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的手被温和的日光染上了温度,只是昕玥看不懂,开始微微蹙眉。而弘昼眼底里的温柔,更让昕玥为之一振,她觉得,那种温柔,似乎比弘历的还要浓重几分。
昕玥晃了晃头,甩掉这种想法,心里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是你的错觉,是你的错觉。
弘昼的动作,被碧落的一声“王爷!”给打断了。弘昼似乎是刚刚回过神一般,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再次浮上来的是无尽无边的忧伤。
那忧伤看的碧落眼睛酸涩疼痛,她多恨自己刚才的那一声呼喊,着实击碎了弘昼那片刻的美梦。
弘昼收回手,握了个拳,放在自己鼻子下边,轻咳了几声,道:“这耳环……实在别致!”
这耳环,是弘昼花了七日亲手制作而成。
昕玥还未来得及回话,弘昼便又作了个揖,道:“臣先行一步!令贵人……”
弘昼的嗓子紧了紧,昕玥还等着他把这句话说完,可是弘昼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昕玥瞧着弘昼的背影,被日光照射的很不真实,如同刚才他的话,他的笑,还有他的忧愁,于是昕玥便道:“和亲王好生奇怪!”
碧落转过身子,趁着昕玥不注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之后回身,笑的很是灿烂:“小主儿,咱们别处走走吧!”
昕玥疑惑地盯着碧落看了看,又说:“你也好生奇怪,这笑……着实不真实!”
碧落扶着昕玥转身朝一边走去,赶紧说:“小主儿昨夜没赏奴婢红烧肉吃,奴婢真是笑不出来!”
昕玥的脸颊突然红了起来,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还胀着的肚子,道:“昨儿个的红烧肉很是好吃,我一下就忘了给你们留了,今个儿我一口都不吃,全都给你们可好?”
其实真是吃起来,昕玥也实在是吃不下。好吃也不能多吃的道理,如今她可算明白了。只是遇到了美食,她的这张小嘴就不听话了。所以那些个道理,在她碰到美食的时候,着实不管用。唯一一个被昕玥仅仅遵守的道理那便是:说话算话。
这晚的红烧肉昕玥果然一口没吃,可是碧落却不见了。
天上几颗星星无聊地挂在上头,连月亮都偷懒了起来,躲在云层里,不知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
地上的积雪融化开来的小水渍明晃晃的倒映着天上的惨淡之景。前头的娴妃在黑夜中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有脸部轮廓染上的夜色的凉气,似乎这凉气能够直入肺腑似的,连她的声音都是这般的凉。
“你是弘昼的人?”
碧落虽在和亲王府当过差,可是她去的不是那般早,所以,自然不知素琪和弘昼的年少之事。而且在府里那么多年,也从未听人提起过。不过她后来进宫听说娴妃待和婉极好,连带着对这个娴妃的印象也好了起来。
印象好归印象好,那事儿她自然不能说。
这会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奴婢不知娴妃娘娘所言是何意?”
素琪转了转头,看着碧落,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你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弘昼到底为了那个女人做了多少事儿?”
素琪的前半句话让碧落为之一颤,素琪的后半句话倒很像是在呐呐自语。碧落听着,有那么一丝的微凉在里头,让她的心跟着抖了一下。这种专属于痴情者的落寞和孤单,她再熟悉不过。只是此时,为何眼前这个女子也会有这种样子?
容不得碧落思考什么,素琪一挥自己的斗篷,盯着碧落道:“抬头看着本宫!”
素琪的声音威严浑厚,颇有慈宁宫太后的风范。
碧落惶恐地把头垂的更低了,连忙道:“奴婢不敢!”
“抬头,看着本宫!”素琪再一次说着,让人无法拒绝。碧落抬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素琪的眼睛,那双眼睛不是最美的,但是却是最有故事的。素琪威严盯着碧落,沉声道:“本宫留你一条命,你好好活着。你的这条命是为谁而生的本宫不管,也管不了。为谁而死,还需本宫说明?”
碧落怔了一下,郑重道:“奴婢生是和亲王府里的人,死也是和亲王府里的鬼。此生不变!”
素琪很是满意碧落的回答。
之后碧落回承乾宫,自然是吃不到肉的,一盘子全被芷莲和春生吃完了。待她回来,只剩下光秃秃的盘子在那里,而芷莲正在捧着热茶喝着,春生拿着牙签剔着牙,很是舒服惬意。
昕玥冷着脸坐在了炕上,盯着跨门而入的碧落,问道:“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早在出去时碧落也想好了回来该如何说,这会儿昕玥问起来,她忙着解释,谁知昕玥一伸手,指着光秃秃的盘子说:“不是我没给你留啊,是他们给你吃了!”
