爷倒更喜欢了呢?”

耿碧瑶捏着帕角讷讷道:“昨才进她院就让人给拦着了说是爷吩咐她身子弱又路途颠簸舟车劳累概不见客。”

见她那副没脾气的模样年佩兰心生鄙夷一扯嘴角愤慨道:“概不见客?呸什么东西在这王府里咱们怎么就成客了她那院里的奴才倒敢拦起主子来!你一有孕的人都已大做小好心地去瞧瞧她怎么就防碍着她了?我倒要叫爷给评评这个理。”

“哎呦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没什么没什么的。”耿碧瑶当了真慌忙拦着。

“可她现在还是个残废就已经没咱们说话的份了要真等进了府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还有咱们的活路吗?不如想个法儿让她先死了的才好。”年佩兰怕不知要和她扯到什么时候才能说到正题索性挑明了讲。

耿碧瑶一惊又愁眉苦脸道:“可咱们能有什么法子呢要不烧香求菩萨吧?”她素来没什么主意见年佩兰来和她讨法子便试探着说。

简直就是废话年佩兰气得狠瞪她一眼道:“我是素日不相信什么求神拜佛的那菩萨管的过来吗?咱们得靠自己。”

耿碧瑶给听糊涂了憨憨道:“靠自己?怎么个靠法?”

“她不是日日都要服药吗?咱们就在那药里给她加些料。”年佩兰凑近了说。

“下毒?”耿碧瑶慌得跳了起来声音都有些抖。“那那是会被现的?”

年佩兰赶紧“嘘”了她一声耐下性子同她道:“我有说过下毒吗?我怎么可能想出那样的笨法子来?如果下毒的话且不说死的症状有异与正常但凡一查药渣就知道了顺藤摸瓜的还能不查到咱们这来?这事不能做。”她瞧耿碧瑶一脸茫然的样子忽就神秘一笑从袖内取出个扁盒递了过去。

耿碧瑶迟疑着不敢接过瞧得年佩兰又气又恼口中却玩笑道:“你打开瞧瞧有什么打紧难不成我还藏了毒物在里面。”

耿碧瑶可不觉着她那话有什么好笑的可眼下也没法子只得接过打了开来。才一眼她那颗心顿时落了下来。“哎呦不就是龙胆草吗?你神神秘秘的吓我一跳。”

年佩兰心底暗自好笑也不与她计较更耐着性子问:“这府里也就姐姐最好学个草药的你再瞧仔细了这可真是龙胆草?”

“这不就是龙胆草嘛。”耿碧瑶面露三分得意她娘亲常服汤药她见得久了再加上也有几分兴致倒学过一阵医一般草药自是难不倒她。她难得见年佩兰在自己面前露怯便将那龙胆草又仔细看了看方道:“你瞧它表皮暗灰色棕茎基长着许多细须这是龙胆草中的上品——坚龙胆草的干燥根茎。《神农本草经》载坚龙胆草性寒味苦有清肝火泻湿热健胃是味使用极频的草药错不了。”

“我早知道姐姐学识好可这回啊——”年佩兰顿了顿“是连姐姐也骗过去了我可就更放心了。”她见耿碧瑶还将那龙胆草放唇边轻嗑了下似更坚持般便伸手取了过来。“这叫桃儿七制干后别说是样子就连它初入口的味都与那龙胆草是一样的非得要那畜生尝了才知一样是要它生一样是要它死。桃儿七初服倒也能叫人泻湿热只是慢慢便会叫人水泻血泻再停不下来泻到她虚脱——死为止。”

耿碧瑶完全听呆了背上涔涔冷汗结巴道:“可可要真死了人那那总查得出来”

“到那时又管咱们什么事就算真查出来又怎么了?那药方是太医们自个开的药材是他们亲手配的药汤是手下的药童煎的就算查了出来他们有什么证据说是咱们做的手脚?我还说是他们自己两只眼珠没长好呢!何况那太医敢和爷说是因为吃错药了吗?那摆明了不就是他们的责任了?他们只会说宛琬体质有异与常人原先旧毒并未除尽什么的一堆理由。”年佩兰冷静道。

耿碧瑶咽了口口水抓紧衣襟紧张道:“可要是太医不这么说呢?上回她差点死掉你没看见爷那要吃人的样子?”

