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赵匡胤,出落得高挑、健壮,略长的脸庞上,嵌着一对幽深的大眼,挺直的鼻梁下,稍显厚实的双唇透出一股含而不露的威严。不过,若是他启唇一笑,却又显得那么地亲切与温和。
有语云:哪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赵匡胤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按理,当得知父母要给自己操办婚事了,他应该高兴得情不自禁才是。然而,赵匡胤却低低地对母亲道:“娘,孩儿不想结婚……”
赵匡胤怎么了?是他另有所爱,还是对女人根本就不感兴趣?都不是。除了母亲杜氏外,赵匡胤很少跟别的女人接触,因而谈不上什么另有所爱。同时,赵匡胤也觉得,就女人而言,尤其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的确有一种很难言明却又极具诱惑的魅力。夏日,走在大街上赵匡胤也曾对那些年轻女人的胸脯和大腿想入非非。甚至,有时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曾幻想过自己的双手正在那些漂亮女人的身体上抚动。幻想虽然朦胧,却也美丽动人。这足以説明,赵匡胤与别的男孩子一样,其内心深处,也是对女人充满着憧憬和渴求的。
赵匡胤之所以不想结婚,乃是因为他有这么一种考虑:结了婚,就有了家了,有了家,就不能到处乱跑了,整天关在家里,岂不把人闷死?不难看出,在赵匡胤的胸腔里,既跳动着一颗春心,同时也跳动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而就当时来説,后者显然比前者跳动得更有力。
闻听赵匡胤不想结婚,赵弘殷勃然大怒。他把赵匡胤拽到自己的面前,指着赵匡胤的鼻子吼道:“你想让我们赵家断了香火吗?告诉你,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你都要为我们赵家娶妻生子!”
父亲发这么大的火,着实让赵匡胤吓得不轻。不过他同时也明白了这么一个道理:结婚不结婚的问题,并非只是他个人的私事,而是关乎到他们赵家传宗接代的大事情。虽説还有一个弟弟匡义,但作为赵家长子,他实在难以推卸延续香火之重任的。
杜氏也劝赵匡胤道:“儿呀,若不是战乱,你早该成婚了,我也早该抱上孙子了!”
赵匡胤笑对杜氏道:“娘,谁不想结婚啊?我过去跟你是説着玩的。”
是呀,父亲要自己结婚,母亲也劝自己结婚,他赵匡胤除了答应之外,似乎也别无良策。连那六岁的弟弟匡义,也整天嚷着要吃哥哥的喜糖。不过话又説回来,结婚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
那时候的人结婚,都是要听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娶什么样的媳妇,什么时候娶媳妇过门,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不过杜氏有点例外,在给赵匡胤找媳妇之前,她曾征求过赵匡胤的意见,问赵匡胤究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媳妇。赵匡胤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道:“娘,孩儿想找一个漂亮的女人。”
对赵匡胤来讲,还不懂得多少家庭的含义。既然要娶媳妇,那自然是非漂亮不娶了。而杜氏却也非常赞同大儿子的意见。她深情地抚摸着赵匡胤的脸颊言道:“不漂亮的女人,怎能配得上我们家胤儿?”
找一个漂亮的女人给赵匡胤做媳妇并不难。世上的漂亮女人多得是。比较难的是,那女人不仅要漂亮,而且还要与赵家门当户对。赵弘殷虽然不是什么朝廷的显臣,但好歹也是一个领兵的大将军。赵家如此门第,总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找一个普普通通家庭中的女儿做儿媳妇吧?果真如此的话,岂不把别人的大牙笑掉?
赵弘殷和杜氏经多方打探,终于找着了一个在汴梁城内小有名气的媒婆。他们给媒婆开出的条件是:那女儿一要门户相当,二要年少美貌,三要温顺贤淑。家庭过日子嘛,女儿家温顺贤淑与否是很紧要的。
客观地讲,赵氏夫妇开出的那三项条件是有一定难度的,但这难不倒那小有名气的媒婆。既是小有名气,就自有其真实的才干。那媒婆肩负着赵氏夫妇的重托,走东家、串西家,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为赵家説妥了这门亲事。
赵匡胤的岳父姓贺名景思,也是后晋朝带兵的一位大将,与赵家可谓是门第相当。贺景思长女贺氏年方二七,据媒婆所言,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可谓是既年少又美貌。据媒婆称,那贺大小姐诸事皆依父母,走路怕踩了蚂蚁,説话怕惊了蚊子,世上还有比这样的女子更温顺贤淑的吗?
