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日光格外的好,那是在暖的日光似乎也无法驱散弘历脸上的冰冷。那样子的弘历让昕玥有点害怕,她是第一次这么害怕弘历,她喜欢过他,怨恨过他,依赖过他,可是从未怕过。起初昕玥以为这是俩人地位上的差别导致的这种情绪的波动,后来她才渐渐明白,她还怕的不是弘历的帝王的身份,她怕的是他不高兴。
伸手轻轻地一下一下抚着弘历蹙起来的额头,昕玥轻声道:“您不高兴,是因为臣妾要求让贵妃同行?”
弘历没有说什么,而是一把握住了昕玥那双手,瞪着眼睛看着她。昕玥嘴角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弘历重新开心起来。她答应替贵妃说这一句话,并不全都是为着卓语的面子。其实打心眼里说,昕玥一点也讨厌贵妃,她喜欢贵妃的震撼凡尘,那是她修炼你被子也达不到的境界。她喜欢贵妃的干脆利落,那是勾心斗角的深宫里头最难得的真性情。她喜欢贵妃的善良,那是一个人最宝贵的品质。同时,她也心疼贵妃的孤单和落寞,那日,贵妃看着和婉的眼神,生生地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那眼神是渴望。后来她听宫里头的老人说,贵妃当年胎死腹中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孩。
贵妃那样美得人儿,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更加的漂亮,也会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此刻溪边静悄悄,只有溪流拍打着石头的声音。那是大自然的声音,昕玥却顾不得欣赏,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弘历的手背,说:“您是皇上,怎么也这般小气?臣妾一人闷得慌,带个姐妹儿出来也不行?”
弘历看着撅嘴撒娇的昕玥,心立马软了下来,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不悦道:“朕答应带你一人出来的。看日出,吃野味,骑马射箭,如今,你这般做,可不是让朕食言了?昕玥,你知道或许这样的机会日后再也不会有了!”
眉眼弯弯的昕玥嘴角浮起笑意,她第一回主动伸开双臂抱了弘历,完完全全地把弘历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臣妾心里,您已经兑现允诺了!”
弘历笑了笑,拍了拍昕玥的后背:“今晚上,朕带你看星星,吃野味,明儿个教你骑马射箭!你一会儿少吃点,留着点肚子!”
“那贵妃娘娘呢?”昕玥从弘历的怀里抬起头,欣喜之中还是有些为难。既然答应了贵妃一起出来,她就不能不顾及贵妃的感受。她尝过那种悲痛欲绝的滋味,所以不忍心把这种痛苦在诸加在旁人身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懂。谁知弘历早就想好了一切,牵着她的手开始往马车停的那个方向走:“看星星回来之后,朕去贵妃那里便是!你别吃醋才好!”
“您还怪臣妾呢,您自己都想好了法子了!故意拿臣妾撒气!”昕玥一拳捶在了弘历的胸口,满脸小女孩儿的娇羞,盈盈远去,看的弘历心间痒痒的。夜半时分,帐篷扎好了之后,弘历果然预备好了东西,昕玥到得时候,早就闻到了肉的香气。
嘿嘿笑着,看着辽阔草原上盘腿而坐的弘历,昕玥满满的幸福。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那火堆里的黑乎乎的一团,说:“什么时候才能吃啊!您不让臣妾吃饱,臣妾现在都快饿死了!现在臣妾想念宫里头的红烧肉了!”
弘历翻着劈材的手滞了一下,声音微微有些严厉:“吃什么红烧肉!这顿吃了之后,回了宫别没事找事往泥堆里钻了,去慈宁宫陪着太后吃斋礼佛吧!”
闲着没事找事?昕玥心里蹭第一下燃起了一堆火,想着那日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后来实在是觉得羞于见人。弘历会在别的女人那里过夜她早就给自己说了许多开解自己的话,那天也不知怎的就情绪失控了。这会儿这团火瞬间灭了下去,她知道自己也是时候该成长起来了,最起码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而就在这时昕玥才明白慈宁宫太后为何会对自己说‘宫里的女人就该有宫里女人的气势’。
所以,昕玥这回乖乖地点了头,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腿上,悻悻道:“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不给您丢人了!”
“你终于知道丢人了!”弘历笑着就把一个鸡腿掰开了递到了昕玥面前,“吃吧!尝尝朕的手艺!你若喜欢,回了宫,在你的承乾宫,也能给你做出来!”