“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年佩兰摇摇头面露不屑道:“就是有了上回的事后你没瞧见现在那宛琬开方从来都是七堂会审的哪个太医也不挑头做主都是大伙商量着来的不就想万一出了事好法不责众。真到了那时太医们众口一词王爷还能把他们全杀了不成?那些老狐狸们精着呢早防着这天了成天介说宛琬身子异与常人我就看不出她和常人有什么不同还能是仙女下凡过不了尘世的日子不成?不过是一群庸医早早预备着借口。”

耿碧瑶听她说得也有理不由点了点头。她瞧年佩兰炯炯目光紧盯着她顿时不详的预感袭来这下她才算全明白了过来目瞪口呆道:“你你不会是要我去放药吧?”

年佩兰并未答她这话端起茶碗轻呷一口这才缓缓道:“我倒有一事忘了问姐姐前些日子哥哥从川中带信来说这世上人才易得可难觅贴心可信的人。当时我就想着以姐姐这样性情和善做事沉稳的人她兄弟定也错不到哪去肯定是个办事实心之人。只是不知姐姐可舍得让家中兄弟去那川蜀之地任个一官半职的所以也不敢莽撞地和姐姐商量。”

耿碧瑶眼睛放亮听得心里一动她家中兄弟回回抱怨她不去求爷给谋个好差事可他们哪知爷那是好开口相求的人么更何况这一年里头爷根本就不常来了。她也常听人讲那年羹尧年轻有为是在皇上面前都得宠的人想必跟着他办差以后定有出头之日。

耿碧瑶这眉眼变化的一举一动年佩兰可都紧盯着她言有深意道:“如姐姐愿意今后咱们就真正是一家人了。我也不怕和姐姐说实话我与宛琬素来不合若要多打听两句别人定然起疑。可姐姐不同你与人和善身子又一向不好一年四季总断不了药平日里也好自个配些个草啊药啊的常去额椅殿的又有谁会多说两句?办那事最妥当的人选啊还非姐姐不可。我心里也想着是万无一失的法子才敢来和姐姐商量。我知道姐姐心善可就算你不计较也得为自己肚子里的主早做打算才好呀。”

耿碧瑶虽说也嫉妒那宛琬可凭心说她还真是没想过要去弄死她可在这世上谁又能全按自己心意活着而不做一点违背良心的事呢?这府里虽只有李淑雅生有阿哥可最有势力的还属福晋和年佩兰。那福晋自然是和她亲侄女联手根本不会视旁人为亲信。而年佩兰素来就比她要强她知道年佩兰是有些瞧不上自己的可这样正好她也不会提防着她反而有什么好事还会分她一羹。年佩兰的手段她也算是领教了单是这用桃儿七去换下龙胆草定是她背后有高人指点早布好了局。若自己坏了她的事只怕便是与她背后整个势力做对。自己一人在这府里势单力薄倘若这回真能一举生下男丁则更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趁此与年佩兰坐一条船上也好她想着便横下心来与年佩兰细细商量。

回说众人散了后李淑雅逶迤进了她院中角门。才至廊檐已见她房里丫鬟等在那见她来了上前笑迎道:“主子惠静师太在里屋已等了好一会。”

李淑雅听见是她来了眉色一喜忙向屋里走去。说起与这惠静师太的缘分还是她滑胎那年事后虽设了祭坛请众和尚念经度亡魂可“五七”后自己仍是夜不能瞑。听人说静月庵中留有菩萨贝叶遗迹最是灵验她去庵里待了几月才渐缓了过来从此信佛之心便更诚些与庵中老尼惠静结下因缘倒也常来常往了。

李淑雅入屋后打了众人只让秋梨去摆了茶碟子来。

李淑雅向惠静问道:“前日我让人送了八百钱去在菩萨跟前供上你可收了没有?”

