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玥的这份赐宫,晋封,赐封号的荣宠,在宫里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虽然看不懂,但是在深宫之内,人人都知道‘谨言慎行’四字。流言蜚语什么的自然没人敢再提。可是偏偏就是有人不长脑子,非要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
这日御花园的千秋亭中,芸菡正在赏着新开的菊花,还说要拿回宫去吩咐小厨房做一些菊花酥来,再配着花茶来喝,定是极好。宫女翠儿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儿,对纯妃自是言听计从。
巧鸢却还是念念不忘地追着来到了千秋亭,非要跟纯妃说说她的那个,在她自己看来绝好的法子。可巧鸢刚在石凳上坐下,芸菡就站了起来,扶着翠儿的手,看着远方说:“这石凳子这般凉,也不知拿个软垫出来?瞧着这会儿也起风了,这秋风不比春风,就是冷了几分!回宫吧!”
巧鸢不愿放过这般好的机会,一下伸手拦了过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失礼,才跪了下来:“娘娘,如今魏氏只是贵人,此时除去正是好时候!”
芸菡嘴上不说,心中却已冷冷地哼了几百遍了。此时见巧鸢如此执着,怕她在缠绕自己,坏了她的计划,才不情不愿地说:“皇上从始至终只字不提往日之事。如今你还想诬陷令贵人杀害小林子来给自己辟谣?你不怕皇上彻底厌弃了你?”
其实,当初芸菡觉得这是个绝好的办法,可是派人查了查,这小林子确实是自杀而亡。她没有那通天的本领,把人家自杀说成是他杀,所以就放弃了。这个张氏果真这般愚钝!
走了几步之后,芸菡还是不安心,便让侍女打道回来,又好生嘱咐了巧鸢一番才作罢!
而弘历也正如纯妃的猜测,回宫之后除了在承乾宫待了几晚之后,便开始往返六宫,特别是有阿哥的宫里头。就拿愉嫔的延禧宫来说,独独得了三日的恩宠。海瑛很是欢喜,几日去长春宫请安都昂起了脖子。
她的延禧宫还从未有过这般大的恩宠。
可是海瑛就是一个怕事儿的人,这皇上离了承乾宫就来她的延禧宫。外人看着是无上荣宠,她自己也欢喜,可是总怕昕玥误会是她抢了皇上过来。所以这几日都是犹犹豫豫想要来承乾宫坐一坐。春荷知道自己主子犹豫什么,上回令贵人身边的宫女染了风寒,自己主子那般的举动,也实在是难以让人不产生介怀。
这日听到后头热热闹闹的,春荷便问海瑛:“小主,咱们今儿个还去吗?”
海瑛立在后院听了听,叹了口气:“去什么去?再等等吧!”
且说后头热闹,自然是人多了。锦若带着永璋,连带着和敬和婉都在承乾宫里头热闹。锦若就是一个大一号的孩子,跟他们打成了一片很是合群。永璋站了起来,挨个点了点人头,之后便皱着眉毛说:“好像少了几个人?”
和敬滕地一下站起来,踮着脚尖,压了一下永璋的头:“什么几个?不就少了大哥一人!”
和婉很是懂事:“大哥如今都到了娶亲的年纪,自然是不能跟咱们一起玩儿的!”
说道此,昕玥看了看伺候在侧的卓语,她一脸担忧地样子很是让昕玥心疼。昕玥招手让卓语过来,复又握了握她的手,说:“手怎的这般凉?你放心,该说的,我都跟贵妃说了!为了自己的儿子,贵妃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卓语这才点了头。而几个小孩子热热闹闹的,倒是有了过年的气氛。锦若陪着他们玩游戏,小孩子嘻嘻闹闹便是一上午。中午兄妹几个不愿走,昕玥便吩咐了饭菜来。
一桌人坐在一起用膳,很有家的味道。用膳时,永璋啃着一个鸡腿,很是费力,怎么也咬不烂的样子。和敬看着乐呵呵的,自己夹了一个,一口就撕了一块大大的鸡肉,咬着吃完了之后,还很是得意地拍了拍永璋的肩膀,颇有长姐风范:“永璋啊,你是不是换牙呢?咬不动就别咬了。喝汤就好!”
和婉挑出了碗里的红烧肉,也道:“这个我也嚼不动!”然后又盯着昕玥问道“令娘娘,这菜,是不是没做熟?”
昕玥猛地噎了一下,夹起和婉挑出来的红烧肉塞到了嘴巴里,尝了尝,果然是欠些火候的。尴尬地笑了笑,昕玥拣了几道小孩子比较容易消化的食物分给了他们几人,这才算完事。
下午几个人又开始玩闹了起来。碧落却很是不解地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剩饭,道:“这肉,不该不熟。皇上如此宠爱小主,御膳房的奴才们定是不敢偷懒的!”