昕玥呵呵地笑了接过了,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承乾宫还没主位呢,不是臣妾的承乾宫!”
弘历自顾自地自己撕了一个鸡腿吃着:“早晚都是你的!”
而昕玥却被这‘早晚都是你的’这几个字噎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不住地打起了隔来。当时那繁星点点,月色如洗的美景之下,着实有点格格不入。而这次的看星星,吃野味,就以昕玥的噎住了而告终。回了帐子喝了水,还是不住地打嗝,气的昕玥眼睛都流出了泪,嚷嚷着:“真是太丢脸了!回去不兴说给他们听!”
回去了之后,弘历就吩咐人接了诗岚去。诗岚知道弘历和昕玥去做什么,虽然心里酸涩,但也忍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福气了,可是她也不羡慕,当初王府中也是她高诗岚一枝独秀,那种滋味她尝过。虽然美味无比,但她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弘历喜欢她这点。
诗岚坐下之后,弘历推了推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鸡肉,笑道:“特意给你留的!尝尝!”
若是放在平日里,诗岚肯定一手挥下去然后嚷嚷着:为何让本宫吃旁人吃剩下的?可如今今非昔比,诗岚没有发飙,也没又要吃的意思。她只是笑了笑,看着弘历道:“臣妾不饿!”
弘历叹了口气,朝诗岚伸出了手。诗岚眼含泪花,把自己保养得意的手放在弘历的手心里,弘历拉了拉,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身:“诗岚啊,朕烤了两只,这只是特意给你留下的。王府里,你喜欢吃肉,朕记得!”
这话,勾起了高诗岚许多美好伤心的回忆,两行泪水再也忍不住缓缓落下。弘历拍了拍诗岚的手背,笑道:“昕玥一直说你好,诗岚,别让朕失望好吗?”弘历没有说上回她推昕玥落水的事儿。其实那次之后,弘历是恼急了她的,他可以忍受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生存去算计去筹谋,这是深宫之中生活下去的不可或缺的,他日后也会渐渐指点着昕玥学会计算,学会谋略,但是这只限于保护自己的前提。若是哪一天昕玥用这些法子去做一些本不该做的事儿,弘历或许也会失望,会痛心。只是他莫名的就是相信昕玥不会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来。
贵妃这一刻只是含泪点着头,其实她没做过什么大的亏心的事儿,就是那日不知怎的就迷了心性。她也不知弘历早已知道此事,所以这会儿也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弘历很是欣慰,她愿意说出来,证明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比任何惩罚都来得有用。
而一路上诗岚虽然对昕玥不是那般热情,也不会日日冷眼相待了。宫外的日子逍遥自在,宫内的日子可不是那般的百无聊赖。皇上不在,学习媚术的学习媚术,拉帮结派的拉帮结派,好不热闹。那日慈宁宫回来之后永珹无意间学了太后嘱咐永琪的话,小孩子的说着无心,听着却十分有意。只是玉瑶不明白,就问绿意道:“愉嫔不是总说太后不喜欢五阿哥,这怎么回事?永珹断断不会说谎骗我,他也没必要骗我!”
而一旁的永珹听了,又随意插了一句:“儿臣走的时候,好像听到皇祖母说五弟是长的最像皇阿玛的!皇祖母还说,她一看到五弟,就想起了皇阿玛小时候!”
弘历小时候气宇不凡,一眼就被圣祖康熙爷看中,说是最有福气的人。如今太后说永琪是最像皇上的,这意味什么?玉瑶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一抖。绿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话里头的含义,赶紧劝永珹道:“四阿哥,下午奴婢带您去射箭可好?”
小孩子玩玩闹闹的就会忘了一些话。而今日的这些话自然不能再被旁人知晓,若是长春宫皇后一直无所出,那么便无嫡子可立,永琪从小机灵可爱,长大之后必成大器。心下有了思量,玉瑶赶紧吩咐绿意道:“准备好了衣衫首饰,还有上好的笔墨,我得去延禧宫一趟!”
她是不争不抢惯了,她知道她安生了,外头家族的人才会安全。可她不为自己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要好好的筹谋一下。她不渴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有问鼎帝位那一日,可若是攀附上了未来的君主,那便也是一时的荣华富贵,逍遥自在。
这是她一个母亲唯一能为自己儿子做的事儿,与恩宠位份无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