惠静道:“早已替你上供了。那孩子前世也没投错胎亏得福晋心善都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李淑雅叹口气道:“阿弥陀佛!你是没看见那情形都已经是个有鼻子有眼睛成型的阿哥了。我手里但凡从容些也时常的上个供求个心安只是常心有余力不足。你别瞧我头光面滑的这里头已是五痨七伤了。”

“这倒是大有大的难处指望着你的人也多啊。可你只管宽心府里虽说现那两位都有喜了可是不是阿哥还说不定呢。再说了就算都是还不是这房里的阿哥为长吗?等熬到他大了那时你要作多大的功德不能?”

李淑雅听她说后淡淡苦笑着摇头道:“罢了罢了可别再说将来的事了。就是如今这样儿弘时算这府里的独根苗也及不上那屋的一根手指头呢。”她一面说一面指了指那腿。

惠静会意便道:“可是大福晋的侄女?腿瘸了的那位?我才进院就听人说了。”

李淑雅唬的忙摇手儿起身走到门前掀帘子向外看看无人方进来同惠静悄悄附耳道:“提起这主儿可了不得是半句闲话都不能说的。也不知那位是怎么想的赶情她自个养不出了让她侄女来独霸着也好。”

惠静瞧她眉色带有恨意便探她口气道:“谁不知你心最善气量也大原不是见不得人家好的主还不是被她送的那盆迷迭香伤透了心。”

李淑雅拜手道:“天可怜见总算遇着个明白事理说公道话的了可又能怎样呢那桩事是连提都不能提我心里憋屈呀。”

惠静鼻中一笑过了半晌才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就是佛家也要讲个因果报应的明的不敢怎样暗里也就算计了何还用难受委屈到如今!”

李淑雅一听这话里别有深意便顺着问道:“她们楞是让条人命没了可不就没报应只恨自己没本事。你若教我个法子让那地下的人安了心我大大的谢你。”

惠静听她这话打拢了一处便又故意道:“阿弥陀佛!你快休问我我那里知道这些事。罪过罪过。”

李淑雅道:“师太往日你最是个肯救苦救难的人了只这回就如此心狠眼瞧着人家都已欺负到我娘俩头上了还能不支声?难道还怕我不谢你?”

惠静听她如此说便笑道:“你要提到那谢字可是错打算盘了我一佛门中人要那些银子做什么不过是瞧你念佛之心一片赤诚罢了。”

李淑雅听这话口气松动了便道:“真该掌嘴原是我糊涂了。师太一心向佛之人怎会图那些身外物呢?我说错了只求师太替我好生想个法子。”她走到橱柜取了堆银子及些饰出来递于惠静。“这些个你先拿去做香烛供奉使费算替我孝敬菩萨事成后我照旧再出双份香火钱你看可好?”

惠静瞧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满口里应允伸手便抓了掖放好又附李淑雅耳边窸窸窣窣好一阵指点。

次日。

福晋午觉醒得早起身盥漱后便唤人一同亲往宛琬院里去。

二门处打着瞌睡的老婆子们瞧见福晋来了赶紧起身请安。

福晋摇手做罢一行人走入院内绣帘垂地悄无人声只有半夏一人守在回廊手里做着针黹。

福晋让人小声招呼了她近前“昨夜里是不是没睡好?药可都定点服了?”

半夏道:“格格夜里有些咳嗽睡不沉药都按时服了。午膳后用了安神丸已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子也该唤格格起身了不然夜里又睡不塌实。”

福晋从袖里取出张方子递与半夏。“我让人配了张方子你现拿去额椅殿让王太医瞧瞧可妥。这里你放心我进去看看等你回来了再走。”

半夏听了只得接过方子往额椅殿去。

福晋掀帘进来瞧宛琬翻身朝里睡着盖着幅石榴红绫被一弯雪臂撂于被外。

宛琬才醒转来觉着有人卷起帷幔沿榻坐下。她以为胤禛回来的早依旧调皮朝里装睡也不睁眼。

福晋瞧着叹道:“都这么大了怎么睡觉还不老实等让风吹了又该叫嚷肩窝酸疼了。”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替她盖上绫被。