赵弘殷和杜氏夫妇对媒婆讲妥的这门亲事非常满意。杜氏问赵匡胤是否也满意。赵匡胤犹犹豫豫地道:“娘,那女子才十四岁,是不是……太小了?”
是呀,有些十四岁的姑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女孩结为夫妇,赵匡胤能不犹豫?杜氏解释道:“胤儿,我问过媒婆了,媒婆説,贺家大小姐虽然年少,但去年就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还有,”赵匡胤又道,“那贺家大小姐我没见过,娘也没见过,只听媒婆一张嘴胡説,谁知道她的容貌究竟如何?”
杜氏笑了,“胤儿,媒婆説了,如果那贺家大小姐没有倾城之貌,她不仅退还全部赏钱,还要跪在我们家门前磕头谢罪!媒婆这么説了,胤儿还不放心吗?”
然而赵匡胤依然没有完全放心。上述两个疑问一直堵在他的心间。直到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刻,赵匡胤的这两个疑问才终于有了明晰的答案。
赵匡胤和贺氏的婚礼是在这一年(后晋天福九年,公元944年)的金秋举行的。两大将军联姻,婚礼自然热闹非凡。又何况,当时的赵弘殷,手中有的是钱。契丹兵败汴梁城外之后,赵弘殷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加官晋爵的封赏——大半功劳都被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占去了——但皇帝石重贵还是在大臣的建议下给了赵弘殷一大笔赏钱。有钱就好办事,就好讲排场。不説别的,单赵家给贺家的聘礼钱,就足够一个小民吃上一辈子的了。聘礼如此,婚礼的气派、豪华就可想而知了。
在来宾们喜气洋洋畅饮喜酒的时候,赵匡胤被母亲叫到了一间小房子里密谈。而实际上,闻着那四溢的酒香,赵匡胤心痒得直如被抓被挠。他多想与众人坐在一起喝个痛快啊!也许,赵匡胤是个天生的贪杯者。他的父亲赵弘殷只在高兴的时候才喝上两杯。据説,他的祖辈也没什么人喜好杯中之物。而赵匡胤不然,他闻着酒香就感到亲切。以至于美酒佳酿陪伴了他一生。最终,他的死,也与饮酒大有干系。
在众宾客畅饮美酒的当口,杜氏为何要把赵匡胤叫到一个小房子里密谈?其实,説起来也非常简单,杜氏要对儿子讲授一些男女情事方面的知识。赵匡胤虽然不小了,又长得人高马大的,但男女情事方面的知识,他却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这么説,女人身体究竟是什么模样,他都几乎一无所知。因而,在赵匡胤入洞房之前,杜氏为他补补课,就显得非常必要而又及时了。
杜氏讲授得很耐心,也很细致。她在传授知识的时候,面色从容而镇定。只是苦了赵匡胤,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口还“突突突”地跳个不停。若是摸摸他的两颊,定然会烫得怕人。
杜氏讲完了,问赵匡胤是否听懂了。赵匡胤回答:“孩儿听得……很仔细!”