芷莲仰头喝了最后一口茶,拔腿就往外跑。春生这才反应过来,手里的牙签都掉了下来,顿了一会儿,也赶紧笑嘻嘻地弓着身子推了出去。之后昕玥像是变花样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小盘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朝碧落招手:“快来吃吧!我给你藏着呢!快点,还热乎着呢!还有上好的茶水,煮好了的。”
碧落的红着眼睛应着走去。其实她方才少说了一句,少说一句又何妨,弘昼就是为了昕玥,她为了弘昼,同样是为了昕玥。之前她也不知为何弘昼为如此喜欢昕玥,在碧落看来,昕玥只是分外清秀,清秀的如同沾着露水的花瓣一般,带着一点灵动的娇羞,很美。
如此接触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浅薄。她认识的弘昼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她认知的昕玥,也不知只有美貌之人。今晚她对自己的外出不闻不问,完完全全地信任她!她这时才彻彻底底的明白,为何弘昼会喜欢这个女子!为何皇上会喜欢这个女子。
因为她的心灵与她的外貌一般,真真正正的是花瓣上的露水,那般的纯粹无杂。
夹了一个放在嘴里,眼里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碧落连连道:“好吃!好吃!”
昕玥笑着拿着帕子给碧落擦着泪水,道:“好吃吧!好吃就快吃吧!吃个肉还能吃哭了?过年那么多好东西呢,你得哭到什么时候?”
弘历今年封印较晚,歇息的时间也就较少。所以,在昕玥这里的时候,她都收敛了性子,不再闹他。弘历歇息的时候,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写字,弘历看书的时候,她亦是跟着安安静静地看书。
弘历笑她:“朕来你这里跟在养心殿自己待着有何区别?”
昕玥从撑开的书本里抬起头,露出弯弯的笑眼,打趣儿道:“那您回养心殿啊!”
弘历伸手想要捏她的鼻子,可是人家缩得快,一下就把头埋到了书本里,任弘历怎么威胁恐吓都不伸出来。
最后弘历实在没办法,恶作剧似地伸手推开了窗子,鹅毛一般的大雪,飘飘洒洒地扑到了昕玥的身上,弘历嗔道:“朕走了可不再来了啊!”
说罢还真的下床了,昕玥笃定地从书本里再次抬起头,昂着下巴道:“您走吧,臣妾以后也不出这承乾宫了!”
弘历笑着又重新盘腿坐在了看上,伸手关了窗子,拍了拍昕玥头上染上的雪花,道:“朕不舍得!”
飘扬的大雪从天而降,承乾宫院落里的人儿看的呆了。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碧落慌张地送着,瑞佳却说:“不必告诉皇上和令贵人本宫来过!”
窗内的模样,着实刺痛了瑞佳的心。弘历的笑容是那般的温柔,昕玥的笑容也是那般的灿烂。而这样的笑容,是她在这红墙金瓦的紫禁城内鲜少看到的。弘历甚少跟嫔妃们打情骂俏,连当初最得宠的贵妃也是一批一批的赏赐堆积起来的宠爱。而这个魏昕玥着实不同。
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如同心脏碎裂的声音。打扫的宫人们见来人是皇后,皆是自动散开,跪地行礼。若是平日里瑞佳指定会让他们赶紧都起来,然后说:“地上凉,回去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可是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她得了皇后的尊贵,似乎也失去了和弘历的温存。在弘历的眼里,她或许只是一个皇后,早已忘了她也是当年那个喜欢跟弘历拌嘴的富察瑞佳。即使偶尔兴起想起来,柔声地叫一声‘瑞佳’也不是当初那般模样。
清秋跟在身后,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而长春宫就在眼前,芳华早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瑞佳看了她一眼,问了句:“为何等在这里?这里是风口!”
芳华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打量了瑞佳一番,道:“娘娘,您不开心?”
“开心?”瑞佳嘴角浮起苦笑,她有多久都没有真真正正地开心过了?眯起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眼里,疼了一下,上回记忆里的开心只能追溯到她与弘历成亲之时吧!
瑞佳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婉贵人,伸手拍了拍她肩上落下的雪花,道:“你说皇后是不是只能是皇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