宛琬这时才知是姑姑有些尴尬只得继续合着眼。

福晋凝望半晌心口酸那眼泪早就掉了下来半响拭泪道:“宛琬你这苦命的孩子让姑姑日后去地下如何面对哥嫂……你襁褓中即失怙恃既无兄弟又鲜姊妹自幼伴我左右打小便能过目成诵性情却又一派天真不知有多讨人欢喜。只怪姑姑从前总存有私心舍不得让你早早嫁人想慢慢再帮你配个如意郎君琴瑟和鸣才算了我夙愿可谁承想还这般年轻就——”

宛琬听得心口一滞嗓子眼里竟有了些腥气却瞧不见福晋脸上一掠而过的痛苦怨恨神情。

“姑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孩子嫁入这府里也好……只是怜卿薄命甘做妾。”

闻言宛琬如雷轰电掣般她早知会到今日的地步但乍听见这话的一瞬哀伤、内疚却奔涌而来气噎喉堵翻转身来。

福晋忙扶她起身坐好宛琬瞧着姑姑那般慈祥高贵眼眸深处却留有抹掩不去的悲伤。姑姑心中定是极不快乐的吧人人都要与她争抢丈夫她却只能大方接纳愧疚戳得宛琬心中虽有万句言语只是说不出口半日方哽咽道:“姑姑姑姑对不起……”

福晋搂她入怀轻拍她背慈爱道:“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姑姑的?只是委屈了你是姑姑不好弄得你要吃这般苦头。宛琬你玛府里原有一文士医术更胜国手我让人将你的症疾告之。他回说这腿未必便真废了姑姑让他明日再来亲诊等咱们把腿给治好了再来美美的当新嫁娘可好?”

宛琬有些窘颊上飞红讷讷道:“一切凭姑姑做主。”

两人说话间胤禛入院走至窗前嗅着缕幽香从碧纱窗中隐隐透出。他掀帘入内福晋忙起身问安。胤禛略说两句便坐于榻边抬手理宛琬鬓低语询问几句又连声唤人入内伏侍梳洗。另有丫鬟们拿着茶盘托药托水的捧着痰盒漱盂的端着燕窝雪粥的鱼贯入内。

胤禛只站一旁从那些罗裙春衫中挑出件樱粉色的一时各有各忙满室热闹。

福晋退至室角淡笑瞧着原来古诗中说的‘纤手铺锦褥皓腕捧银杯。绫罗绸绢丝情人细挑衫。’便是这般模样此情此景倒似只多了她一人。也罢福晋转身推窗顿觉春风阵阵痛快多了屋外春光无限姹紫嫣红都开遍却只怕花繁叶茂禁不得风催雨送。

福晋移步出屋无人察觉。

过得片刻宛琬下地稍一停顿忙寻姑姑。屋外丫鬟挑帘入内回禀说福晋回去了走时吩咐格格才起身手脚却都还有些微凉虽说入春了夜里尚需笼上火盆只是炭盆要搁远些免得让炭气熏着了。

宛琬听罢抬望了眼胤禛窗外鸟鸣委婉两人默默无语各自心思。

又至掌灯时分屋内烛火通明福晋依窗望月月华如水不应有恨。

起风了呜鸣低回一声声仿佛悲酸叹息角落的烛光印出福晋寂寞神情。夜色深沉宛如条蜿蜒不尽的暗河那岸可是满室旖旎春光无限?

想得久了便觉双颊泛热她移步走至镜台揭起锦袱一照腮如桃花般红这样芳华却需靠那冷香丸才能偷得半日欢叫她如何不恨!

福晋举袖闻着内里传来的幽幽冷香为了他她这般不择手段死了究竟是会去极乐世界还是要下地狱?