听得很仔细,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以至于,当别了母亲,走到酒席中与宾客们杯觥交错的时候,赵匡胤忽然对酒不是那么太感兴趣了。他虽然也喝了十多杯酒,但却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其实这也难怪,一个从未沾过女人的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一想到洞房里正有一个女人在等候着自己,热血岂不早就沸腾?热血早就沸腾了,自然就不需要美酒来刺激了。
酒宴依然在如火如荼地继续。赵弘殷舌头都喝长了,但还是不停地把酒往嘴里倒。赵匡胤耐不住了,瞅了个空档,偷偷地跑向了洞房。等终于来到洞房的门口时,他不觉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是呀,从这里迈进洞房,他就要从一个大小伙子变成一个大男人了。
赵匡胤以一个大男人的气概迈进了洞房。红烛掩映下,一个从头到脚都红艳艳的女人正端坐在床沿。那一身红妆的女人自然就是新娘子贺大小姐了。只是一块红布遮住了她的脸,他看不出她的模样。
他一步步地向她靠近,每一步都很紧张,且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紧张。紧张得很难受的时候,他挪到了她的眼前。
赵匡胤愣愣地对她道:“你,站起来。”
赵匡胤为何要贺氏站起来?原因是,他要看看她的个头有多高,是否真的已经长大成人。
贺氏很听话,乖乖地站了起来。嗬,她的头顶差不多平着他的鼻梁骨了。从身高来看,她确实是一个大姑娘了。赵匡胤似乎放下了一半心。
赵匡胤又对贺氏道:“你,把红布拿下来。”
贺氏伸出纤纤手指,轻轻地一拉红布的边缘,那块遮住她面目的红布就飘飘忽忽地打着旋儿轻落于地,就像是秋风中的一片枯叶,更像是她短暂一生的形象写照。
赵匡胤的眼睛不禁一亮。他面前的这位新娘子,可以説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小美人:瓜子型的脸,柳叶般的眉,杏眼、桃腮、樱桃口。再加上烛光的映衬,赵匡胤恍惚觉得,他娶的这位新娘子,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了。至此,赵匡胤似乎又放下了另一半的心。
心全都放下了,赵匡胤便又倏地紧张起来。因为,按照母亲的讲授,他现在要解下新娘子的衣衫了。用自己的双手去脱下一个小美人的衣裳,会有什么样的心理感受?
但紧张归紧张,赵匡胤还是遵照母亲大人的吩咐去做了。只不过,他在为贺氏脱衣服的时候,脱得很艰难,因为,他的双手实在抖动得太厉害……他再也遏止不住了,手忙脚乱地扒光自己的衣裳,又手忙脚乱地扑在了她的身上……
在这么一个桂花飘香的晚上,赵匡胤终于理解了女人为何物。虽然,他理解得还很肤浅,还很稚嫩,甚至还有些可笑,但毕竟,他可以自豪地説: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是可喜的,更是令人兴奋的。所以,兴奋不已的赵匡胤在这个秋风沉醉的新婚之夜里,几乎一宿没合眼。虽然,他在她**上折腾的时候,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但是,他体内那一股股充沛的激情,却又只能在她的**上发泄。直到鸡叫三遍的时候,他才一手抚着她的**,一手抚着她的大腿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而,赵匡胤刚睡着不一会儿,就被母亲在门外叫醒了。赵匡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着门外言道:“娘,我困死了,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杜氏言道:“胤儿,你爹要去打仗了,你起来送你爹吧!”
听到“打仗”二字,赵匡胤睡意全无,一骨碌就爬起了身。因爬得太快,他大脑不禁一阵晕眩,又因起得太过仓促,不小心压着了她的身,她不禁低呼了一声,但他全然不顾,慌慌张张地穿好衣裳,跌跌撞撞地就朝房门摸去。还没出房门呢,他便大呼小叫地问道:“娘,爹要去哪打仗?是不是契丹狗又打过来了?”
原来,自兵败汴梁城外之后,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一直怀恨在心。经过一年多的精心准备,
他组建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再度南侵。而且,这次南侵的统帅,就是他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亲自领兵来犯,后晋皇帝石重贵在群臣的鼓动下,这次也不示弱,急急地调来各路兵马北上抗击。赵弘殷身为指挥使,又有与契丹军作战的经验,自然就成了后晋军北上抗敌的主要战将之一。
赵匡胤恳求与父亲一同北上。赵弘殷不同意:“胤儿,你刚刚成婚,撇下新婚妻子征战沙场,你于心何忍?”
赵匡胤又去央求母亲。杜氏这回也不同意:“胤儿,听你爹説,这次抗战恐要耗很长时间,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这么长的时间,你若把媳妇一人撇在家里,你岳父家那边人心里会怎么想?”
父亲母亲都不同意,赵匡胤就没辙了。他在想:如果没有结婚,这次岂不就可以随父亲一道上阵杀敌了吗?故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身戎装离家之后,他便不无埋怨地对贺氏言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我现在就跃马横刀地同契丹狗拼杀了!”