芷连顺手拈了一颗红烧肉让在了嘴巴里,咬了咬,然后又吐了出来,伸出袖子又抹了抹嘴;“确实是,没有之前的好吃!”
屋外小孩子疯闹,锦若陪得已是没了力气,跑到了摇椅上,一歪就睡着了!后来嬷嬷们领了他们去后院玩捉迷藏,前院才安静了下来。长春宫和咸福宫知道孩子在承乾宫,也没差人来找。昕玥让卓语拿了毯子给锦若盖上,之后又拿了书卷来翻看着。
这样的午后很是惬意。
之后孩子们被嬷嬷们带了回去,锦若被天空中的闷雷惊醒,抬头看着空中乌云如墨,想着是要下雨,便赶紧拉了彩云回去。而奴才们也都收拾了一番,昕玥被碧落和芷连簇拥着回了殿阁内。
昕玥本不喜欢这般被人护着,她总觉得不至于这般。她的身子骨好的狠,不用被人搀着。可是碧落和芷连哪里肯依着她,她们本就是要伺候昕玥的,如今雨天潮湿路滑,定是马虎不得半点。
而回了殿阁内,昕玥又来了兴致,非要开窗看雨。丫头们如何都劝不得,昕玥正美滋滋地要伸手推门,噼噼啪啪的雷声响起,吓得她心尖颤抖了起来。而她那时候的窘迫样子,着实让碧落和芷连笑话了好一阵子。
而这样的秋雨,都是带着寒气的。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很是在理。但是今年暑夏大旱,已是把百姓们折腾的够呛,如今秋收时节,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全国上下一片唉声载道。受苦饥民全部涌进了京城。
弘历为了这事儿,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瑞佳去过养心殿劝过,可是弘历哪里能歇的下,只是挥了挥手,沉声道:“朕还撑得住!”
如此瑞佳心痛不已,召集素琪商讨了一番后,六宫姐妹出力,捐钱捐物,节俭度日。省出来的银子全部都给了朝廷以作赈灾之用,弘历甚是欣慰,朝廷听得皇后娴妃如此这般贤惠识体,全国上下皆是一番赞誉。
可是难民千千万万地涌进来,岂是这一点银子就能解决的。这日六宫姐妹冒着大雨前来长春宫请安,个个都是憔悴的不成样子。芸菡上次受过教训,这回哪还敢涂脂抹粉,只是素颜一露,很是显得苍老。相比较高诗岚就神采多了,只是如今国家有难,后宫女人们虽然养尊处优,吃穿不愁,但皇帝日夜忧思,谁也不能舒心顺畅了。
昕玥安安静静地坐在末尾,听着瑞佳说着如今局势。虽然稳住了难民,但是粮库已空,银库也不见多少,如果这大雨再下个不停,那便是难得一见的国难!
此话题甚是沉重,可以说是直接关系到大清国的安宁问题。慈宁宫太后日日吃斋礼佛,欲求大清国列祖列宗的庇佑。可是太后身子终究不比往前硬朗,跪了三天便昏倒了。
弘历已是七日未踏足后宫半步,瑞佳从李公公那里打听到,弘历最近每晚只睡一个时辰,身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这日请安,瑞佳留下了昕玥。
昕玥听后很是心痛,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瑞佳知道弘历吃睡不安稳,自己亦是跟着熬坏了,她也知道如今弘历执拗,不太听自己的话,便劝昕玥:“你去养心殿,你去劝劝皇上!”
自那日皇后的一番肺腑之言后,昕玥心里很是敬佩瑞佳的宽宏大义,曾经下过决心要做她那般的女人为弘历排忧解难。可是她或许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四四方方的宫墙内,宫门一关,她便也只是一个后宫的女人罢了。很难有机会,也根本没有那个权力。
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如预想般的那样,便更加的敬佩这个长春宫的皇后,这个被天下百姓成为‘一代贤后’的富察瑞佳。
当初灾难初来,慈宁宫已发话,六宫妃子不得擅自离宫。怕的就是有些人不懂事,此时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天下一时不宁,后宫便在不可不宁!故因此,昕玥无法得知一丁点弘历的消息。
如此皇后下令,她便可以踏足养心殿,可以见一见日思夜想的人。可是看着皇后如此憔悴,昕玥心中不忍,便温顺问道:“皇后娘娘,您……”
瑞佳如此心思细腻一个人而,岂会不知昕玥心里想什么。可是如今她不在乎,命令清秋拿了雨服来,又好生嘱咐了碧落一番,才扯动了嘴角,对昕玥笑了笑:“你自个儿去,我信你!我把皇上……交给你!”
这话,听得昕玥满含热泪。由此及彼,昕玥定是做不到这般大度,此刻千言万语的崇敬感慨,都化作了这一跪!那些赞誉之词,昕玥已是说不出口。尽管瑞佳不让,清秋和碧落一边一个架着自己,昕玥硬是跪了下来,恭顺虔诚地朝瑞佳叩了头,声音也因为哽咽有些发抖:“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