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春从九路市场回到家,全家正在等他吃饭。大女儿马月已大学毕业,分配在国家劳动人事部工作。二女儿马林在清华大学读大二,读的是电子工程系雷达专业。老大、老二皆不在家,家里只有大儿子马骁和小儿子马骏。马长春把马骁找到书房,对他说:“你真的去找了杨江啦?”
“去了。老苏家真是不长眼,杨江报号也是个混子,真没见过这么怂的混子。我都没吓唬他,他就把实话都说了。”马骁非常得意的对他父亲说。
“你是不是让杨江把老苏家撵走?”马长春问道。
听到马长春的问话,马骁的脸上的表情很得意。他说:“像老苏家那家人,就得让他吃一个亏儿,他们才能不去害人。”
马长春听到这里,连忙正色道:“儿子,事情到这步就算得啦,俗话说得好,给人留一线,将来好见面。”
“爸,这个事儿,我不那么看。你看苏家那个老爷们,长相猥琐,看人时眼神飘忽不定。他就是一个耍阴的人。他今天坑了你一次,以后还会坑你的。”
这种话,如果放在与马长春同龄人说,马长春或许考虑,但这话却出在马骁之口,马骁尽管已经十八岁了,但在马长春看来,无异于黄口小儿。于是他一本正经地对儿子说:“无论如何,这次就放过他了。”
马骁再没言语,然后就默默的吃饭。第二天,苏家的摊位果然就没人捣乱了。还有让苏家想不到的是,就在这天下午,来了一辆车,把昨天拉走的组合家具送了回来。现在的马长春,有些佩服儿子了。让他一筹莫展的讹诈,竟让马骁就这样的解决了。以前碰到问题,他大都花钱了事。
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碰到事,花个几百块钱就可以平掉。后来再碰到事,就得花一两千块钱。而前几天这件事,他在想花钱平事却找不到门口了。这让他想不出任何办法,他自己寻思,这下不得几万块钱呐!可这事却让马骁不声不响地解决了。
晚上收摊儿的时候,马长春碰上了苏家男人。马长春问心无
愧,可是苏家男人却有些尴尬。马长春还认为自己的这种处理方式是对的,多少年的生意邻居,由于生出了那么一点儿贪念,说到底他没有成功,该放他一马就放一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还是要相处的。
可是一个月后就出事了。卖出一个礼拜的家具,竟让人家退了回来。理由是榫卯松了,马长春用手一摇晃,那个家具果然咣当。为此,马长春把负责技术的工程师叫了来。工程师检查的结果是水胶没有任何粘合力。
马长春大惑不解,怎么能在水胶上出问题呢?他和工程师回到工厂,随机抽检一箱水胶,结果表明水胶质量根本没有问题。是不是库存剩下的水胶。通过库管查证,近一个月用的水胶都是新进的。没有办法,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工厂又恢复了生产。但问题接踵而来,接二连三以同样问题又有退回来的家具。同时还发现,在市场上没有售出的家具,也出现了榫卯松动的现象。
马长春决心查出真相。这时马骁已经高中毕业,按他自己的说法,无望考上大学。马长春叮嘱暗中盯住从水胶出库到涂抹水胶到榫整个过程的蹊跷。没到一个礼拜,马骁就发现了水胶失去粘度的秘密。原来一个木工在熬水胶的时候,往里放了一把精盐。这个木工三十多岁,姓王,是不久前招到家具工厂的。王木工手艺不错,深得马长春的赏识。招进不久,就给了他技工中最高的工资。可是他却是苏家派来的,许诺给他许多钱,让他暗中破坏工厂的生产。
王木工被马骁当场抓了个现行,把他带进了办公室。马骁告诉他爸说:“这个人往水胶里掺盐。”
马长春是知道水胶中掺盐所能造成危害的。有一个老木匠告诉过他,水胶中掺了盐,开始时粘度是可以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胶的粘度就逐渐减小,以至半个月后粘度完全消失。马长春一拍桌子说:“你说,是谁让你这样干的?”
王木工紧闭双唇,一个字也不说。马长春气急败坏地说:“你不说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法院会判你破坏生产的。”
王木工并不
害怕,心里说,你一个私人企业,法院是不会像保卫国家财产一样来处理我。马骁看出了王木工的心思。他对父亲说:“把王木工交给我吧,我会让他开口说话的。”
说完,马骁把王木工带到工具室,拿起一把木工斧说:“你是用哪只手抓的精盐?”
王木工仍然一言不发。马骁继续说:“我猜,一定是右手吧。你也不用说话,你的眼神就说明你是用右手抓的精盐。”他看了看王木工的右手,然后说:“既然你用右手搞的破坏,我也
不难为你,我就砍掉你的右手上的食指和中指。”
王木工听到马骁说这话,心里不免紧张。他说:“你不...”
“你说我不能还是不敢。”马骁继续说:“我已给你报了工伤。说你操作木工刨床不慎,刨掉两个手指。你看行不行!”
说完,马骁就举着斧头朝王木工走来。王木工先下手来抢木工斧,但马骁只一拳,就把王木工打得倒在地上,然后用脚踩着他的手。王木工看到马骁举起斧头,连忙说:“我说,我说!是苏全让我干的。”
“哪个苏全?”马骁问。
“就是在九路市场卖家具那个苏全!”王木工有些声嘶力竭了。
“好吧,既然你说了,我就可以把工伤报表撤回。不过你得给我把它写下来,然后签字。”马骁进一步确认。
马骁拿来纸笔,让他写出事实,然后签字画押。马骁把证据拿到手,他对王木工说:“你可以走了。”
马骁来到办公室,对他父亲说:“是苏全让他干的!”
马长春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是苏家男人,是他指使干的?那天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怎么会这么干?”
“古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爸爸,这回你打算怎么办?”马骁追问道。
“撵走,把苏家撵走!”马长春的话从牙缝中挤出。