贺氏十分地委屈,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郎君,是公公大人和婆婆大人不让你去的,妾身从没有想过要阻止你……”
赵匡胤有些生气地瞪着贺氏道:“你是没有阻止我,可要是没有你,我爹我娘能不让我北上吗?”
贺氏无话可説了,只任泪水无声地滑落。见她那副珠泪涟涟的模样,赵匡胤不禁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真要説起来,贺氏也的确没有什么责任的。于是,赵匡胤就一边为她拭泪一边轻轻地道:“好了,娘子,不要再哭了!我只不过説了你两句,你又何必如此伤心?”
既然不能上阵杀敌,那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吧。白天,赵匡胤不是逗弟弟匡义玩,就是出门找石守信、王审琦等人胡吹,或把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叫到自己家里来神侃,胡吹神侃之后,再与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对饮几杯,其乐也融融。晚上,赵匡胤搂着贺氏那温柔的身体恣意地享受着,享受之后再酣然长眠,其乐也融融。这样一来,赵匡胤的日子就过得颇不寂寞又有滋有味了。而且,与贺氏在床上亲热的次数多了,赵匡胤就不仅对男女情事更加地熟悉,也对贺氏培养出了几分真情。过去,贺氏是不敢在赵匡胤的面前多言语的,而现在,她有时也会与自己的丈夫对上几句。
有一天晚上,赵匡胤正在跟贺氏亲热着。贺氏忽然问道:“赵郎,你想过你日后会成为一个何等样人物吗?”
赵匡胤还沉浸在快感中,于是就信口答道:“我将来,不是一个文臣,就是一个武将!”
贺氏言道:“在妾身看来,郎君既不会是一个文臣,也不会是一个武将。”
“什么?”赵匡胤不能不认真了,“娘子,你是説我将来一事无成?”
贺氏羞答答地言道:“郎君误会了。妾身的意思是,郎君日后若能成为皇上,那妾身岂不就成了皇后?”
贺氏本是説的玩笑话,且也不无讨好赵匡胤的意思。所幸的是,她对赵匡胤的预言后来真的实现了。而不幸的是,赵匡胤虽然最终成了皇上,但她却未能看见皇后的宝座。
赵匡胤内心一阵激动。别看他嘴里“文臣”、“武将”説的就跟真的似的,而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早就有了当皇帝的念头。只是,他现在一文不名,如何才能成为皇上,他心中没有路数而已。
“娘子放心,”赵匡胤信誓旦旦地道:“我一定会成为皇上,你也一定会成为皇后的!”説完,他就更加勇猛地在她身上运动起来。却见贺氏,牙关紧咬,眉头紧锁,似乎不胜痛楚。
第二天早晨起来,吃过早饭后,赵匡胤就逗弟弟赵匡义道:“你长大了准备干什么呀?”
赵匡义小头一昂回道:“哥,我长大了要当皇上!”
一边的贺氏忍不住地对赵匡胤道:“赵郎,我们家有两个皇帝了!”
赵匡胤却认真地对贺氏道:“这不奇怪。我先当皇帝,等我老了不行了,就把皇帝的位子让给匡义!”
杜氏闻之,把赵匡胤叫到身边言道:“儿呀,当皇帝的话可不是随便説的,若叫人听见告诉朝廷,可就闯了弥天大祸了!”
赵匡胤笑道:“娘,您放心,这种话,我是不会在外面説的,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説。”
赵匡胤的确没有在“外面”説过什么自己想当皇帝的事,但是,他却又在“外人”的面前吐露过这种心声。这“外人”便是他在破庙里结义的那些弟兄们。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石守信、王审琦等人约好了一起到赵匡胤的家来串门儿。来的时候是上午,等海阔天空地吹过之后,就已经是中午了。石守信、王审琦等人要告辞,杜氏留住了他们,并亲自下厨与贺氏一起弄了一大桌子香喷喷的菜肴。
杜氏很喜欢赵匡胤的这帮小弟兄们。这帮小弟兄们有不少人已结了婚,成了大男人了,所以杜氏不仅留下他们吃饭,还为他们提供了一大坛酒。只是在喝酒前,她提醒赵匡胤等人道:“不要喝的太多,喝上几杯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