深情则堕执着是罪。可她强要来的幸福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稍纵即逝一碰就碎。

福晋出声唤人入内更衣梳洗罢上床睡去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次日天明福晋起身由人伏侍过梳洗忙完照例一应等事便早早打了众人唤来宋嬷嬷吩咐几句片刻功夫一乘翠幄软轿离府而去。

轿停处是户独门院落一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轿中人下轿。素心上前亲叩铜环。

素心瞧应门人是胤禵贴身随从平日倒也见过无需她再费唇舌。

那人上下打量眼露狐疑素心从袖中取出张银票递与他手中那人想着应无大碍便就收下指点她入内。

素心见院落虽说占地不阔倒也画栋雕梁厅明窗净的。她走至里间顿见满室奢华镶金的大理石桌案摆放在屋中央靠窗是螺铀软榻全套的楠木家具壁上净挂名人字画成套的官窑瓷器一桌一几、一杯一盏无不精致华丽。

素心一眼便瞧见个身着粉色衣衫少女羞怯怯地侧坐于焦尾瑶琴前长睫覆着半垂的双眸鼻梁秀巧小小菱唇阳光斜射在她羊脂玉般的面颊上隐隐透出层温润的光泽好似透明般。

那少女见有人来转过脸来素心看得一怔这世间竟真有面貌如此相象之人。她轻叹一声“十四弟你这又是何苦?”

胤禵蓦的回见来人竟是四嫂手微微一颤将手里酒盅放回桌上起身喃喃道:“四嫂你怎么跑来了?”

素心静静道:“大白日的就喝得醉熏熏的也不怕伤了自己身子?”

胤禵低下头只淡淡道:“四嫂你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分寸……惟有喝醉了才能够见着想见的人”最后那声轻得就似只说与他自己听的耳语般。他淡淡的苦笑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悲忧。

一旁霓儿双手奉上茶来偷睨素心。这位四福晋身出名门却全然没有想象中的浑身珠环玉翠只是件寻常的织锦丝衫眼眸清澈笑容温婉但她立在那的高贵娴雅令霓儿不由自惭形秽。

素心瞧她递上的那只玲珑剔透的茶盅不由得一笑难为她倒也知道这春日饮茶宜用牛眼杯。她转睛望向胤禵眼眸中忽有亮光闪动许久慢慢道:“十四弟宛琬她回来了。”

胤禵面色一变说不清什么样的神色一掠而过他有些疲惫的叹息道:“四嫂你不会是特地跑来专和我说这些话的吧?”

“那你可知道她腿残废了?”素心顿了顿嘴角仿有丝笑意却又仿佛透着无尽的悲戚“而你的四哥就要去求皇上拴婚了。”

胤禵身子猛地一震脚下一个踉跄目光越过素心的肩膀望向那窗棂尽头。

素心身子微微颤抖许久才出声哀求道:“十四弟你的心思我从来都知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年纪相仿情趣相投最是般配却偏偏事不由人。可现在她就快要成为你四嫂了你却在这里养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遮不拦尽情的宠着让兄弟们瞧见置你四哥颜面于何地?传了开去又置皇家的体面于何地?你竟糊涂到要让天下人都看爱新觉罗的笑话吗?”她强捺住心中汹涌翻腾低问一句:“我只问你——你到底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轰然间胤禵只觉那颗心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开般痛楚他这样的苦苦挣扎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要嫁给四哥了难道他和她之间真的要从此了断再无可能?从前的一切就真的都只是枉然?不不不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都忘不了她!

胤禵目光游离忽然间仰天狂笑起来“丢了爱新觉罗的脸面?是是我就是爱宛琬……我就是爱她就是放不下她那又怎样?就算她是要成为我嫂子了我还是放不下她还是要爱她!你们一个个都来说吧……让天下人都来鄙夷指责我吧!”他猛的一把推开素心朝外狂奔出去。

霓儿想要扶住他的手猛地一颤踉跄向后素心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

素心瞧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霓儿眼中流落她看着她仿佛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无言缓缓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地望着胤禵远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但愿这傻小子真能明白过来但愿一切还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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